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綿綿雨6
我們到家第二天,天降大雨,真是及時。從春到夏,才下一場透雨,給人們帶來幾許希望……滿山遍野的枯草開始泛綠,田里將死的莊稼也抬起萎蔫的頭顱。我和家里人上山下田,閑暇時就和妹妹談論起張嫣——妹妹對張嫣印象不錯,大概是由于張嫣夸她長得高的緣故吧。妹妹告訴我:春天開學時,弟弟上學,他班的同學問“張嫣正月去你家了吧?”弟弟老實回答嗯。“早晚是你姐夫。”那人哈哈大笑。我心中很不是滋味。媽媽也和我講:你也不小了,要學會解決自己的感情問題,人貴在知心,不在長相,問張嫣是否真有意思……我無法回答。因為我覺得自己對張嫣的感情在一點點加深,他卻仿佛不在乎我了。
過了漫長的暑假,又開學了,我很早就到了車站等老鄉,確切點說是等張嫣。遇見了一個校友——大家平時上課見過面,沒打過招呼,我們一起等車。快到吃飯時間,他讓我和他一起去吃飯,我等得焦急,也不喜歡和不熟悉的男生一起去吃飯,就借口包太重要看包,讓他自己去吃。誰知他過了一會又返回來,還是請我去。我對他如此熱情很反感:大家只是認識,沒必要如此客氣。恰好另一個男老鄉遠道而來,我就與后來的男老鄉使勁聊天,那位才悻悻而走。快到中午時,我坐在椅子上養神,張嫣來了,我看見他遠遠來了,剛起身要去叫他,他卻驀然掉頭走掉了。
大家陸陸續續都來了……聽說張嫣是領其表姐來的。我笑著說:“走,看看張嫣的表姐去。”張嫣笑得極其不自然,臉紅紅的。我招呼另外兩個女老鄉去看季然。季然也是我的高中同校,還是我同學的姐姐,所以很熟悉,叫她姐。幾年不見她出落成一幅名人模樣,黑黑的辮子剪成了喬波式短發,臉型和五官也酷似葉喬波的孿生姐妹。
閑聊幾句后,我心中不是滋味,張嫣對他表姐很照顧的!
大家買票,然后住店。
幾個女生的包全都被拿到男士的房間里。然后張嫣上樓來看女士們,坐在季然的床上,呵呵地說笑。只聽季然吩咐:“小嫣,把我的包拿來,里面有用的東西。”然后張嫣、季然、子文他們一塊吃飯——張嫣問女老鄉們吃否,大家一致拒絕(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們幾個到外面吃面,我只覺得頭疼,疼的要炸了,吃了兩片去疼片。
我們吃完飯回來時,他們都吃完了。看在同學的面上,我只跟季然打了聲招呼,然后又見張嫣來和大伙聊天,聊天……我一句也沒插嘴,因為我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
第二天早晨,我們剛收拾利索,張嫣來叫大伙起床去趕火車。我聽出是張嫣的聲音就問:“是張嫣吧?”
“嗯,起來了嗎?”
“嗯。”我回答完卻由于手中拿著東西無法開門——我身后的季然打開門,他們談了一會,然后大家紛紛下樓,我和季然最后出門。
張嫣看表姐只穿了一件短衫,就把運動服脫下給她穿上。
“要不讓表姐穿我的衣服,我里面還套了一件襯衫。”我這樣說。
“不用。”大家去了車站。
到車上,因為學生列上的大多數都是學生,我很快一個人在另一節車廂里找到一個座,和我同椅而坐的是兩個去s城的中專生。見他們熱情讓座——開始他們躺著,見我問是否有人,就坐起來讓座了。我也像往常一樣與他們客氣地聊天、分蘋果給他們——處理好睦鄰關系,一則可以相互照顧;二則大家旅途多一些愉快。可惜我太高估他們的素質了。隨著大家熟悉起來,他們說話就不太對勁了:盯著我的臉說什么“與他心有靈犀一點通”“他陪我浪跡天涯”等等,坐的那么近,我盡量縮小身體。
看他還得寸進尺,我只好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的空間太小了,請給我多留一些自由活動的空間吧。”“能不能少讓我出點汗?”
