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下班
蘇云祈正蜷在裴硯初身上發(fā)呆,嘴邊就湊來一勺羊奶桃膠雪燕。
他慢慢抿了口,昏昏欲睡。
裴硯初以為他口味獨特,是真的喜歡以前宮內(nèi)妃子養(yǎng)顏的甜羹,所以才每天換著花樣讓膳房呈上。
但其實并非如此,蘇云祈只是單純好奇罷了。
他紅唇微腫,偏著頭躲過第二口,隨后將臉貼在裴硯初的肩上,閉目養(yǎng)神。
“阿祈,南錦國的事,你想怎么辦?”
“你看著辦。”
蘇云祈懶洋洋地撓了下臉,試圖逃避回憶。
其實本源才是最苦的,堂堂嫡皇子還要被侮辱吃狗飯,跪地擦鞋,甚至還會被心思不正的老太監(jiān)欺負。
他們最喜歡拿自己的慘叫取樂,等把自己打得奄奄一息后又讓人吊著他的命。
毫無止境的黑暗,看不到一點亮光。
“哥哥,我的簪子呢?”
蘇云祈鼻音有點重,他沒敢抬頭,伸出手示意。
可惜他等到的不是金釵,而是裴硯初自己的手。
“哥哥說了,不高興就先跟哥哥講。”
“裴硯初,你真過分!”
“我才沒有喜歡你呢!”
“好吧,我們阿祈受委屈了,哥哥在呢,哥哥給你撐腰。”
蘇云祈嗚咽出聲,他抓緊裴硯初的手,就像是年幼時在深夜里抓住母后給他留下的簪子一樣。
可惜簪子被人搶走了,他再也沒有簪子了。
“阿祈,哥哥在。”
“哥哥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裴硯初接過宮女送上來的鳳釵,那是他讓內(nèi)務(wù)府新做的,整個金麟國上下都不可能會有比這更華貴之物。
“阿祈喜歡嗎?送給你,嫁給哥哥好不好?”
這招叫趁火打劫,他在蘇云祈最無助的時候一舉攻破所有心防,最后再借機將他完完全全吃進自己的領(lǐng)地里。
于是不出所料,蘇云祈揣著鳳釵,閉著眼順從地送上自己的親吻。
裴硯初終于徹底攻下三世“蘇云祈”,成功抱得美人歸。
“哥哥,你再叫我酥酥,我真的要生氣了。”
“我又不是小女孩!”
“好嘛,乖仔。”
“……”
“就丟丟吧,求你了,我只不過是換回原來的樣子,人又沒變,你好像個取名廢。”
“呸,什么好像,你本來就是。”
“阿祈喜歡丟丟嗎?哥哥也喜歡。”
“因為丟丟再也不會丟。”
殿內(nèi)的雞飛狗跳突然安靜一瞬,蘇云祈耳朵一熱,哼哼唧唧地應(yīng)和他。
“阿祈討厭南錦。”
“那哥哥把它送給你當聘禮好不好?”
“丟丟來做南錦的新皇,哥哥就負責娶新皇回家。”
蘇云祈沉默許久,最后只是淡淡道,
“隨便。”
他不想再去見那群薄情寡義之人,難過到最后是會麻木的,他相信裴硯初能處理好一切。
“好嘛,哥哥只是跟丟丟交代一下,哥哥很懂事的。”
“丟丟只需要知道就行,剩下的哥哥會去做。”
“所以丟丟以后可以只當一只小懶蟲嗎?哥哥想喂你吃飯哄你睡覺抱你走路……”
“裴硯初,你怎么不再得寸進尺點,扶我尿尿呢?”
“真的嗎丟丟,哥哥可以這樣做嗎?”
剛才的那點溫柔感動瞬間被打破,蘇云祈無語地踢了下裴硯初,
“你要點臉吧,收著點,別太過了,我現(xiàn)在不想陪你玩變態(tài)游戲。”
裴硯初很懂他,這句話看似拒絕,實則是指有機會的意思。
那他再努力努力,遲早能讓蘇云祈愿意為自己乖上兩天。
上次隨裴硯初北征的時候臨近深冬,只不過雪下得晚,他還沒來得及看。
可現(xiàn)在還未入深秋,這人就已經(jīng)各種襖子厚裘往他身上套。
“我不要,我熱。”
“丟丟乖,就披一件好不好?”
“我,不,要!”
