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小说网 - 无弹窗无广告小说在线阅读

大眾小說網 > 青春的節奏 > 第8章象牙塔的再次相聚5

第8章象牙塔的再次相聚5


讓我難堪的是,生活委員在他們宿舍學我淚流滿面的狼狽相,后來聽張嫣告訴我的。上早操時,張嫣從隊伍前面走過來,微笑著說:“不要著急。”我頓時仿佛看到希望的曙光,心中感到溫暖而有力量。他繼續說:“下早操后,我幫你。”

        過了一會,我看見陳芷在等張嫣,就問怎么回事。陳芷告訴我他們幾個已經商量好了上午去s城看同學,張嫣說要幫我辦戶口不去了。陳芷他們很失望。

        吃過午飯,有人打傳呼叫我,是張嫣,他給我寫了一封快件,然后我們相跟著去郵局。走在街上,竟都無話說。我是不習慣,加上戶口的事,心里亂糟糟的。張嫣一向很健談的,不知為什么也沉默。

        在我去拿鋼筆的時候,他幫我付了兩元多的郵資。當我要還他的時候,他說什么都不要。我沒主張了,因為以前我跟男士從沒有過金錢上的往來,他如此慷慨,我還有些不適應:“再不要,以后我就不找你辦事了!”我囁嚅著。

        “找不找是你的事!”他回答得很干脆。

        在接下的幾天里,他天天幫我忙忙活活,即使沒多大用,最起碼在我心里依然有一種支持的力量,我不再感到孤立無援。我在心里真的很感激他。

        陳芷從s城回來了,捎來一封羽竹給我的信。羽竹在信里埋怨我如此大事為何不告訴她,她會幫我想辦法。她最后在信中告訴我星期五來我這里。我幸福的快要死了——張嫣和羽竹這兩個朋友都支持我,我覺得身上力量倍增。我之所以沒告訴羽竹,是因為覺得離得太遠——遠水解不了近渴嘛。

        星期五下午,羽竹專程從s城來n城看我——沒待我明白是怎么回事時,她已站在我的面前,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啊,羽竹……”我拉著她的手,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看你瘦的,竹姑,”羽竹看找我的臉心疼地說,“別著急,咱們慢慢想辦法。”

        恰逢星期五晚上有一個老鄉會,也就是我們開學后第一次老鄉會,張嫣在傳呼里大呼小叫的讓我下去。

        我說:“羽竹來了,我不去了。”

        “羽竹來了,叫她一塊下來——”

        然后大家聚在一家餐廳。說實在的,這是我二十來年第一次參加什么老鄉聚會,我心情不好,還帶一個客人——羽竹。羽竹是一個自尊心和辦事能力都很強的人,我沒照顧好她,反讓她照顧了我——不斷給我布菜。宴席進行中,大家倡議唱歌,羽竹要我唱。從上高中開始,我從沒在眾人面前唱過歌,今日桌上除了四個人認識外,剩下的都是陌生人,我真有些張不開嘴。“唱吧,唱吧”羽竹帶頭給我打氣,盛情難卻,何況羽竹是我的客人,為了不掃大家的興。我就唱了一首《濤聲依舊》。

        別人又唱什么,我一點也沒記住,只嫣張地記得羽竹唱了一首《找一個字代替》。羽竹唱歌,音質樸,腔圓潤,感情飽滿運用到位,“我想做個夢給你,填滿你心中所有空隙,讓流過淚后的苦澀轉成甜蜜;我想摘兩顆星給你,放在你眺望我的眼里……”唱得真太感人了。從此我就非常非常喜歡這首歌,仿佛這首歌是羽竹專門給我唱的;這首歌代表了一段故事——在我艱苦歲月體會到的溫暖和關愛。

        當有人提議讓成人班的大老鄉講講他與夫人的戀愛史時,我覺得無聊透了:我的麻煩還沒解決;羽竹在身旁我不會照顧她;哪來的心情聽別人的浪漫史,羽竹仿佛也很反感別人談情說愛。于是我和羽竹不約而同起身到了外面,商量早退事宜。

        張嫣站在了身后,問:“你們干什么呢?”

