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飯，兩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閑聊，剛要經(jīng)過食堂轉(zhuǎn)角，蘇潯就被快步走來的僧人撞了肩，重心來不及調(diào)整，腰直接重重撞在凸出來的矮墻上。

        矮墻邊沿剛好壓在昨天被勒到的地方。

        痛感過于劇烈，分不清楚是皮肉疼的多一點，還是骨頭更疼。

        蘇潯靠著墻手撐在腿上等疼勁兒過去。

        他腦門上冒的冷汗快把顧承安的魂嚇掉了。

        這個時候他也不敢貿(mào)然去碰蘇潯，問話也不出聲。

        顧承安拿出手機輸120的號碼，生生按了兩遍才按對，正要撥出去，衣擺就被拉住了。

        “沒事兒，別打，剛剛是疼懵了。”蘇潯的聲音還發(fā)著抖，顯然是疼的厲害。

        “都這樣了還逞什么強。”說著就要去按撥號鍵。

        蘇潯發(fā)力去拉他的衣服，動作間扯到了傷處，幾個字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我…不坐……車。”緊接著狠狠換了口氣，手里的勁也松了。

        顧承安那里還有心思管什么電話，他急忙蹲在蘇潯面前說：“我就是怕你傷到骨頭，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他已經(jīng)完全慌了神，又說：“要不你忍忍，我背你回去。”說完又覺得不妥當：“不行不行，我還是去找人給你弄個擔架來，你等等我。”

        說完就聽到蘇潯笑了，接著就又聽他說：“這么緊張干什么。”

        蘇潯撐著墻勉強站直：“愣著干什么，不是要背嗎？”

        他是真疼到?jīng)]辦法走了，就連呼吸時都牽扯著疼的厲害。

        顧承安直接蹲著轉(zhuǎn)身，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高度，向后伸手去勾他的腿彎。

        “直接壓上來就行。”

        蘇潯也沒跟他客氣，整個人直接貼了上去。

        避開了溫度偏高的掌心，顧承安用墊著衣服的手腕去托他的腿。

        他走的很快，步子邁的大，但很穩(wěn)。

        悶頭走了大半的路，顧承安放緩了步子問背上的人：“難受嗎？要下來緩一會兒嗎？”

        蘇潯反問他：“累嗎？累就歇歇，沒那么疼。”

        顧承安重新加快了腳步：“就你那重量，能累到哪里去。”

        貼在背上胸口悶悶的振，應(yīng)該是蘇潯在笑：“怎么說都是個成年人，慢點兒走，不急。”

        進門時，蘇木已經(jīng)睡著了，顧承安先把蘇潯放下，扶他在床沿坐著，接著又去把小姑娘裹著被子抱在吊床上。

        顧承安把自己的被子對折了一下平鋪在床上：“你先趴一下，我去找?guī)熜帜盟幦缓蠼o你揉揉。”

        后腰疊加的痛感讓蘇潯幾乎忽略了來自胃部的不適和太陽穴邊如針扎般的疼。

        這一次，應(yīng)激反應(yīng)來的沒那么劇烈。

        顧承安回來時手上還多拎了一個桶。

        “我把電暖開著，上衣直接給你脫了吧，方便。”確實只是為了方便，眼下這情況，他也沒法兒有什么別的心思。

        顧承安一條腿跪在床邊，先輕輕把他身上的外套順著拿下來，然后隔空往上拉衛(wèi)衣，蘇潯勉強配合著伸手挪腰。

        他沒力氣動，顧承安怕他疼，兩個人折騰了十幾分鐘才把衣服扯下去。

        顧承安翻出毯子拿在手上問蘇潯：“要蓋一下背嗎？”

        “不用，你直接上手吧。”蘇潯閉著眼睛回他。

        淤青上覆著一道紅痕，看著就疼。

        顧承安撈出水里泡著的手在毛巾上擦干，直接把藥油倒在他腰上：“有點涼，忍一下。”

        顧承安手上幾乎沒帶力道給他揉。

        蘇潯只感覺到?jīng)鲆猓�他還分了心思出來調(diào)侃顧承安：“貓踩的都比你按的重。”

        “怕你疼。”顧承安稍微用了點兒力，蘇潯就沒精力想別的了。

        太他媽疼了。

        顧承安反復(fù)涼了四五遍手才給他揉完腰上的整片淤青。

        “肚子上的疼嗎？能坐起來嗎？或者側(cè)一下也行，一并給你揉揉。”顧承安擰開一瓶新的藥油問。

        “不疼，不想動，這樣就行。”幾乎是在用氣音說了。

        顧承安把手里藥油擱在一邊，拿了毯子搭在蘇潯身上，又摸出手機遞給他：“疼的睡不著可以玩會兒。”

        蘇木的晚飯是自己去吃的，蘇潯的晚飯是顧承安端到床邊的，還多了一碗湯和幾顆水煮蛋。

        湯是專門煲給蘇潯喝的，雞蛋是顧承安下午下山買的，煮來給他滾腰。

        蛋白沾了藥油，不能再吃了，剝出來的蛋黃顧承安吃了一個，剩下的被捏碎塞進狗嘴里。

        之后的一個星期，蘇潯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床上趴著，好在傷勢有所好轉(zhuǎn)，他腰上的淤青在慢慢變淡，脖子上傷口結(jié)的痂也自然脫落。

