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平時是真的很少撒謊，難得說一次，結果上一秒剛編好，下一秒就被人當面戳穿了。

        她特別想像電視里演的小綠茶那樣裝得天真無辜地來一句：“大哥你在說什么，人家完全聽不懂呢。”

        可惜她做不到。

        姜念垂眸看鞋，頭埋得低低的。

        偏偏熊鹿對此毫無所覺，還在追問：“不是那個嗎？”

        姜念無法，只得含糊應了一聲：“……嗯。”

        話落，她明顯感覺電梯里的氣溫降了幾度，激得她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熊鹿跟她住同一層，三個人全程都在一起，那大哥本性健談，再加上職業習慣，逮著人便聊個沒完。

        “誒，妹子，那演唱會好看不？”

        姜念一聽這話可來精神了，心說這不正是“將功贖罪”的好機會嘛，于是義正言辭地說：“好看！特別好看！尤其是江苒！”

        說完，她還不停地拿小眼神往旁邊瞄，見江苒眼角好像真的微微彎起，她心說這把穩了。

        熊鹿：“江苒？！就那花瓶？”

        姜念：“……”

        緊張地直擺手，姜念趕緊往回圓：“那都是營銷號瞎說的，我去現場看過我最有發言權，江苒還是有實力的，唱得好，跳得也好。”

        熊鹿倒也不是一味無腦黑，聽姜念這么說也覺得有道理，于是若有所思地點頭：“這樣啊……那等會我回家跟我媳婦也講講，省得她說人家那姑娘是個業余的。”

        “業余”兩個字刺激到了江苒某根脆弱的神經，讓她好不容易被姜念吹捧搭建起來的歡喜瞬間崩塌。

        對哦，她差點忘了，這丫頭還說過自己是業余的呢。

        轉頭看了姜念一眼，江苒的眼神幽幽的，怨念十足。

        姜念忽然打了個寒顫，她搓了搓手臂，默默往遠離江苒的方向挪了挪，可憐兮兮地縮在了角落里。

        電梯終于到了24層，三個人先后走出轎廂。

        熊鹿見江苒徑自跟在姜念后面往她家的方向走，他便笑著來了句：“妹子，你對象挺高啊。”

        姜念腳步一頓，下意識往自己四周看了看，最后茫然地看向熊鹿一歪頭，無聲詢問：我對象？在哪？

        不等熊鹿回答，臉就被江苒轉了個方向，朝向了她。

        江苒的食指點了點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在說：“it\"sme”

        本來吧，江苒做出這個反應是想逗逗姜念，可四目相對，不知怎么她就跟姜念一樣紅了臉。

        狼狽地移開視線，江苒覺得自己的心跳莫名有點快。

        姜念重新將目光轉向走廊另一側想向熊鹿解釋她和江苒不是那種關系，可伴隨著一道關門聲的響起，熊鹿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中。

        姜念頗為苦惱地抿了抿唇，只得掏鑰匙開門回家。

        她這個小窩至今沒來過任何訪客，江苒是第一個。

        姜念進門后把擺在門邊的一雙拖鞋遞給江苒，自己就穿著原本的鞋子在屋里走來走去，看得江苒滿心疑惑：“你為什么不換鞋？”

        姜念：“沒有。”

        江苒：“你家……平時就不來客人嗎？一雙多余的拖鞋都不準備？”

        姜念靜靜地看了她兩眼，無辜地眨巴了兩下眼睛，仿佛在說：客人？那是什么東西？好吃嗎？

        見江苒換好拖鞋，姜念便伸手一指：“衛生間在那邊。”

        江苒道謝，進了衛生間。

        姜念坐在沙發上等她出來的時候想到了一個問題，依照江苒那個認路的能力她估計開到天亮她都未必能順利回去酒店或是會所，萬一這路上要是出點什么事，她得愧疚死，于是姜姑娘靈機一動，決定偷偷把消息告訴江苒身邊的工作人員，讓他們來接她，比如說唐棠。

        剛剛在會所的時候江苒曾給過姜念一個手機號，姜念估摸著那應該就是江苒那個小助理的，于是便傳了一條信息過去。

        【你好，我是……趙錢孫李，剛剛你家藝人好心來送我回家，但她好像是個路癡，我擔心待會兒她自己回去走丟了，所以想著告訴你，看你要不要過來接她？我家地址是荔圓路，榮安花園，南門。】

        短信傳過去好一會兒都沒有回音，就在姜念猶豫要不要直接打電話過去的時候，終于有回信了。

        【幫我拿個姨媽巾。】

        姜念：？？

        這是什么古怪要求？

        姜念這邊正一頭霧水呢，對面緊跟著又發來了兩條信息。

        【還有，我不是路癡！】

        【更不會走丟！】

        姜念：！！

        危！

        明明沒有聽到江苒的聲音，也沒有看到她人，可姜念就是感覺到了對方的熊熊怒氣，她想，想殺一個人的語氣果然是藏不住的。

        吾命休矣！

        不過在從地球上逃走之前，姜念還是聽話地給江苒送了一片姨媽巾。

        衛生間的門被人從里面拉開一個縫隙后，姜念聽到江苒的聲音從門縫里幽幽傳來：“那個……你有沒有干凈的褲子借我一條？”