裴硯初沒再勸他,一手抱著衣服,一手牽著他朝宮外走去。
南錦國毫無斗爭意識,一封戰(zhàn)書就把對方嚇得乞求講和。
那降書上甚至還偷偷打探裴硯初是不是不滿意皇長子,為保國安,他們也可以再送上幾個“質(zhì)子”。
裴硯初沉默,他一言不發(fā),心下殺意又起,而蘇云祈則是個小炮仗,他看見降書后直接被氣炸,將它撕了個稀巴爛。
“哥哥,還有多久啊?”
蘇云祈感覺自己已經(jīng)走了一個世紀,他放眼望去,映入眼底的還是一片紅墻長道。
裴硯初只說再走一會,便不再作聲。
十分鐘過去了。
“哥哥……”
以前也沒覺得皇宮有這么大啊,這都快走了大半個時辰,他真是第一次這么想坐轎輦。
裴硯初已經(jīng)帶著他繞完一圈路,他看著腿軟開始哼哼的蘇云祈,默默把披風遞過去,
“哥哥抱你,先把這個披上,不然哥哥不方便。”
蘇云祈想也不想,扒著人掛住他的脖子,隨后縮在披風里躲懶。
也不是很熱,但也沒剛才那樣涼爽,渾身溫溫的。
算了,懶得跟他作對,反正自己也走不動。
他正這么想,突然就看見屹立在前面的宮門。
蘇云祈:……
感覺哪里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路上裴硯初又想給他添衣服,等自己再被拒絕時,他才冷著臉說了句,
“蘇云祈,你在我面前死過兩次,手腳冰涼,全在冬天。”
于是非常叛逆的小蘇寶寶秒變乖巧聽話小可愛,讓做什么就做什么,而這種令裴硯初飄飄欲仙的假象在到達南錦時就徹底幻滅。
姜守鳴站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南錦所有的世家貴族。
他希望裴硯初能夠放過自己一馬,所以才親自到城外迎接。
姜守鳴惶恐卑怯,他就像個奴才般,唯唯諾諾地出來拜見帝王。
“陛下……”
“放肆,逆子,你怎么敢讓陛下抱你下馬車的!”
蘇云祈翻了個白眼,理都不帶理一下的。
他以前是個傻叉,年輕時不諳世事,被姜守鳴PUA成任打任罵的落魄皇子。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他是尊貴的小蘇殿下,可以騎在裴硯初脖子上作威作福的那種。
“你……”
“吵什么?”
裴硯初本就沒耐心,他在聽完姜守鳴的話后就更沒好臉色了。
他慢慢抬起手,身后處于戒備狀態(tài)的將士便蜂擁而上。
“丟丟,跟哥哥講,誰欺負你了。”
蘇云祈離清高這兩個字差了十萬八千里,他怎么可能放著大腿不抱。
老公出氣,天經(jīng)地義!
于是活閻王小蘇跟點兵似的,用一根手指玩消消樂。
誰還沒見過殺人啊?
也就只有裴硯初會把他當嬌弱小白花,非要把人拉下去,然后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處刑。
裴硯初單手抱著人,他拿過帕子,一點一點擦過南錦的帝座。
曾經(jīng)所有欺辱過姜知許的霸權(quán)皇子,在死前的那一刻,只能看見他們心心念念的皇位被當作禮物一樣送了出去。
“感覺沒意思。”
“那丟丟想不想坐金麟的?哥哥讓他們多鋪點軟墊。”
“……”
那還是算了吧,他愿意來這也不是為了這點破皇權(quán),完全就是想替姜知許爭口氣罷了。
再說了,當皇帝有什么好的,眼睛一睜就是批奏折,要不是裴硯初答應(yīng)過事后會替自己接管南錦國,不然他才不愿意當這個掛名皇帝。
蘇云祈不讓人跟,他趁著裴硯初處理雜事,偷偷溜了出去。
他想去見見母后。
姜守鳴顧及顏面,最后還是把人葬在皇陵,可姜知許從小就沒離開過冷宮,他根本不知道母后在哪。
很安靜,原本守著的侍衛(wèi)早就跑走了。
蘇云祈一個一個拜過去,等拜到最里面時,才有種應(yīng)該就是在這的感覺。
可惜他已經(jīng)忘了母后叫什么名字,只能用袖子一點一點擦去碑上的灰,努力辨認。
孝賢皇后,宿辭歸?
蘇云祈呆滯幾秒。
為什么也叫宿辭歸呢?
