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這件事情為轉折點，他倆的關系就漸漸由受人歡迎的“山花”桑榆處處照顧新人聶凌云變成了仙界“新貴”聶凌云不時解決不知怎么回事變得突然愛使小性子桑榆惹的麻煩了。

        話說，聶凌云才剛認識桑榆時，雖說桑榆作為仙官不是多么優秀，但也是差強人意，況且懂與人交往，懂尺度，社交廣。

        在平時，即使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也不會有仙官向她問責。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時常同小孩子般，不知分寸，得罪了人也不管，依舊我行我素。再加之，有聶凌云幫她處理麻煩，就愈發地“放飛自我”，做事全憑心情。

        桑榆終是有點不情不愿地開口緩解尷尬，即便她覺得自己說的并沒什么，不過就是開玩笑罷了，人家都還沒有對自己的話感到很不滿，最多就是有點小生氣而已。

        本來這樣子就算了嘛，他竟然還瞪我，還給我使眼色來指使我，果然，哼，心上人就是不一樣些，連自己這個老朋友都不好好在意呢。結果，這倆人還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承認，就他們兩個之間那點小動作，是個人都能明了。看來，還是要自己發揮自己的本職工作的優勢……

        桑榆正欲開口，卻聽見另一道聲音傳來，那聲音關心的，熱情的，仿佛有帶人走出困境，逃離深淵的力量。

        “桑仙官，你們在聊什么呢？感覺十分盡興誒。”桑榆溯著聲音的源頭看去，才發覺原是沈榮夢開口來打斷這環繞在她和沈榮兒之間有些緊張而尷尬的氣氛。

        沈榮兒有些感謝地看了看不遠處的沈榮夢，見著她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與她那身特有的清冷柔弱的氣質形成強烈的沖突，更是平添了幾許疏離的美感。

        在一張流露著無以描繪其豐容的鵝蛋臉上，有著少女如夢般的眼眸蓄滿了天真，其上方是兩條淡若薄霧的細長眉毛，細巧挺立的小鼻子，輪廓分明的嘴唇，又彰顯著同沈榮兒一樣專屬于少女的純凈感，常常讓人誤以為很容易接近，需要保護。

        雖說，沈榮兒自仙山見著沈榮夢的第一眼就注意著她臉上的笑容似乎從未消散過，無論是她與人交談時禮貌性的微笑，還是靜靜站著時嫻靜的、嘴角輕輕上揚的笑，顯示這笑的主人此時此刻心情的愉悅，仿佛真的給人一種很好相處、性格開朗的感覺。

        但沈榮兒卻不這樣覺得，一個人就算是多無憂無慮多開朗，也不可能無時無刻都保持心情的愉快一直笑著。像這樣的笑，大半是偽裝的。

        況且，從下仙山這約莫一日的時間來看，沈榮夢就如看客一般，興致到時會發表評論，其余時間仿佛何時都牽動不了她的心，好像置身事中有從未參與其中，如輕紗、煙嵐、云彩漫繞其間，讓人瞧不真切。

        但同時她心里也想著，這樣一個愛笑的人，哪怕是偽裝的笑容，也應該內心是十分積極熱情的吧，怎么會偏偏對什么事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呢？

        那就肯定是自己想錯了，對，就是這樣，自己總是出錯，給重喻哥哥和聶仙官惹麻煩。

        嗯……這次背著重喻哥哥出來，一定要把握好機會成為正式的仙官，給他一個驚喜。

        沈榮兒在心底暗暗打氣道。

        經過心里這么一圈彎彎繞繞，沈榮兒早已忘了方才沈榮夢緩解氣氛的話是在詢問她。

        而那邊的沈榮夢見桑榆與沈榮兒倆之間的氣氛有所好轉。并且，沈榮兒也遲遲不開口反而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索性便將頭轉了回去，只是，沈榮夢這一轉就看見余生有些戲謔地看著她，好笑地聳了聳肩，還有那一臉嘲笑的笑容。

        沈榮夢不由得愣了愣，眼底似閃過一絲悲痛，不過很快變恢復如常，換上了她的招牌笑容。

        這其間變化之快，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內心深處的痛楚。

        想來約莫是已經習慣將所有的情緒埋于心底，再化作燦然笑靨盛開，早已麻木，連自己都無法感受到。

        余生也不知是否看清她眼眸深處的情緒，只是臉色兀的沉了下來，目光幽幽地望來，一雙漆黑的眼眸顯得若有所思。

        沈榮夢只覺周遭空氣都冷了下來，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平白無故地惹了他生氣，但現在自己雖說的確很閑，卻也懶得去哄一陌生人，只是他這副模樣倒是挺像另一個人……

        見她沒有動作，余生似是有些欣慰，但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只得抿了抿唇，也不再說什么。

        連留見他倆這幅模樣，也是心中一團怒火，但也未發作，只能暗自平復好心情，用略帶不滿的幽怨眼神盯著余生，說道：“怎么？不問了？倆個都不開口？呵！”

