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老夫人才知道沈洛汐是真的心狠手辣，一點慈悲憐憫之心都沒有。

當燭火熄滅，老夫人準備就寢的時候。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然后，老夫人就著月色見到，有數道黑影躥到了窗臺之上。

然后，就是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猶如嬰兒夜啼卻還要更加凄厲百倍的聲音傳來。

沒錯，那就是貓叫！

沈洛汐這喪心病狂的家伙，竟然讓陳媽媽給一群貓下了春、藥，然后丟到了老夫人的門外。

由于中了藥，這些貓一只賽一只精神，一只賽一只瘋狂，叫的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

原本有些睡意朦朧的老夫人瞬間清醒了，一個咕嚕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元稹是“垂死病中驚坐起”，老夫人是“貓叫春中驚坐起”。

老夫人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盯著窗臺外面——那一道道上躥下跳的身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這特么都快中秋節了，哪來的貓叫春啊？發、春也不是這么發的啊！

“來人！來人啊！”老夫人扯著嗓子喊道。

除了驚動了外面一群正在群魔亂舞的貓們，根本沒有得到一絲回應。就算是聽到老夫人喊叫的聲音而暫停了一下的貓們，下一刻又繼續肆無忌憚的叫了起來，聲音猶如洪湖水，那個浪打浪，一浪賽過一浪高啊。

“人都死哪去了？”老夫人大喊大叫了半晌，卻始終不見有人回應她，心中又怒又急。

最后只能自己穿戴起來，窸窸窣窣穿好了外衣，老夫人扶著床欄起身，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一拐杖丟了出去，罵道：“要死了嗎？大半夜的鬼叫什么！一群殺千刀的畜生！”

殺千刀的不是畜生，是沈洛汐那個一肚子壞水的……

“喵！”被打斷的貓們受了驚嚇，叫的更加凄厲綿長，猶如一道驚雷劃破了長空，驚醒了沉睡的夜！

老夫人一個哆嗦，嚇得顫抖了一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面色頓時蒼白了不少。

“來，來人啊！”老夫人捂著急劇跳動的胸口，顫顫巍巍的關上窗戶，再也不敢一個人待在黑燈瞎火的房間中了，手忙腳亂的往門邊撞去。

打開了門之后，老夫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一路跑一路喊：“來人啊，快來人啊！”

從房間沿著走廊跑到了前院，卻見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院門栓的好好的。偶爾有風聲吹來——秋風蕭瑟而又肅殺，那聲音聽在耳朵里就跟鬼吼似的，更加放大了老夫人心中的恐懼，嚇得身子一軟癱倒在了院子里，失魂落魄的環顧四周，猶如驚弓之鳥。

好一番折騰，老夫人疲憊之極。可明明一陣陣困意源源不斷的涌上來，老夫人卻連眼睛都不敢閉一下，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的情形，心中顫抖害怕不已。

但偏偏無論她如何呼救，都不曾有人來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霜寒露重，老夫人渾身乏力，渾渾噩噩的在院子里待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神志不清的被人扶回房間去了。

扶她那丫鬟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直接拿了冷水浸濕的毛巾丟到了老夫人臉上，一陣刺激將她給刺激醒了。

老夫人嘴唇干燥開裂，面色蒼白無血，濃厚的黑眼圈顯出了她此時極度的疲憊。連對丫鬟如此大不敬的行為，都沒有了呵斥的力氣。她現在只想睡覺，即使口干舌燥，也抵不住沉重的睡意。

“老夫人，天不早了，該起來用早膳了。大小姐吩咐了，一定要好好伺候老夫人用早膳。”丫鬟面無表情的說道。

“滾，出，去。”老夫人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苦澀，“快，滾。”

“這可不行，老夫人要是不用早膳的話，大小姐會打斷奴婢的腿的。大小姐說了，絕對不能怠慢了老夫人，老夫人體諒體諒奴婢吧。”丫鬟不為所動的說道。

“滾！”老夫人凄厲的吼道，聲音刺耳之極。

丫鬟見她說不通，也不再廢話，直接叫了幾個人將老夫人從床上扶起來，強行為她梳妝更衣，連因缺少睡眠和著了風寒而變得奇差的面色都被厚厚的粉底掩飾過去了。

做完這些，丫鬟們又將老夫人架起帶到了銀松苑前院正廳里。

早膳早已準備好，丫鬟們服侍的十分周到。

但老夫人一點胃口都沒有，期間任她如何發怒，如何打罵，丫鬟們都不為所動，強行服侍她用完早膳。

不多時，沈洛汐帶著眾人過來請安了。

“見過祖母，給祖母請安。”

“見過老夫人，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見到沈洛汐的那一刻，眼神立即變得兇惡惡毒之極，死死的盯著她。

沈洛汐恍若未覺，淡淡的笑道：“祖母昨晚休息的可好？身體可曾好些？今日早膳可合胃口？”

