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千紙鶴
未晞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和松吹的身份差距,所以從未一星半點回應過松吹的心意,直到去年的元宵節松吹約了未晞一起去泛舟,未晞一如既往推拒了,但松吹依舊不依不饒:“我會在東湖橋下等你,若是你不來的話我就等一個晚上。”
松吹的眼睛里似乎有摯誠的焰,看得未晞挪不開眼,天上落下了微微細雨,沾染在他的發髻上,他的輪廓似乎也變得曖昧起來。
臨別時未晞回望了一眼,隨后撐著傘離開了私塾,話本子里說的一眼誤終身,大體如此吧。
元宵節的夜里未晞在家里并未出門,只是心里面一直忐忑不安,一直到家里的幾個姐妹都出去看完花燈回來都說沒有看到松吹,未晞這才披上斗篷出了門。
她原本想著只要看一眼,看一眼就回去,這么冷的天她想松吹肯定早就回去了,秉燈夜行,橋墩下的河水上映著一個少年的身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那除了是松吹還能是誰。
未晞遠遠的在河堤旁看了一眼,一時慌張踩落了湖邊的石子,落水聲驚動了松吹,她便僵在了那里動不了。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松吹笑著跑過去迎她,“藤本為我們撐船,我們一起乘船去看花燈好不好?”
不遠處的小船上藤本正在朝他揮手……
未晞心想就這一次吧,再有半年她就從私塾里畢業了,到時候她便不會經常有機會見到他們兩個了。
她從來不知道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從私塾畢業的那一天,松吹把她攔在后院的巷子里,他掏出了懷里的玉佩送給她說:“這個是我從小到大都帶在身上的,我把它送給你,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們之間的身份差距很大,但我從來在乎這些,我會讓我母親帶著聘禮上門提親的。”
未晞往后退了一步,半晌,微微顫頭:“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知道你對我有情,不然你為什么會為了我疊千紙鶴?”
未晞靜默著,就在三個月前,松吹在家中被發現暈倒在地上,唇色發紫,昏迷不醒,請遍了上京城的郎中都說沒見過這樣奇怪的病癥,只有一個和尚看了以后說他是被下界的魔物咬傷以后中的毒,須得玖瓊山上的靈藥才能解毒。
“玖瓊山乃是一座仙山,傳說得道之人在頓開天門時從琉璃海上能遙遙地望見那座籠著月白色霧氣的仙山,尋常是不得見的……令郎恐怕命不久矣!”和尚搖著一把破蒲扇,悲憫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松吹。
侯爵夫人聽見這番話直接將這個和尚給轟了出去,認為他在胡言亂語,未晞因為擔心松吹的傷勢想要去探望,是在門口撞見了這個和尚,未晞便一路跟了上去:“師傅,請留步。”
這個落魄的和尚修行了多年,但離升仙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能瞧得見一些肉眼凡胎所不能見的東西,未晞請他吃了一頓面,詢問了他松吹的情況如何。
這個和尚搖頭道:“這個小子中了藥毒居然還能活到現在,已然是奇跡了。”
未晞著急道:“難道真的沒有辦法解毒么?你不是修仙之人么?難道也沒有辦法?”
“老衲修行了六十余載如今也只能看到一些跡象,實在是解不了這樣的妖毒呀!”
未晞有些懨懨的,侯爵府的人把她攔在外面,不讓她進去,她現在除了擔心什么也做不了。
老和尚見她如此,放下碗筷合掌道:“阿彌陀佛,老衲我受你一飯之恩,就授你一個法子,只是當用不當用都要看因緣造化了。”
“師傅您請講。”
“若是能找到仙胎轉世之人并誠心疊上一千只紙鶴許愿,或許就能上達天聽,見得到玖瓊山上的那位尊神。”老和尚說完便搖著破蒲扇,信步離開了。
未晞覺得不管這個法子當用不當用她都要試上一試才行,她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疊了一千只紙鶴,屋里的丫鬟要幫她裁紙,她都不讓,她覺得既然是要求神必定要心誠才靈。
興許是巧合,紙鶴送去過的第二天松吹的毒便解了,可以下地行走,完全無恙了。
“那些千紙鶴我直到現在都放在我的枕邊。”松吹把那塊玉佩塞到未晞的手里,“你且信我,我希望你能等我。”
未晞把那塊玉佩攥在手里,一個男子愿意把他貼身的東西給你足以證明他對你的情誼,況且還是像松吹這樣的侯爵世家最是注重聲望,這樣貼身的東西握在別人的手里隨時都可以壞了他的名聲。
那次游園會上剛剛沖撞完侯爵夫人,他就遇到了藤本,藤本一見了她就興高采烈地拉她到暗處說話:“松吹猜測你會來,便叫我來這里看看。”
“小侯爺也來了啊。”未晞勉強笑了笑。。
藤本見她懨懨的,便問道:“你怎么了?好像神色不太對。”
“沒什么,托你一件事。”未晞掏出那塊玉佩,“我想了許多,我對小侯爺他并沒有情誼,給他疊千紙鶴只不過是朋友之情罷了,這個東西放在我的身上實在是不合適,你且幫我轉還給他吧!”