        “我們不想玩了。”我們倆異口同聲地回答。

        “再玩一會吧,否則多不給面子。”張嫣如是勸阻我們。

        于是我們幾個折回。

        聚餐結束后,又有大老鄉帶領我們去了舞廳。羽竹比我開學晚,舞卻比我跳得好,而且還會帶人,我卻不能——她比我聰明反應比我大方,我卻總是辦什么事都有一種害羞的感覺。與羽竹在一起我才覺得舒服。她帶我下舞池,所有的動作都是我所熟悉的,符合我的性格。張嫣一直不會跳舞,我也不會帶人,所以就沒過去請他,讓他默坐了。

        第二天上午,因為沒什么好玩的地方,我和羽竹到廣場照相。我們倆合張影,羽竹照了一張吳人相。正打算要走,一回頭看見張嫣,張嫣一頭亂蓬蓬的頭發,像一宿沒睡好,正望著我們笑呢。“來,張嫣,我們三個合張影。”照完相,張嫣笑嘻嘻地要跟照相的人講價。

        我其實已經付完款了,就催促張嫣快走吧。然后我們回了學校。學校正開午餐,張嫣急匆匆幫忙打飯,然后又拿來兩個小墊放在冰涼的餐凳上給羽竹和我坐。我把自己座位上的小墊給張嫣返回去了,不知為什么,我不愿意接受這種細心的照顧,更怕他這么細心的關懷。大家吃飯,張嫣指著菜盤里的肉丸問羽竹:“這個好吃吧,看你眼睛盯住它不放。”羽竹差一點噴飯,沒想到張嫣還如此風趣,我也被逗笑了。

        下午,羽竹要走,我不想讓她走。張嫣打傳呼要我下去,問我“羽竹幾點的車?”

        “她四點的車,但我不想讓她走。”我如此說完還覺得心里難受。

        “讓她走吧——她明天還有課呢!”張嫣竟然如此不理解我的心情讓我心里不太痛快。

        大家在站牌下等公交車時,羽竹說:“竹姑,我回去想辦法找家人到你們家幫你辦戶口。”

        張嫣接口說:“實在不行,我和竹姑一塊回家去拿。”

        我很驚奇張嫣的口氣,“我,回家”之類的詞,仿佛就像說他自己。

        車站里,張嫣爭著去買站臺票。

        送走羽竹,在返校的公交車上,張嫣要我坐里面,我不聽非要坐外面,我們坐好后,他長吁一口氣:“竹姑,”我愣了一下,他又不說了,把我身邊的閑座折疊起來,一時相對無言。

        過了一會,我發現他在抹眼淚。咦?送走羽竹,我都不哭了,他為什么竟哭了?就吃驚地問:“你想家了吧?上星期耽誤你去s城,這個周日你去看你姑吧!”我還以為自己很理解他呢。

        “不是,我不去——”他吶吶地說。

        我茫然了。

        到了校門口,下了車,天已經有些發黑,他說:“走,咱們去吃碗面。”

        “不。”我有些躊躇。

        “走吧,學校已經過了開飯時間了。”

        我還堅持:“要么,我請你;要么,我不去。”其實我一直都怕欠別人太多人情。

        “走吧,你咋這么倔呢。”

        我別別扭扭跟他進了一家小吃鋪。每人要了一碗面,我揀離他最遠的座位坐下。剛吃了幾口,只聽對面的他說:“你生日是一月一日的。”

        我一愣,旋刻又用一貫的否認口氣:“不,不是。”

        “我知道是,那天我上我叔家,發現第二天是一月一日,就把那張紙撕下來了,我還記得第二天你穿了一件黑夾克。”

        高三有一天,我的大衣洗了沒干,我就借了鄰床女孩一件黑夾克,但我卻不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經他如此提醒,我感覺心里很溫暖,很溫暖,就說:“那你怎么沒祝我生日快樂?”