是媽媽嗎?
不對,姜知許本來就是他啊。
所以,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執(zhí)念早在最開始就已經(jīng)在默默地守護自己。
不論以前,還是現(xiàn)在,無關(guān)地點。
眼睛有點濕。
蘇云祈往前湊了湊,他把臉貼在宿辭歸的碑文上,無措地蹭了下。
想媽媽,好想媽媽,可是媽媽先走了。
她沒能看見后來涅盤重生的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那些囂張的壞蛋踩在腳底下泄憤的。
阿祈已經(jīng)長大了,現(xiàn)在沒人再敢欺負阿祈。
裴硯初急急忙忙來尋人,他步履匆匆,抬眼便看見一只蔫噠噠的小蝴蝶彎著腿棲息在碑前,破碎如夢。
“丟丟,怎么又偷偷亂跑。”
“……”
“乖丟丟,臉上都臟了,哥哥給你擦擦。”
蘇云祈沒應(yīng)聲,垂著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裴硯初慢慢蹲下身,安靜地陪著他。
他早就看出來蘇云祈有些小問題,但是這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
丟丟只是太難過了,他喜歡躲就讓他躲著吧,自己知道他藏在哪就好。
笨丟丟,都說過不開心要及時找哥哥,一點都不聽話。
裴硯初從懷里掏出一把有些磨損的舊簪,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乖丟丟,看看這是什么。”
眼前閃過一道亮光,蘇云祈猛地瞪大眼朝人撲了過去。
“我的。”
“給我。”
“哦哦哦,好好好,你的你的,小壞蛋。”
裴硯初順勢把人抱起,隨后一把抹掉他臉上的灰,用力親了一口,
“走吧,跟哥哥回家。”
蘇云祈如夢初醒,他手里攥著宿辭歸最后留給他的東西,扭過身想重新爬回去。
“丟丟,哥哥會派人專門把她請回去的。”
“皇陵陰濕,你身子弱,再待下去會生病,這不是你母后想看到的。”
“哼,哼……”
蘇云祈啞口無言,他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被強制拐出皇陵,心里的那股叛逆勁又起,
“放開,放開。”
“我自己走。”
裴硯初知道他在鬧性子,簡單理解過來就是欠教訓,如同得不到滿足的熊孩子,撒潑打滾。
“啪——”
隔著披風,他伸手揮過,帶出一陣虛張聲勢的悶響,接著又不輕不重地捏了下。
蘇云祈立刻安分下來。
“哥哥。”
“回馬車上再跟哥哥鬧,現(xiàn)在外面有風。”
“嘿嘿。”
蘇云祈就知道裴硯初會慣著自己,他心滿意足地勾上對方的脖子,無比眷戀地蹭了蹭。
天塌下來還有他的阿初哥哥在。
蘇云祈再也不是沒人愛的小孩。
“哥哥,我好像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
“什么事?”
“我有沒有跟你講過,其實你我本無緣,全靠我犯賤。”
“……”
“騙你的,和哥哥認識都是丟丟預謀已久的,所以哥哥這輩子都只能是丟丟的人。”
裴硯初無奈嘆氣,低著頭去親眼珠子亂轉(zhuǎn)的笨蛋小鬼。
他其實早就猜到了,但既然丟丟為此感到得意,那就由著他去吧。
“那丟丟呢?”
裴硯初并不指望他能說出什么好東西,便隨口問了一句。
蘇云祈用力翻過身,他趴在裴硯初的肩頭,伸手摸上他的喉結(jié)。
“哥哥不認真,丟丟明明已經(jīng)說過了。”
“預謀已久?”
蘇云祈笑了,他看著對方滿臉拿他沒辦法的溺寵,清脆的笑聲悠悠傳出馬車。
微冷的秋風悄悄掀起窗戶,試圖融入二人眉眼間流轉(zhuǎn)的幸福,它像是聽見什么,又慌忙捂著自己的耳朵退去,散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呢喃聲。
“笨蛋哥哥。”
“阿祈當然也只能是哥哥的人。”
“因為一開始,阿祈就是為哥哥而來。”
窗戶被人用鎖扣上,似乎再也沒人能繼續(xù)窺探他們的幸福。
馬車漸行漸遠,人們只能看見沿途留下的痕跡。
寒冬如期,風雪相送,攜手迎春又一年。
《狂傲帝皇逆戰(zhàn)天下》
正式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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