        一切都回歸正常，寺里的每一天都跟前一天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人們按部就班，他們晨出晚歸。

        唯一在發(fā)生變化的大概就只有顧承安和蘇潯的心境了，也許還有狗子的體重。

        黃昏時分，歸巢的鳥成群結(jié)隊落在樹梢上，顧承安靠坐在樹下看蘇潯畫畫。

        一縷頭發(fā)滑下來伴著晚風晃，直直晃進顧承安心里。

        靠近了，蘇潯身上的味道也不可避免的竄進顧承安的鼻腔里，明明他們用的東西幾乎都一樣，可他就是覺得蘇潯身上的味道比自己身上的好聞。

        里面多了讓人想去親近的味道。

        不遠處，蘇木在大聲喊哥哥，顧承安和蘇潯同時抬起頭看她。

        果然是狗子又叼著她的衣服撒歡。自從大狗發(fā)現(xiàn)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慢慢接近小姑娘，每天這樣的鬧劇不知道要上演多少遍。

        兩人都習以為常，只看了一眼就低頭的各干各的事了，任由她們?nèi)ヴ[，蘇木沒分寸沒關(guān)系，大狗知道分寸就行。

        蘇潯把本子遞給顧承安看，畫的是眼前的落日和晚霞，還有歸鳥。

        顧承安把本子立著拿起來，找了個合適的角度拍照。

        橘紅色的天空作為背景，前面是相似的黑白色的天空，落日下，余光最充足的一角是靠樹坐著的蘇潯。

        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話。

        顧承安來之前就在小鍋里燉了湯，用小火煨著，看著時間，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蘇潯端著手里的湯碗打量，光是玉米、蓮藕、銀耳就占了大半的空間，說是喝湯，實際上也算得上小半頓宵夜了。

        這里的菜就那么幾樣，也難為顧承安這半個月里天天換著花樣給他加餐。

        早上是一碗粥，中午是半碗配菜拌一口面，晚上就是這樣的可以媲美宵夜的湯。

        顧承安守著看他吃完才去幫著干活，蘇潯站在水池邊洗手上沾的油漬，水漸漸漫過手腕。

        住持中午跟他說的話還停在耳邊，他說：“蘇施主，你與顧施主之間的糾葛應(yīng)不限于此時，一笑一塵緣，莫要辜負，亦莫要強求。”

        其實是蘇潯先開口問的，他問怎么去處理他和顧承安之間的事才最合適。

        住持只給了這么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便不再多言。

        緣分這個東西最是飄忽不定了。

        那就先順其自然吧，等新鮮感淡了，都不用他趕，顧承安自己就會走的，蘇潯想。

        一條胳膊從后面環(huán)過來，半邊身子也若有似無的靠在他身上。

        顧承安沒穿外套，衛(wèi)衣的袖子拉至肘彎，他又把小臂貼在蘇潯側(cè)邊的肋骨上。

        只隔了一層衣服。

        “剛剛?cè)サ亟牙锇釚|西。”顧承安解釋給他聽：“胳膊上蹭了泥，用水沖了一下，正涼著，別浪費。”

        那得沖多少下才能涼到這個程度，蘇潯也懶得拆穿他。

        只不過他們現(xiàn)在這個姿勢過于親密了。

        蘇潯往邊上挪了一下，正好方便了顧承安去搭另一條手臂。

        現(xiàn)在更像是顧承安把他整個抱在懷里了。

        “我說，你能換個姿勢嗎？”蘇潯壓低聲音問他。

        顧承安：“不能。”

        “這是什么地方，你看看你像話嗎？”為了不引人注意，蘇潯話說的也很快。

        “怎么就不像話了。”顧承安把手臂挨著原來的位置往下移了一段：“這樣方便。”

        他說的太過理直氣壯，聽著倒像是蘇潯想的狹隘了。

        還沒等蘇潯想出什么反駁的話，顧承安又說了：“這地方不行，那是不是回家就可以了。”

        蘇潯直接曲肘給了他一下：“滾吧。”

        于是顧承安滾得很利索。

        兔子腿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蘇潯琢磨著怎么跟小姑娘開口時，顧承安已經(jīng)在跟她商量了。

        他蹲在蘇木前面，語氣很溫和“你看，小兔子已經(jīng)跟我們住了大半個月了，它也想它哥哥了，我們明天把它送回去好不好。”

        蘇木苦著臉不理他。

        顧承安摸著她的頭繼續(xù)說：“當時你和哥哥都答應(yīng)了蘇潯哥哥的，我們承諾了就要做到對不對？”

        小姑娘雖然不情愿，但還是委委屈屈“嗯”了一聲，她看向蘇潯：“那哥哥，明天下午可以嗎？承安哥哥也想的。”

        她拉著顧承安的衣袖晃：“是不是，承安哥哥。”

        顧承安把她頭發(fā)上的皮筋取下來：“對，承安哥哥也想，所以……”他也看向蘇潯：“可以嗎？哥哥。”

        蘇潯直接被這一聲哥哥叫懵了，除了蘇木還沒人這么喊過他。

        顧承安的聲音本身就沉，再加上他起了逗人的心思，刻意壓得更低，尾音拖著，撒嬌撒的別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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