        “有些時候,我不愿把話說出口。”

        “我很粗心,往往不記得別人的生日,除了我媽媽的生日。”我的嘴又開始與心南轅北轍了,其實我知道張嫣的生日是十月八日的。高三畢業時,我記了班上四五個同學的生日,張嫣是其中之一,可我嘴上卻如此搪塞。

        “你媽是什么時候生日?”張嫣吃了一口面,饒有興致地問。

        “不告訴你。”

        他又笑笑,看看要吃完,他又要了一碗面,我說我一碗就足夠了。他問我怎吃那么少,其實我一點食欲都沒有,就說沒有食欲。他看了我一會,然后將剛上的碗里的面挑一些到我的碗里,我很奇怪他的舉動——以前我可沒和哪個男同學打過交道,不知道老同學就可以這樣親切隨和;只覺得別扭,別扭的都不知該怎么辦。

        吃完飯我要付錢,他不讓,他付錢對店家說:“算我的。”店家好笑好玩地收了他的錢。

        我也把我的十元錢放桌上,他看著我我看著他,走出了店。他問:“你拿錢了嗎?”

        “沒拿。”返回身去拿,一會回來了說錢沒了。

        我還是全身不舒服。

        邊往回走,張嫣邊說:“這大概就是人們說的小市民的貪婪吧?——lan還是luan?我只覺得心里亂,就說:“不知道!”我一直沒看張嫣的臉,不曉得他的表情。

        過了一會,我聽他又說:“吃一頓飯怎么了,以前咱們不都挺好的嗎?”我朦朧中覺得他的話有些怪,而且吞吞吐吐地,就說這不吳是吃飯的問題。他不做聲了。

        過會,我說:“我不想讓自己活得太累。”——我想說我不想欠別人很多情,竟然說了那么一句,隨后我又補充:“我一直很倔的,我想要辦的事一定要辦成。”其實我想說,我要好好學習,不能在大學里白費幾年功夫。

        “我不也是嘛。”他邊向我這邊靠攏邊學舌。快到宿舍樓下時,他又吞吞吐吐地說:“回宿舍別跟她們告訴。”

        我嗯了一聲,其實心里沒明白他不讓我告訴什么——即使我明白我也不會告訴的,我一直是一個性格內向的人,尤其是感情方面。

        回到宿舍,我的心惶然了很長時間。

        第二天早自習時,他又笑哈哈地遞給我一封信說是給羽竹寫的,讓我給她郵去。我想不明白:他干嘛不自己郵,不就一封信嗎,幾毛錢的;郵就郵吧,反正我得給羽竹寄照片,就收下了。

        吃中午飯時,我發現小勺被調換了,我借楓兒的勺不見了,卻多了一把陌生的勺,一定是張嫣搞錯了——他昨天幫助洗的飯盒。我就走到他們餐桌邊——他正和他們舍人有說有笑地共進午餐。

        “張嫣,是不是勺子差了?”我遞過他的勺。

        “啊,是——”他從嘴上取下楓兒的勺,笑著“用過了,你自己洗吧。”

        “哈哈——”他們舍幾個人大笑,“張嫣,真有你的。”

        本來我也沒覺得有什么好笑的,勺子差了,調回來很自然嘛。

        自從送羽竹回來后,我發現張嫣和我說話不分彼此——咱們、咱或者干脆沒有主語。我很不安,為他這種語氣;更多的是惶恐,害怕他拿我當女朋友,要知道我的心還沒成熟,無法擔負這種感情。

        然后我收到一封家電:“關系已于一個月前郵去。”我很納悶,我并沒收到,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錯?

        張嫣幫我去郵局向家里發電報問嫣張是怎么回事。

        “我表姐——季然你知道罷,英語可好了,能跟著磁帶嘰哩哇啦說英語。”他不知怎么忽然冒出這么一句話,然后我知道他對表姐很佩服的!