        “……有的，我去給你拿。”

        江苒雖然瘦，但她個子比姜念高，姜念擔心別的褲子她穿著不舒服，就給她拿了一條自己的運動褲。

        想著外褲都臟了，那貼身衣物肯定也難以幸免，姜念便也貼心地幫她準備了，剛好是她之前新買還沒上身的。

        一起從門縫里遞給江苒的時候，姜念不忘解釋：“貼身的那件是全新的，你可以放心穿。”

        “……謝謝。”

        “不客氣。”

        再次回到客廳之后，姜念屁股還沒坐熱呢，想了想便起身直奔廚房，給江苒沖了一杯姜汁紅糖水。

        她又回臥室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個暖寶貼。

        等她忙完這些，江苒剛好從衛生間出來。

        看著茶幾上冒著熱氣的紅糖水還有姜念手里捧著的暖寶貼，江苒心里一暖，剛剛被說“路癡”的郁悶也隨之煙消云散了。

        可隨著姜念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游移，最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時，江苒的臉再次黑了：“笑什么？”

        “這褲子到你身上怎么變成七分褲了？好像地主家的傻兒……”姜念的話音猛地頓住，嘴唇抿得緊緊的。

        江苒：“……”暖個粑粑，心拔涼拔涼的。

        跟剛才一樣，江苒愣是被姜念氣得連“謝謝”都沒對她講。

        拿過暖寶貼撕開貼到了肚子上，江苒徑自脫了鞋在沙發上盤膝坐下，雙手捧著馬克杯吸溜吸溜地喝了起來，自在地跟到了自己家似的。

        反觀姜念，倒是有些拘謹地站在旁邊，一副客人的表現。

        見江苒只是捧著杯子卻并不喝里面的紅糖水，姜念初時不解，而后才恍然，心說她是不是怕自己在里面下藥啊？

        擔心自己把她迷暈了，拖床上去……

        剛腦補出那個畫面，姜姑娘腦海中仿佛就響起了“嗚哇嗚哇”的警笛聲，緊跟著場景一轉她就上了法治進行時。

        猛地回過神來，她奪過江苒手里的紅糖水就要“以身試毒”，卻被江苒攔住：“干嘛呀？你也來了？”

        “沒有啊，我看你沒喝，以為你擔心我往里面下藥了。”

        “……我是怕燙，想涼一點再喝。”

        “那你不怕我迷暈你給你拍照片，然后威脅你管你要錢啊？”

        仔細看了姜念兩眼，江苒隨即又環視了一下她的屋子，最后淡定道：“就你這情況，家里最多也就有點蟑螂藥，還能有迷藥那種高端貨？但凡有，你還能為了省幾百塊錢的打車費蹭我的車坐？”

        姜念：“……”看破不說破啊喂！

        再說她家怎么了？這不是挺好的嗎？

        姜念家不大，看起來只有五十幾個平方，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外加一個小陽臺，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

        臥室的門沒關，江苒看到她的床靠墻那一側擺滿了公仔，大的小的都有。

        不止臥室，就連沙發的靠背上方也擺了一排。

        還有……想到什么，江苒下意識低頭，想到剛剛她拿給自己的貼身衣物都是卡通款，是自己初中畢業就沒再穿過的樣式。

        視線掃過電腦桌旁的書柜，江苒眼睛一亮：“誒！你這邊這套《讀尸》怎么和市面上賣的不一樣啊？”

        聞言，姜念頓時一驚。

        她幾步沖到書柜那里，整個人都貼到了柜門上，下意識想用身體擋住柜里的東西，生怕江苒看到自己這里有這么多“姜姜”的書從而扒掉她的馬甲。

        殊不知，江苒這邊也正后悔呢。

        剛剛一個沒注意就把心里話直接問出來了，差點暴露自己已經知道她馬甲的事了，好險好險。

        于是她趕緊補了一句：“你也喜歡這個作者的書啊？”

        姜念心虛地點頭。

        兩個人都心有余悸，因此便沒過多地聊這個話題。

        江苒喝了幾口紅糖水，額上出了些薄汗，姜念以為是她喝熱了，結果卻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不大舒服的樣子，后來才反應過來，江苒出的應該是冷汗。

        之前在演唱會上表演的時候，有一首歌是她們四個人站在水幕里跳舞，江苒那會身上都是濕的，腳底下也泡著水，姜念估摸著她應該是著涼了。

        扯過毯子給江苒圍上，姜念柔聲問她：“要不要送你去醫院啊？或者我幫你聯系你團隊的人過來？”

        江苒點頭，報了一串號碼。

        姜念打過去沒人接。

        江苒安慰自己可能因為是陌生號碼所以唐棠才沒通，于是換了自己的手機，然后……還是沒人接。

        江苒：“……”好姐妹，在心中，有事電話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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