可他照樣嘮叨個沒完,嘴湊到我臉邊說:“睜開你毛茸茸的大眼睛。”真令人惡心。
不知是我把男女界線劃得太嫣,還是心中已被張嫣填滿,我很討厭他們這種不穩重的言談——這個世界而應該是美好而溫馨的,卻常常被人糟蹋。人萍水相逢,多一點友善親切應該是一種緣份,更何況是一些素質較高的年輕人,他們不談論些有趣的話題,卻滿嘴庸俗不堪。
我恨自己不該以一顆友好真摯的心去揣摩別人,于是我的話越來越少,埋頭假寐了。心里也恨張嫣,張嫣在另一節車廂和她表姐在一塊,一直沒露面。
夜里坐累了,活動活動筋骨,順捎到果妍座上看看她們。當我正和果妍說話時,張嫣來了,睡意朦朧的,用眼睛看看我:“啊,你們都在這。”我心中沒什么感覺,喝了一口水。果妍把我剛喝了一口的杯子遞過去,張嫣一仰頭喝了兩大口——他其實不渴的,這是為何呢。
到達s城站之前,想起男生曾將女生的學生證都收集去買票了,我去問張嫣我的學生證是否在,張嫣說我的學生他沒拿,在另一個男老鄉手里。我告訴他要去羽竹那里玩兩天。他讓我和他表姐一塊走。我先下了車,看張嫣把季然送下車。“有空來玩,我不送了。”他僅此而已。
我站在遠遠的等他們告別——我一向如此:人家有話說的時候,我從不站近,以防人家說話不方便。
“辛竹姑,你來幫我拿包。”季然見我站在前面等,就如此命令我——其實我也正想過去幫她拿包,聽她如此不客氣后,忽然心里非常不舒服。
然后她送我去找羽竹,季然見羽竹似乎很高興——其實羽竹并不在乎她!——人很怪的,感情更很怪,從那時起,我已經覺得季然不喜歡我——不知是因為我的學校不如羽竹好,還是她在潛意識中敵意我了。
就在我留戀于羽竹學院的時候,舍里汪明月已替我把八百元錢學雜費都交上了。因為今年大旱,莊稼幾乎顆粒不收,大家勸我開個介紹信,申請免點學費。但當我回校以后,介紹信來了,學費也全交完了。家信中說,哥哥出門打工去了,拋下身懷六甲的嫂子,我感到生活的艱辛,覺得學費成了家人的負擔。為了我,爸爸媽媽含辛茹苦地掙錢;我卻在學校無所事事。心里很慚愧。想找份家教掙點錢,可我竟連拿牌子去商場聯系家教的勇氣都沒有。我知道自己太虛榮了,放不下面子。學校休大禮拜了,兩天半的閑暇時間對我來說太難熬了:閑暇多了,想張嫣的時候就多,麻煩也就來了。
辛辛苦苦織了兩個月的毛衣(從上學期開始的)太肥太長了,舍妹們都勸我拆了重織,我激動得大叫,不愿意。靜下心來細想:只不過是件毛衣嘛,不合適為什么不能改呢?既然要穿就該穿出個樣來,怎能馬馬虎虎。麻煩怕什么?人生在世,比織毛衣更麻煩的事多的是,我能全回避嗎?看著一針針織上的毛線又一點點被拆下來,望著手中漸漸增大的毛線團,我真是失望、懊惱、更難過,說幸虧是件毛衣,而不是一個人——果真是人,我該怎么辦?