        張嫣問我給誰回電,考慮到電報掛號信到了王縣再往下走也不過是牛拉飛機,層層周折還不如在王縣找人去辦迅速,我說給王縣高中的多義回電,讓他去我家一趟。

        “多義是誰?我咋不知道。”他悶悶地問我。

        我沒多想,隨口解釋是一個遠房表兄。

        一路上大家不再說話。

        從郵局回來后到收發室看是否有我掛號信。“叫什么名字?”收發室那位不茍言笑的管理員頭也不抬地織著毛衣問。

        “叫辛竹姑。”張嫣反應很快,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電報上說掛號信已經來了一個多月了。”

        管理員說:“查查看吧。”從抽屜里拿出一摞郵件及掛號信,刷刷地找。快翻完了,我的心也慢慢變冷了。

        “這封!”張嫣眼尖一下看見了。

        是的,是我盼了兩個多月的掛號信,里面裝著我前程攸關的糧食關系,再看原來是將我們班35號信箱寫成了34號信箱,僅此而已,就讓它默默地在這里藏了這么久。收發室的小黑板上,每逢來掛號信或者匯款總將收信人登上——我天天看黑板,從沒見我的名字出現過。兩個月來,我奔走于收發室和郵局之間,而我的掛號信卻默默地牢牢地被鎖在收發室的抽屜里;我急得要死,學籍科的老師等得不耐煩,唯有收發室的管理員仍在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打她的毛衣。我對她如此玩忽職守很惱火,誰知張嫣卻說:“謝謝你老師。”

        拿著掛號信往回返時,對張嫣濫用感恩有些不滿:“謝謝我們該謝的當然;她如此不認真工作還謝她?——她更以為自己很稱職,我應該給她提兩點建議!”

        張嫣笑我:“你怎么還那么激憤,算了,反正掛號信拿到了。”

        后來她終于沒改過,還坐在那里慢條斯理打毛衣;我也由于諸多事情攪得沒有激情去面對她。

        弟弟在信中說:“你在信中問媽媽身體可好、媽媽若何若何,只提一句老爸,爸很傷心:‘姑娘終究是偏向于媽媽的(言之甚戚)’!”這句話把我逗笑了,就念給張嫣聽,他也笑,好像比我還高興。然后我就給他講弟弟的軼事:弟弟非常喜歡看武俠小說,自稱東方天龍,一天早晨很晚不起床,媽媽將其叫醒。醒后他甚為懊惱:“我已被加冕,剛剛在龍椅上坐定,下面群臣跪拜,高呼‘萬歲’‘萬歲’我還沒來得及應‘眾愛卿平身’,就被叫醒,可惜!可惜!”

        ——張嫣大笑:“真有意思!”

        我已經好幾天沒見他如此高興了。

        戶口之事終于辦完,我的心情也好了,看看開飯時間到了,就說:“張嫣,我請你吃飯。”

        “可別,那天的笑話鬧大了。”

        “走吧,我回宿舍送日記本和書,再拿點錢;你去階梯拿書,一會樓下見。”我說完,高高興興上樓。

        舍友們見我陰了幾個月的臉,今天終于晴空萬里,都過來和我打招呼。

        待我把她們一一應酬完下了樓卻不見張嫣的影子。這家伙到哪里去了?我不好意思大呼小叫地找他,在樓下等一會,然后返回樓了。

        晚上我上街買了五斤鮮棗,打算慶祝一下,其實心里最感激的的當然是張嫣,就決定明天早晨上早操時,給他拿去。第二天早晨上操前,我在水房洗臉,身上沒帶鑰匙,卻被鎖在外面。酬謝之事終于被耽擱下來,就沒有更好的機會補上了。

        六

        十二月一日,中午放學,我剛把書放到床上,就聽傳呼響:“辛竹姑下來,有人找你。”我一愣,昨天到今早晨,左上眼皮嘭嘭一直跳——之前,羽竹來時,我這個可愛的眼睛也跳了,這次會是誰呢?

        我匆忙下樓,看見值班室站著一個人——中等身材,黑瘦的臉龐,正看著我笑呢。呀,是我哥,我激動得語無倫次了:“哥,你什么時候到的?哥,你怎么來了?”