藤本不知如何是好:“松吹他就在南邊的宴席上,要不我讓他來見見你?”
“我一個女兒家,跟你在這里單獨說話已經是逾矩了,要是被人撞見是會身敗名裂的,你只需要把我的原話轉告給他便可。”未晞說完便揚長而去了,心里面卻是痛的,她從開始就不應該抱有希冀的,如今只是越發的難過而已。
“她當真那么說?”松吹望著那塊交還的玉佩動彈不得。
藤本認真道:“一字未改。”
游園會以后未晞在家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閑看天空云舒云卷,靜看院中花開花落,她像往常一樣來到院中散步,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吸引她往那竹蔭處。
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插在竹林中,路的盡頭站著一位白衣的女子,衣抉無風自起,脫凡出塵。
“你是誰?”未晞走近了問道。
緣機仙子笑道:“未晞,你下凡的時間已經到了,如今該回去了。”
“下凡?”未晞聽她的話只是覺得奇怪,但似乎又明白其中深意,一轉念天神的記憶便全部回來了。
記憶回到她下凡的那天,她站在因果輪回盤望著下面的飛星流云始終不敢跳下去,羲和跟緣機仙子就在旁邊守著,他們也不著急,順便擺上了棋盤在一起對弈。
“待我一局棋下好了你還沒跳下去,我就幫你一把。”羲和云淡風輕地說。
“死羲和爛羲和!”未晞又腹誹了一遍。
未晞撫摸著懷里一直想要逃走的小貓:“不若……桑落你先下去吧,我且看看情況!”
桑落探出頭望了望下面的深淵也是身上抖了一抖,耳朵耷拉了下來。
未晞繞著這個大洞走了兩圈,又念到那天夜里羲和的那些話,她若是現在打退堂鼓就太沒面子,長痛不如短痛……
她選擇了先把桑落扔下去,“喵嗚……”桑落一聲慘叫,無濟于事地扭動著身體,最后和那深淵里的黑暗融為一體。
“好吧,我這就來了……”未晞正打算跳下去,臺階之下卻突然有了動靜。
天帝的冠冕出現在未晞的視野里,他一如壽宴上的模樣款步而來,羲和顯然沒料到他回來,棋子落錯了位置,緣機仙子立馬搶占了先機:“勝負已定”
“該來的總是躲不掉的。”緣機仙子站起身朝天帝行禮大聲道,“恭迎天帝陛下。”
“方儀,你來這里做什么?”羲和直呼其名,并未起身而依舊是背對著他。跟著天帝而來的還有松吹,松吹朝羲和行禮道:“拜見羲和上神。”
天帝說道:“我來這里是來找緣機仙子的,先前就打算讓松吹下凡歷劫,不知道緣機仙子給松吹安排了個什么樣的命數?”
緣機仙子恭敬道:“還未來得及給松吹殿下安排命數。”
“不若就和未晞天神一起下凡歷劫吧,命數如何便等他們下凡以后再定奪便好。”
羲和疑惑道:“你怎知未晞要下凡歷劫?”
天帝笑著:“哈哈,未晞已經站在因果輪回盤的邊緣了,這還能看不明白嗎?”
松吹朝未晞拜了一拜,她還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經不小踩空了掉了下去,遁入輪回以后的事情未晞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未晞回憶起來說:“緣機仙子?你怎么會來?”
“這里是我設下的結界,來這里就是為了恢復你的記憶。”緣機仙子渡步到她跟前。
“可是我的歷劫不是還沒結束么?”
“確實還未結束,但是凡間現在太危險,松吹遭到妖物襲擊,或許是根堅國的刺客,羲和擔心會累及到你所以讓我提前帶你回去。”
“松吹?松吹?松吹!”未晞念著這個名字覺得萬分的熟悉,突然想起來他是天帝的兒子,“松吹竟然是他,他怎么會來到凡間?”
未晞直到剛剛都還在為情所傷,但是恢復了天神的記憶以后便沒有那么難過了,凡間的一切都是一場夢罷了。
“你和松吹的這段確實不在給你安排的命數之中,但是仙胎之間便會相互吸引的,便造就了你們的這段糾葛!”
想起先前和松吹發生的一切,未晞突然竟還感覺有些羞恥,這樣的劫不歷也罷了……
“那我什么時候能回去?”未晞說。
“半個月后,你祖母會帶著你一起去禮佛,介時佛堂會燃起大火,到時候便是你從凡間脫身的時候。”
“葬身火海……”未晞沉吟了一會,也是了,她一個大活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從凡間消失了。
“你現在還是□□凡胎,法術仙技都還不能使用,你且安心等待過完這半個月吧!”緣機仙子一揮衣袖便空遁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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