一天中午有傳呼打來,問鄭副在嗎,是華鵬飛的聲音,回答不在時,說讓派一個代表下去。就在方圓、祥子和我在商議派誰下去時,隔壁舍的女同學來問誰要洗衣膏,說何澤在樓下賣洗衣膏呢。過一會傳來砰砰敲門聲,打開門只見華鵬飛手里拎著四袋洗衣膏殺進來。原來張嫣、何澤、華鵬飛三人合批一箱洗衣膏在各個宿舍里賣,那兩位在樓下賣,他負責跑本班級。我一聽有張嫣,就開始胡思亂想,也許這是他偉大嘗試的開端,隨口否認留一袋洗衣膏了——華鵬飛走后,我很后悔,覺得自己應該把這幾袋洗衣膏都留下,也算間接幫他們一把,但不知為什么,當時就一口回絕了。
有一天,子文來我們宿舍玩,要看我影集,我還沒往外拿,在箱子里壓著,就說沒有。經她這么一提醒,后來我就把影集請出來了——這本影集是我高三畢業時用日記本和張嫣換的,欣賞了半天,放在床上。子文又來串門,一下翻到了:“哎呀,有影集,滋,為什么不給我看?”打開里面一看是張嫣送我的贈言,翻著嘴唇就笑了:“滋,怪不得不給我看,原來是他給的!”過了一會,發現、羽竹和張嫣的合影,就指著張嫣問我:“你們倆是不是挺好的?”
“沒有啊,怎么了?”
子文又一陣大笑:“滋,我早聽說了。”
“誰說的?”
她只笑不答。
不知怎的,事情就這樣,我覺的張嫣怪怪的;別人說我們挺好的;這時我仿佛也對這個“好”字,有了從新的認識:難道送羽竹回來的路上,張嫣說的“好”也是這種特殊的含義吧。
接下去笑料依然不斷:張嫣、何澤他們的洗衣膏放在伊芬宿舍,玩具貓放在鄭副這。
這天晚上,伊芬約鄭副去推銷貓和洗衣膏。藍麗說:“你們倆個快到新生宿舍去賣吧,小賣店洗衣膏120元一袋,你們就說只剩幾袋了,要賤賣100一袋。”
鄭副:“還剩五袋送回去算了,哪里顧得上推銷。”
伊芬:“已經拿來了,怎好意思再送回去。”
宏梁菲不高興:“男生買來洗衣膏,折騰半天,只掙本班同學的錢;華鵬飛的老鄉竟買了五袋。”
“哈哈,真夠意思……”
藍麗說:“剛才,我老鄉約我明天去幫她買洗衣膏呢。”
伊芬:“那你快拿一袋給她算了。”
藍麗:“先前,我都買一只貓送她了,這會再買一袋洗衣膏送她,哎呀。”
大伙七嘴八舌:“新生宿舍沒有耗子,誰肯買那么多貓”
“張嫣的腦袋怎么長的,弄那么多貓干什么?”于是人們愈發覺得好笑了。多虧男生給我們進了那么多笑料,不然周日的寂寞怎么打發啊。
張嫣自稱經理,何澤副經理,伊芬是經銷部長,鄭副是推銷員……我想幫忙,卻不知怎幫。而且覺得張嫣好像在有意回避我,寧肯對鄭副親近。
我的英語二級又被抓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卻驚詫于自己的舉動了——下決心不復習,是因為太難過了——一級被抓,二級被抓。太傷自尊了!我總以為:如果上學期不被那些事所折磨,我相信我的二級無論如何應該過去。然而不幸已經發生了,我只能沉默。同宿舍被抓的還有果妍。方圓幫忙準備試卷答案,我被果妍拉著將做好的答案送到郎仁杰宿舍,果妍告訴郎仁杰再給張嫣送一份,說是我送的。我覺得別扭,其實我如果想送,只要直接給張嫣就行,可是我沒動力,我對抄襲之類的事都不感興趣,我相信張嫣也不會抄。卷子發下來后,覺得大家又是一頓瞎忙活,題早面目全非了。我有些后悔當初不復習,但我也沒抄。在考場上,我暗自發誓:三級我一定要過,絕不能再被抓補考。
方圓得了二等獎學金,發了一百二十元錢,似乎比較合理,因為她考前突擊相當努力。令人意外的是汪明月,從沒看出她怎么能學,自習幾乎不上,周六周日除了給果妍、郎仁杰當燈泡,就在宿舍畫畫,做手工,晚上從來都是最早就寢,早晨從不早起,上課還常見她打哈欠,我們以為她是睡貓。不聲不響竟然也得了二等獎學金。令人佩服,同時我們也有些不服氣。于是大家就吵吵嚷嚷讓她們兩位請客,方圓為我們每人買了一根五毛的雪糕。汪明月給我們買了那么多水果:蘋果、香蕉、梨、西瓜,我們吃了兩天還沒吃完。
楓兒說:“得來的太容易,不知道珍惜!”