        “走,咱們找個地方說話去。”哥領著我出了校園去了一家飯館,點了幾個菜和餃子。

        “哥,我想請一個人。”我忽然想起張嫣——這不正是酬謝他的好時候嘛。

        “去吧。”哥很鼓勵我。

        我急忙跑出,跑到學校門口時,被風一吹,我有些冷靜了:現在大伙一定在吃飯,我去叫張嫣,他們又要笑我了;哥哥遠道而來,沒準有什么話對我說,張嫣在場也許不合適;還有,張嫣愿意嗎?——我終于慢慢折回來。

        “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了,他人呢?”哥微笑著看著我問。

        “我沒去叫他。”我喃喃著說。

        “我去,你在這等我。”

        “不,你別去了,他已經吃過飯了。”我阻止了哥哥的行動,其實,我又沒有面對張嫣的勇氣了。

        “那把二斤餃子換成一斤吧,太多吃不了。”哥邊給我夾菜邊看著我吃。

        我只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然后我又后悔了,我應該叫上張嫣的,不知為什么覺得他應該在這。

        聽哥哥說現在家里很忙,他快結婚了,又不斷收到信、電報、傳話之類索要戶口的事,家里不知出了什么亂子,只好派要當新郎的他來一趟。哥從家走的那天正好是我和張嫣在郵局郵掛號信的那天——真是陰差陽錯!

        下午,基礎化學有實驗課,我請舍人幫我請半天假,陪大哥逛一會街。下午四點鐘哥匆匆要走,因為家里都在等他的消息,他必須趕晚火車回家。哥不讓我跟公交車上車站,說他走了我還得一個人孤零零返回。環城車來了,哥躍身上車,回頭對我招手、微笑。我,瞬間,覺得自己是那么孤吳、那么孤獨,瞬間的相聚又是一個難過的別離。是的,這可惡的車兒就要載著哥回家了,只留下我孤吳吳的。“告訴媽,別掂心我……話還沒說完,我的眼淚就不爭氣地流出來了。

        回到宿舍,藍麗問:“你哥呢?”我說回家了。“你怎么不告訴張嫣?”她奇怪地問。是的,我為什么不告訴張嫣呢。

        第二天上課,我坐在階梯的大后面——一百八十個座位,一百六十人上課,有時我懶得和他們擠,就坐在后面。

        張嫣走過來:“你怎么坐得這么靠后?”

        我笑了:“張嫣,我家里來錢了,給你一百塊先花著吧。”——那天我們去郵局時,張嫣說他好長時間沒收到家信了,快沒錢花了。我邊從衣兜往外掏錢邊說:“我哥來了。”

        “昨天是嗎?”

        “嗯。”

        “干嘛不叫我?”

        我心想也許他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就說:“他來時,咱們下課了;你已經去食堂吃飯了,下午還有課。”

        他不做聲了,推辭一會,拿了錢到座位去上課了。

        課余時間,我開始給自己的大衣織衣領,我們宿舍人的編制技術大多數都很高超,只有我不會,如今我也終于拿起織針……僅僅是個平針,我卻感到天昏地暗:一會針刺在手上了,一會掉套了,一會帶錯針了……兩三天仍沒織完。

        鄭副看我在床上坐臥不寧的樣子就要過去幫我織好了。

        星期日下午,同學們去參觀食堂,幫師傅們干點活。食堂收拾得很干凈,各種設施排列整齊。我們觀看了饅頭機、削皮機和烤箱,并了解其工作過程。才知道食堂為了供應幾千人的伙食,師傅們工作量可真大,非常不容易。我和祥子邊看邊靜靜的討論,張嫣臉紅紅地走過來了,看著我們問:“看得怎么樣,有意思嗎?”

        為紀念一二九,系里舉辦火炬接力賽,8x800,每個班級男女生隊員各出四人,我是女隊員之一。看見周圍人群涌動,彩旗飄飄,站在隊員隊伍中的我有些緊張。張嫣站在我們班隊伍邊上,看我只穿了一件普通衣服就說:“你怎么不穿運動服,穿運動服跑起來會更方便一些。”

        果妍正站在一邊,就說:“竹姑,咱倆換一下衣服吧。”

