聽見江懷秋這句話，在座的三人都愣住了。

        林哲和江懷秋一樣，從第一季錄到第三季，算是節目的金字招牌之一；鄭琪琪是第二季才加入的新導師，不過經過一季的磨合，配合已十分默契。

        唯有任傑，剛加入節目，誰都不熟，誰都不認識。

        江懷秋這話沖著誰去的，不言而喻，而他接下來的話也證實了大家的猜測。

        “他們三人沒有展現rap能力，琪琪姐給零分完全可以理解，但這個舞蹈零分是什么意思？他們難道沒跳嗎？”

        任傑慌了一瞬，但很快就冷靜下來。沉默了一會，他字斟句酌地解釋道：“他們的舞蹈簡單，動作也不到位，所以舞蹈基礎分我只給了一分。而洛小北在整個表演中幾乎只跟跳了一些舞步，還錯了一半……”

        “所以你就打了零分，”江懷秋冷哼一聲，打斷任傑，“你如果真這么公平公正，那為什么嘉樂的吳熵第二次表演跳錯了那么多，你卻給了四分呢？”

        任傑舔了舔嘴唇，低聲說：“其實，吳熵第一次表演我打了五分，第二次因為他失誤太多，才扣了一分……”

        江懷秋：“……”

        令人尷尬的沉默蔓延開來，林哲正想幫忙解圍，總導演的聲音忽然響徹整個錄影棚。

        “那個休息十分鐘啊，讓導師們商量一會。”

        江懷秋看向總導演，不出意外地在他身旁看到了表情可怕的李笙，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沒等江懷秋移開視線，裝作沒注意到李笙的樣子，就先看到了經紀人惡狠狠地暗示，只好摘掉耳返道：“我出去一下。”說完，他沒忍住瞪了任傑一眼才起身離去。

        “……”任傑被瞪得一頭霧水，又莫名沮喪——江懷秋的敵意表現得那么明顯，簡直把討厭二字寫在臉上了。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江懷秋了，難道是信息素不小心跑出來熏著他了？

        林哲見任傑委委屈屈地摸著后頸，跟霜打了的茄子般，忍不住安慰道：“懷秋也不是針對你……”

        任傑抬眼看向他，眼尾耷拉著，看著竟有些可憐。

        林哲輕咳一聲，把和稀泥的話咽了回去，靠近任傑小聲道：“懷秋當初演唱會的事你知道吧？”

        任傑愣了一下：“什么事？”

        “你不知道？前年年初，懷秋在米國的演唱會，你真不知道？”見任傑還是搖頭，林哲努努嘴，“查一下就明白了。”

        任傑拿出手機，按林哲說的關鍵字搜索了一下，越看表情越凝重。

        看到他的表情，林哲嘆息般感嘆道：“當年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懷秋從公眾視野里消失了整整半年……你怎么會不知道？”

        任傑盯著手機低聲道：“我那個時候……忙著出道。”

        林哲點點頭，伸手拍拍任傑的肩膀：“那現在你應該明白，懷秋剛才并不是針對你，而是遷怒了吧？”

        “遷怒？”

        “對，誰叫你也是個高等級的alpha呢？”

        “……”

        “你都多大了還搞遷怒那套？”

        李笙站在空曠的錄影棚外，表情嚴厲地看著比他高了小半個頭的江懷秋，大秦、英子和yuki四散在周圍，防止有人偷聽。

        “你二十六了，入行整整四年，難道這些日子都被狗吃了？當著這么多人發無名火，江懷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當李笙在臺下看到江懷秋摔評分表的動作時，便察覺到了不對。后面導師們的表情更是讓他看出了癥結所在，再聯想不久前發生的信息素暴動一事，聰明機敏的經紀人就把前因后果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一邊慶幸導師席離舞臺和觀眾席都有一定距離，不開話筒練習生基本聽不到導師在說什么；一邊暗自祈求任傑千萬不要和江懷秋針尖對麥芒的鬧起來，李笙當機立斷，立刻找到總導演，要求休息十分鐘。

        等把人拎到了空曠處，經紀人再也壓制不住滿腔怒火，厲聲道：“我千丁寧萬囑咐，把生活和工作分開，不要混為一談。平時你再怎么厭惡alpha都可以，工作的時候就一定要客觀專業！你以前都做得挺好，怎么現在全忘了？還是說發個情把你腦子也給蒸發了？”

        話一出口，李笙立馬反應過來話說重了，有些懊惱地抓抓頭發，來回踱了兩步。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懷秋沉默一會，搖頭道：“不用道歉笙哥，你說的對，是我太沖動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腦子一熱就……對不起。”