“是啊，妾身們聽說老夫人病了，也都擔心的很，老夫人休息了一晚，病可好些了？”云若依問道。

“老身好與不好，你們都瞎了看不出來么？”老夫人之前用過了早膳，補了水分，聲音不似之前那般沙啞，但其中的疲倦卻是無論如何都掩不住，“這個孽畜不忠不孝，虐待祖母，你們還不將她拿下！”

幾人恍若未聞，林煙小心的說道：“老夫人既然身體還未痊愈，不如多歇息歇息吧，妾身就先告辭了。”

說著，林煙便起身拉著沈驚蟄一起回去了。

老夫人見狀，氣憤不已，沒想到連那個任人拿捏的悶葫蘆都敢嗆她了！

云若依和沈驚鴻也隨后行禮告辭，老夫人面色愈發難看了。

“好，好，好手段！”老夫人笑得十分陰森，“沒想到你竟然能讓他們都順著你的意思來，老身實在是太低估你了。”

“祖母說的哪里話，孫兒不過是替祖母分憂罷了，自然要多上點心的。”沈洛汐四兩撥千斤的說道，“怎么樣？祖母考慮了一晚，可曾想通了？要是還是想不通也沒關系，咱們還有很多晚能考慮的嘛。”

“是你！”老夫人怒喝道，“那些貓都是你弄來的！”

“祖母養病無聊，孫兒絞盡腦汁想破了腦袋才想了這個法子，讓它們平日里多陪陪祖母，省得祖母思慮太過，有礙身體康復。”沈洛汐言辭懇切，一副“我很孝順，我是為你好”的姿態。

老夫人被她這無恥的言語氣了個倒仰，險些沒直接咽過氣去。

“你無恥！”老夫人氣喘吁吁的罵道，顯然是被沈洛汐氣得狠了，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孫兒一片拳拳孝心，祖母怎能如此說孫兒？實在是太令孫兒心寒了。”沈洛汐一副很受傷的樣子，“自祖母抱恙臥病之后，孫兒無時無刻不想著盡快讓祖母痊愈，費盡心思為祖母張羅吃食，還為祖母找來了玩伴，祖母說話可要憑良心。”

“你這孽障！”老夫人作勢要打，四下尋找她的龍頭杖，卻忘了那根龍頭杖被她昨晚用來打貓了，還沒撿回來呢。

“祖母小心氣壞了身子，來人啊，還不快為祖母上茶消消氣。”沈洛汐像是看小丑一樣看著老夫人，隨后慢條斯理的吩咐道。

“是。”丫鬟很快便端了一壺茶上來，奉給老夫人。

“啪！”老夫人直接一揮袖將茶杯掀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濺了一地。

沈洛汐也不阻止她，任由她鬧。

等鬧過了，力氣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老夫人這才坐回了位置上休息。

“陳媽媽，好好照顧祖母，務必要讓祖母舒舒服服的說出母令的下落。”沈洛汐吩咐道。

“是。”陳媽媽自然應命道。

老夫人一驚，想起來昨晚的凄慘遭遇，頓時下意識的畏縮了一下。

沈洛汐作勢要走，輪椅已經轉過去，往門外推去了。

“慢著！”老夫人下意識的喊了出來，聲音中帶著恐懼和顫抖。

“祖母這是想通了？”沈洛汐回過頭來問道。

老夫人喊出那句話就后悔了，但又不甘心讓沈洛汐這么走了，她不想再經歷那么凄慘的事了。即便沒有驚嚇，一個老人家不睡覺怎么撐得住？便是一個青壯年，要是一直被騷擾無法入睡，支撐的三五天也要頂不住了。

“若我告訴你母令下落，我還有好下場么？”老夫人咬牙道。

“祖母這話說的，再怎么說，你也是我祖母，即便我對你沒有一點孝心，也要維持明面上的樣子不是？總不能讓人戳著我的脊梁骨罵我不孝滅祖吧？”沈洛汐淡淡的說道。

“好，我告訴你母令下落，但銀松苑的一切待遇都不能克扣。”老夫人說道。

“說吧。”沈洛汐直截了當的說道。

老夫人掙扎了一會，咬牙道：“就在，就在我房中枕頭里面。”

沈洛汐給陳媽媽使了個眼色，陳媽媽會意，轉身往老夫人的房間而去。

不一會，陳媽媽果然拿著一枚和子令形狀一模一樣只不過大小放大了一倍的母令出來了。

“大小姐請過目。”陳媽媽老實的將母令交給了沈洛汐，她可不敢私吞。

“祖母可真會藏。”沈洛汐戲謔道，接過了母令，看了看，滿意的塞入了懷中。

“好生照顧祖母，銀松苑的所有下人都不可怠慢祖母，明白嗎？”沈洛汐吩咐道。

不過是養著一個快入土的老太婆罷了，沈洛汐還不至于小家子氣到去苛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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