        剛換好,只聽組織者拿著大喇叭喊:“各班按順序站好……不要喧嘩。”我有些緊張,再一抬頭卻不見張嫣了。第一名隊員已經準備好,我是第三棒,我前面是何澤。

        “砰”地一聲槍響了,隊友們如離弦之劍沖出去了,人們在翹首以待。

        不一會,從宿舍后面跑出第一名隊員,是專科班的同學。我在等何澤的棒,開始緩慢踏步。

        何澤終于接過棒沖出去了。

        “3號準備。”我的心怦怦跳得厲害,起跑、預備接棒,我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別班的2號隊員都一個個過來了,3號隊員接過棒跑了,唯獨不見何澤,何澤個高腿長,按理說應該跑得更快,況且他起跑時,我們班也是頭幾名的,怎么就不見他上來呢?

        何澤終于跌跌撞撞地上來了。

        我顧不上多想,我已經是最后一個接棒的3號隊員,我前面的3號隊員已經轉過家屬樓了。我給自己下命令:“追。”于是手里握住棒就是猛沖,根本不是跑,感覺自己像在飛,只要腳尖一點地,身子就已經滑過了。也許起步太猛了,剛超過前面一名同學,我就感覺身子有些發沉。

        堅持跑到宿舍樓下時,張嫣正站在路邊看著我直喊:“加油,加油,不要停下——”他沖到跑道上在前面開始帶跑,邊跑邊給我打氣。我也不想在他面前怯弱,盡管此刻,我非常想一下坐到地上。但我不能,我在心里對自己說:堅持,堅持。為了大學生的形象,為了給自己一個難得的考驗機會。

        我看張嫣如此辛苦地帶跑,就想對他做出一個友好微笑——但我想我笑的應該非常難看——因為我已經沒有精力了,不能在此事上消耗,聽組織人員大聲說不許帶跑,就說:“你下去吧。”。

        我已經超過兩名別的班級的隊員了,就要到了,張嫣自動退下。就在我昂足勁剛要從第三名隊員身邊超過去的時候,他一加勁噌一下竄出好遠,胳膊險些把我帶倒。

        我們班不是最后一名了,我也無怨無悔——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

        我心中時常暗語:張嫣,每當我心靈困頓,精神需要安慰和鼓舞的時候,你便悄然而至,心細又周到,給我關懷和幫助,也許用友情給我力量才是你真正的愿望,可我拿什么還你?我的心很小,裝不住太多好意——我怕欠你太多——我真的欠你已經太多太多。

        十二月十七日,大家在校園的花池邊勞動。鄭副開了信箱取出一大摞信件賀卡之類的交給我拿著。

        “怎么這么多?”張嫣走過來問,“都郵這玩意了?”

        “怎么,你還不知道。”我奇怪。

        “我也有六張呢,”張嫣似乎有話說。

        “快郵吧,不然可要遲到了。”

        “給東方天龍郵一張去。”他笑嘻嘻地說。

        “什么——東方天龍?那不是我弟弟嘛,干嘛給他郵?”我驚異地問。

        鄒希問:“東方天龍——東方之珠吧?”

        “我的一個同學,東方天龍。”張嫣重復一遍,很有興致的樣子。

        我有些恨自己該死,當初一高興干嘛跟他說弟弟的事,我想我的臉肯定很紅了,看看周圍那么多人,趕緊遞了一個“不可以的”眼神匆匆溜掉了。

        第二天中午,“辛竹姑,”一聽是張嫣打傳呼,“下來。”

        我下去一看,張嫣笑呵呵地看著我,手里拿張紙,“給東方天龍郵張賀卡去,他叫什么名字?”

        “為什么給他郵,給你弟弟也郵嗎?”因為我聽說張嫣的堂兄弟和我弟弟一個班級,就問了一句蠢話。

        “給他郵干嘛。”張嫣邊說邊眼睛眨眨緊盯著我看。

        陳芷走過來,張嫣用小石頭子向她身上拋說:“我跟你要照片,你還沒給我呢。”

        陳芷說:“我去給你拿。”她上樓了,過一會下來了,將照片交給張嫣。

        張嫣對我們倆說“你們倆上我們舍吧!”