        余生瞇瞇微起雙眼看著連留，眼里帶著十足的笑意，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連留縱使有千般不滿，此時也只好噤聲，不敢再開口也不再去瞪著他，只好轉移對象，惡狠狠地看著沈榮夢。

        沈榮夢自是沒有注意他倆的情況，而是處于如常發呆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邊，沉默了半晌，沈榮兒才記起剛才沈榮夢解圍的問話，但看著她已經將頭轉了回去，有些沮喪，用極低的聲音喃喃自語道：“也沒什么，就一些平常的事……”

        在一旁全程圍觀這兩邊情況的聶凌云，見了這邊沈榮兒垂著頭獨自發愁和桑榆那故意裝作氣鼓鼓生氣的模樣與另一邊沈榮夢雖說看起來并不怎么積極但好歹知道裝模作樣詢問連留這妖怪情況，他終是忍不住眉毛一跳。

        這可謂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至于為什么他會有這樣的一個反應，原是桑榆和沈榮兒不知嘰嘰喳喳地在說些什么的時候，被晾在一邊的沈榮夢被余生招呼了過去。

        “站在那里，想來也甚是無趣，不如過來找點正事干，孟大仙官？”

        沈榮夢眼瞅著這么干站著也的確無事可做，索性便走了過去。

        只是感覺這妖怪怎么陰陽怪氣的，一會兒大仙官一會兒小仙官的，怎么著，她是會變大變小嗎？

        沈榮夢這般想著，朝余生的方向看去，只見他無辜狀地笑了笑。

        算了，想這么多做什么，這次出來本就是全當是借別人的身份給自己一千年的掌管闌珊閣的閑散工作度個假罷了。

        待到事情做完，把身份交還給真正的孟韞憶就是了，管這么多干嘛，就當他陰陽怪氣的是孟韞憶就是了，只是委屈了不知情的孟韞憶。

        他們距離隔得不遠，所以沈榮夢干脆慢悠悠不是很在意地走了過去，也不管自己扮的還是一個要經過歷練才能過關的非正式仙官，而且旁邊還有一個起監督作用的聶凌云。

        連留顯然在被余生問話，不然見了沈榮夢這副不甚關心的模樣，恐怕是要被氣得半暈。

        “那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啊。而大概情況你們也知道，沒必要我再說一遍吧？”連留撅起嘴，一臉不高興，還在氣連漪把她留在這兒交待這些事情，自己卻獨自離開，因此態度極其不配合。

        “所以，你阿姐跑到妖界來求助，結果到了你這里，連這么簡單的詢問都不回答？我可說了，妖界可不像仙界那般好說話，不請自來地來幫忙。”余生眼中閃過寒光，冷笑一聲，交雜著不屑與蔑視，低頭湊在連留耳邊輕輕開口。

        連留聽了，只是極為不耐煩地瞪了余生一眼，似乎全然不怕余生的威脅。

        見此情況，余生也太大反應，無可奈何狀地看向走來的沈榮夢，嘴唇動了動像是說了什么。

        雖然她并沒有聽清余生說了什么，但是她就是莫名地感覺他那看起來很和善的表情透露出幾許嘲諷。

        此時余生像是也察覺到她的想法，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再次看過去時還是那副不被外物所改變的輕狂與桀驁的模樣。

        看了余生這一連串的豐富的表情變化，沈榮夢十分不了解為什么可以把表情切換的如此自然，就連她也做不到這般流暢。

        沈榮夢突然覺得自己就不該出來，太麻煩了，明明整日在鬼界過得輕輕松松，沒什么需要管的，為什么要出來遭這個罪。

        怎么想的啊……

        演的怎么真都是假的，況且自己根本沒有按照孟韞憶的真實姓格演，倒不如一開始就讓真的孟韞憶來歷練，最多只需要交待一聲，讓孟韞憶成了正式仙官后，進天一閣查一下田葉的的資料就是了。

        只是當時田葉一撒嬌，自己就沒想那么多，順著她的話就答應了，現在想想倒有可能是被她誆了一頓。

        若是田葉信不過孟韞憶的為人，只信自己，倒也不會叫自己借用孟韞憶的身份來通過這麻煩死人的歷練了。

        過了一千多年，自己怎么還是這么容易就相信別人漏洞百出的話了呢？

        算了，就田葉那一天天愛撒嬌賣萌的樣，不被她繞進去，倒是顯得自己鐵石心腸了。

        她那點小心思，自己早就看穿了，不就是擔心自己整天呆在鬼界悶出毛病來，覺得自己雖然看起來笑呵呵的，肯定內心很難受。

        只是沒想到，雖說關于自己的事情除了告訴過她自己真實的姓名，就沒有說過其他的了，她倒是把自己的心境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不過，自己現在狀況挺好的，倒是辛苦她為自己想這么多了。

        那些事，也是時候忘懷了，畢竟都過了一千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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