        江懷秋一道歉，李笙就心軟了，瞬間從魔鬼經紀人切換為老母雞模式：“……其實我也知道，你對alpha有心理陰影，這不怪你，擱我天天被alpha騷擾只會比你更極端。只是把情緒帶到工作上實在太不專業，也太不像你了。上次誠藝的老總當面不做人你都能完美應對全身而退，這次不過是個剛成年毫無背景的小alpha，你怎么就沉不住氣了呢？”

        聽到“毫無背景”四個字，剛才還在低頭認錯的江懷秋輕哼一聲：“毫無背景能上《ace》當導師？”

        《ace》是熊貓視頻的王牌綜藝之一，而熊貓視頻是華國最大最成功的視頻平臺，旗下影視劇輸出海外，播出時同步更新多國字幕，覆蓋全亞洲，哪怕在歐美，也具有一定的知名度。

        沒有背景的人，能搭上這么大一輛順風車？江懷秋不信。

        任傑顯然抱有不同的看法：“他如果有背景，也不至于現在還沒有專屬休息室。”

        江懷秋一愣，但很快就死鴨子嘴硬道：“要真像你說的那樣，錄制前他怎么敢招呼都不打？”

        上節目跟前輩打招呼是基本禮貌，可今天直到錄制前，任傑也沒來拜訪，最后還要資歷最老的林哲主動。如此做派，基本上也只有不怕得罪人的資源咖了。

        “這……”李笙一時啞然。因為江懷秋發情的事，他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甚至于潛意識里覺得任傑不來才是對的。可被江懷秋一說他才意識到，這些細節確實和他觀察到的情況相違背。

        “……不管怎么說，你當著那么多人給人難堪就是不對，就算是為你自己的形象考慮也不能這么帶著情緒錄節目，知道嗎？”

        江懷秋自知理虧，又恢復乖寶寶的模樣，老實點頭道：“嗯，知道了。”

        “很好。我已經和總導演協商過了，剛才那段會剪掉，一會回去，你記得把話圓一下……”

        江懷秋聞言眉頭一皺：“你要我跟他道歉？”

        李笙深吸一口氣：“……剛才那一組的評級結果還沒拍呢！又耽誤這么一會，不得想辦法呼弄一下啊？”

        “……哦。”

        回錄影棚時，李笙看著江懷秋的背影，暗自嘀咕：平時明明是個冷靜自持進退有度的人，怎么一碰上任傑就腦子短路？難不成信息素真像傳聞那樣具有巨大且神奇的影響？

        重返導師席，江懷秋戴好耳返，在總導演宣布錄制開始后，拿著評分表失憶般說：“這分數，我都有些不忍心宣布了。”

        林哲配合地嘆了口氣：“往好處想，至少他們上升空間很大。”

        鄭琪琪也湊近道：“前兩季也有逆襲的例子，越是白紙，可塑性越強。”

        任傑看著粉飾太平三人組，舔了舔嘴唇，沒有說話。

        洛小北三人站在臺上，表情明顯有些疑惑。他們正對導師，自然比其他練習生看得更清楚明白，就算聽不見說話的內容，但表情和氣氛上的差異還是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不過很快他們就顧不得這個了。評級結果一宣布，被評為e級的洛小北淚灑舞臺，在同伴的安慰下邊哭邊退場。

        之后隨著一個又一個練習生舞臺的呈現，所有人都忽略了剛才那個小插曲，唯一還在意的，只有當事人雙方。

        江懷秋表面上似乎恢復了冷靜客觀的狀態，實際上一直在用余光觀察任傑，就像在教室窗戶外偷窺、一心想抓學生小辮子的教導主任一樣。

        而感官靈敏的任傑早就察覺到了這種暗中觀察，本來就有些沮喪緊張的他，變得越來越緊張，明明三月正是冷鋒過境的時節，他卻出了一頭薄汗。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時間，三位妝發師舉著粉撲、化妝刷沖到導師席，一下子便把江懷秋審視的目光擋得嚴嚴實實。任傑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時機，抽了張紙巾一邊擦汗一邊有些委屈地思考著，該怎么挽回這莫名失去的印象分。

        正想著，他突然聽見林哲的聲音。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我這張老臉妝太濃反而顯假。”林哲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推開妝發師的手，扭頭跟江懷秋說，“我出去溜達溜達，坐久了腿難受。”

        “好。”江懷秋點點頭。

        林哲起身拍拍任傑的背，又跟鄭琪琪揮揮手，轉身離開了導師席。妝發師見補妝的對象走了，也樂得輕松，把工具一收跟著離開了。

        原本任傑和江懷秋中間擋著yuki、林哲、節目組妝發師三個人，這瞬間走了三分之二，情況又恢復了原狀。

        任傑被時不時飄過來的視線弄得坐立不安，汗都不敢擦了，而江懷秋卻越瞄越疑惑——

        任傑的妝發師…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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