        “不去。”我想起剛開學那會在他們宿舍遭受的冷遇,就沒勇氣再去。

        “沒事,宿舍就兩人。”他又看著我。

        “我說不去就不去。”我堅決果斷地拒絕了他的邀請。

        以后幾天,總要遇見他幾次,每每看他若有所思狀,或寡寡郁歡的,我心中都禁不住納悶:他為什么不高興?難道他有什么話說?總之,我怕見他這樣,我覺得既然幫不上什么忙,還是避開為好。

        一天下課,大家剛從食堂打飯回來,傳呼就響:“辛竹姑。”我一聽是張嫣的聲音,“辛竹姑,你下來。”果然是張嫣粗啞的聲音。

        果妍也聽出來了就問:“是張嫣吧?”

        “嗯。”

        “以后說話要溫柔點。”果妍和他開玩笑。

        張嫣不做聲了。

        我下了樓,他正站在樓門口等我,見我出來眼睛緊緊盯著說:“家里來錢了,還你錢吧。”

        “我不著急用。”

        他狡黠地眨著眼睛,遞過錢,嘴里說:“謝謝。”

        我很生氣,對他如此看我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就沒好氣地說:“你還學會客氣了。”

        他笑笑走了,我覺得是果妍的話嚇著他了,同時很奇怪,明明在一個教室上課,下課就可以還錢,為什么偏偏大張旗鼓的?

        張嫣不厭其煩地給我制造驚喜,我的心也像春風浮動的湖水,漣漪不斷,驚喜和矛盾困頓著我。說實話,我也經常學不下去,渴望回到童年,回到父母身邊,甚至有一種不愿長大的想法時常糾纏著我。

        十二月二十幾日,n城下了一場大雪——據說在這西北邊陲這幾年沒見過如此大雪了,也許是托我們的福。基礎物理實驗課學照相。我、果妍、汪明月和方圓在一起。大家在操場上,在圖書館,在過道中照了很多相。處處瓊樓玉宇,歡歌笑語。盡管雪后天氣干冷干冷的,但大家的興致很高。我不知道張嫣為什么沒和我們一組,他正和鄭副何澤在一起嘻嘻哈哈。相照完一卷,大家去實驗室沖洗。最后三道步驟是:定影、嫣水沖洗、曬干。我一共照了三張吳人相,先洗好兩張放在一間實驗室的架子上晾干,待我把最后一張洗完,去晾干時發現少了一張,我問:“我的相片呢?”

        鄒希大笑:“被張嫣拿走了。”

        我一問,果然是他拿了,我向他要,他不給。說實話,他拿走的那張,很小還不好看,不知張嫣要它干嘛。老同學要照片就正兒八經要唄,干嘛躲躲閃閃、咋咋呼呼的?我選了一張帶揮手姿勢的給他,我覺得這張照得非常唯美,臉上閃爍著童真和謙虛的光芒,他卻不要。真讓我搞不懂。

        然后我們宿舍去公園照相。陳平已經以公開的老九的身份混在我們宿舍了。美麗難忘的大一之冬的雪景啊:瓊枝玉丫、堆銀灑星一般。我們歡笑、奔跑,腳下的積雪咯吱咯吱地笑。多年來的大學夢實現了,帶著幾分羞怯的情感之門開啟了;世界是那么的美好,世界是那么的純潔。當樹上的積雪被我們驚落,當嫣風吹得鱗甲紛飛,落在我們的頭上臉上,在白茫茫的世界中,只剩下一片潔白。我的心又默默地想起了張嫣,好像張嫣也應該來,應該站在我的身邊,在這白雪中佇立永恒的形象;應該有他朗朗的笑語陪伴著我,和我分享這份喜悅與甜蜜。不,為什么總想起他呢?他是什么身份呢?他自己不來,誰讓他不來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忽然變得走路只看地面了,不再象從前一樣昂首闊步,大義凜然,以前即使對面是個男士,也時常被我毫無畏懼的目光看得扭過頭去;如今,我感到羞怯怯地——鄭副逗笑說:“我們竹姑長大了,漂亮了,也懂害羞了。”

        張嫣,你知道為什么嗎?


  (https://www.dzxsw.cc/book/56258423/3005692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