我聽著覺得楓兒過分了。
鄭副不高興批評:“楓,你怎么吃著人家還如此詆毀,不厚道!”
楓兒笑笑,“人家就隨口一說嘛,沒別的意思。”
這一年的中秋節和重陽節重合,可見上天還是煞費苦心了。我們舍人到公園轉了一天,照了一大堆照片。回來時,雖然累的不成樣子了,心中尚有一些希望——那天張嫣告訴我說今天晚上有個老鄉聚會,我支開所有的事情,在宿舍靜候,只等的月上樹梢,沒見動靜才知道我的希望落空了。如果說我心中沒有波動,那顯然是自欺欺人。雖然也發誓忘掉他,但我還是做不到,不經意就會想起:張嫣中秋節是怎樣過的?問伊人可感到我的牽掛和惦念?然后我又給自己下達命令:最好不要在他身上寄托什么;沒有希望則沒有失望,沒有失望則不會悲傷。想放假回家時一樣少理會他吧。看他忙碌的樣子,我懷疑他不是張嫣了。
同時我的夢想——聯系了近半年的家教,還是以我的失敗而告終。那家的條件是:星期一至星期五,18:00-20:00,星期六星期日全天帶。一個月才給120元,而且僅僅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哄小孩我最沒本事了。如果讓我忍氣吞聲地看他幾個小時還可以,需要全天照看真是太難為我了。我的學習怎么辦?——于是我拒絕了他們的條件——也就拒絕了一絲希望——這么長時間的功夫全都白費。我覺得我的眼淚要流出來了,我真的很難過:為自己如此艱辛卻收獲全無,我變得更沉默了。
果妍動輒在我面前露出詭笑曰:“竹姑,談談你男朋友吧。”舍人每每談論張嫣這張嫣那,全是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不知為什么,張嫣和他們混的蠻熟,讓我的心淋受絲絲縷縷的雨。
上英語課時,前排的宏梁菲轉過身來對我說:“和你說點事,你答應吧?”
“什么事?”
“我想和你換組,生物課的!”
“為什么?”
“我不愿在我們組呆了。”
“你們組都有誰?”知道張嫣在他們組后,看她狡黠地眨著眼睛,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對我不一般,不是我敏感;她對張嫣也非同一般。她曾試探著問過我和張嫣的關系,什么也沒得到——我一向對感情之事守口如瓶,何況張嫣現在若即若離的!對于她此次的動機,我不能不分析:或許關于我和張嫣的傳言傳入她的耳朵(近幾天她神色異樣),還是她又在試探我?還是想接近我們組的郎仁杰?我分析半天也沒分析明白。分組那天我想,如果能和張嫣分到一個大組也好,可事實證明我們沒緣分在一個組。我不想特意和他接觸,張嫣對宏梁菲是否有感情?上學期那么長時間,我總覺得張嫣有些怪,不,我以后沒時間再想他了。如果因為時間和空間的接觸而改變感情,我不應該有遺憾和后悔。
“與你相逢其實就是一個夢,夢醒無影又無蹤……”那時,我嘴里總愛莫名其妙地哼哼《東南西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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