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是遇到同行了吧……平田心里有點犯嘀咕，雖然那位雷電小姐怎么看都不像是會拐賣孩子的人，但是那個小孩子……

        平田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念頭，起因是在晚飯時分。

        菊子準備的晚飯很簡單，這樣的貧民窟里也找不到什么好東西，有吃的可以填飽肚子就不錯了。

        那位大小姐沒有對簡陋的食物表示出鄙夷來，反而是帶著點好奇，看到他們吃了，她才學著拿起來吃。

        想也知道，那種大戶人家的仆從可不會把梅子飯團和地瓜這種東西放到主人家的面前。

        她甚至還夸贊了幾句美味，平田把這當做了大小姐的家教的一部分：怎么會有人覺得臨近變質的飯團和爛了小半的地瓜好吃啊？

        平田平時是不吃這些的，這種東西是給拐帶來的孤兒流浪兒們準備的，反正只要吃不死能讓他順利脫手，成本能壓多低壓多低——想也知道，做著這種無本萬利的買賣，他的身家足夠他每天拿高級料亭當食堂。

        讓平田覺得異樣的是那個之前一直被雷電真抱著的男孩。

        晚飯的時候雷電真叫醒了他，橘色的頭發湛藍色的眼睛，和雷電真毫無相似之處，更不要說，比起那位大小姐來，這個叫“中也”的孩子似乎連吃都不會吃：他看著雷電真小心地去掉了地瓜上壞掉的部分，先自己取了一小塊放進嘴里細嚼慢咽做示范，然后將香甜軟糯的地瓜肉喂給男孩。

        男孩學著她的動作咀嚼嘴里的食物，然后吞咽。

        “做的很好哦，中也，好孩子。”平田看到那位大小姐露出溫柔的笑，鼓勵他自己取食。

        得到了夸獎，男孩的臉上露出了被夸獎后的紅暈。

        ……應該不是拐帶，沒哪個人販子會這么溫柔細心照顧教導被拐帶的孩子，這方面他非常有發言權。

        ——只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沒有把飯團遞給那孩子，他猜可能是怕小孩子吃臨期食物會生病。

        總不至于是察覺到他在飯團里放了藥吧？

        這要是察覺到了的話，她自己怎么還能吃下去？

        算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還能搞出什么事不成？

        平田說服了自己，找了個由頭出了屋子去打電話：這么個上等貨得盡快脫手才行，不然被她發現異樣了，到時候爭斗起來損傷到這上等貨的外表了，賣不出好價錢的話他可就虧大了。

        屋子里有菊子盯著，所以平田很放心，走開了一段距離就開始撥打電話。

        他不知道，身后不遠處的屋子里，隔著墻壁，雷電真卻精準地鎖定了他的位置。

        又是新的雷元素的運作方式……雷電真仔細感應著，不同于之前這個叫平田的人打開燈泡開關的時候墻體里的雷元素涌動到燈泡里，這次，平田是用的一個金屬板，在雷元素力活躍起來之后，它變化了形態，與高空中的某種存在取得了聯系。

        這種運作方式，她曾經考慮過，但是提瓦特的世界有天理維系者的存在，那是不該在那個宛若溫室大棚般的地方出現的東西，所以最后她放棄了……雷電真垂下眼眸，在心里構建模擬出相關的反應，驚訝地發現，那是某種傳遞消息的方法。

        而且，是雙向的。

        真是方便的溝通方式，這個世界的人類的科技，發展得遠比坎瑞亞徹底……不去想那個導致她命隕異地與妹妹分離的國家，雷電真嘗試破解反譯那些雷元素中包含的信息。

        屋外的平田還在無知無覺地和上線寒暄交流情報，渾然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化作電信號傳遞去往遠方之前，先被攔截破譯了才被放走，他自然也不知道，上線的聲音通過電信號傳遞到他這之前，也同樣要經歷這么一個步驟。

        他只覺得今天的信號延遲有點高，雜音也有點重。

        于是他在附近轉了轉，找了個信號好點的地方，這次正常了。

        熟練了破譯過程的雷電真不再攔截信號，就像一個學生剛剛看到一個新題目還不會算，于是需要先把題目本子拿過來仔細計算過才能有答案再把本子還回去、熟練之后掃一眼題目就心算出了答案不再需要留下本子一樣，現在那些流淌過她感知里的電信號攜帶的訊息，就像她俯瞰自己的國度一般清晰明了。

        平田還在敷衍上線的試探：“……最近的情況不太好啊，你也知道的……是是是，大戰在打，街上的流浪兒和沒人會關心的孤兒一天比一天多，可那又不是都在我遇得到的地方！好的苗子一早都被港口mafia弄走了，剩下的也被附近的那些組織瓜分了，我能撈到幾個啊，我又沒那個膽子去跟港口mafia要人……不過今天我弄到一個極品貨，最好快點來弄走，不然我怕節外生枝……成，還是按照老規矩分成……”

        “聽”了一會，雷電真推斷出了平田試圖掩藏的情況：他在瞞報什么。

        從“分成”這個詞匯中，她大概猜測出了平田瞞報的是什么。

        ——大約就是數量吧，實際做成了一萬摩拉的生意，但是為了少交稅偷稅漏稅，賬面就寫三千，于是剩下的七千就不用交稅了。

        小到合伙人，大到勘定奉行，這樣的事總是日復一日地發生，沒什么新鮮的。

        她不是影，無法一刀劈了這人，要護著中也還要保護那個生病的孩子的話，只靠自己很難從這里脫身。

        需要借助一點“外力”。

        平田瞞報的東西可以成為很好的“外力”。

        不過還需要賬單，有事實依據在手，才能讓上線動殺心。

        ——就像艾莉絲女士曾經送給她的那本來自于世界之外的書籍上寫的，有300％的利潤，就會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絞首的危險（備注1）。

        更不要說，平田的那位上線，恐怕本身就不是什么遵紀守法的人。

        常年累月隱瞞下，平田到底少交了多少該給上線的利潤呢——只要想一想這個問題，相信那位上線必定會感覺到心絞痛般的苦楚吧？

        按照這里的人類對雷元素的依賴……

        雷電真的感知落在了平田手里那個帶有雷元素的金屬機械上。

        ……那些賬單，應該會在類似的機械里吧？

        或者，就是那個金屬機械里。

        在方才的觀察中她發現，聚集越多越精細的雷元素力的地方，似乎就蘊含有更多的信息。

        而這個屋子里，帶有這類雷元素力的物件，多數是那些金屬盒子形狀的機械——說起來，這個國家的鋼鐵資源竟然這么豐富的嗎，從睜開眼睛到現在，她看到了多少鐵礦精煉后的產物啊……

        哪怕是以富饒礦產著稱、有巖神庇佑的璃月，花了幾千年也沒挖出過那么多的礦藏來。

        就算是毫不限制地發展科技的坎瑞亞，絕大多數時候也是用經過處理堅韌的木材作為機械材料，唯有極其核心的部位才會用金屬鍛造。

        這個國家是剛好在富礦脈上嗎。

        習慣性以身居高位者的思路思考，雷電真想著想著就有點走神，好在她及時意識到自己如今已經不在提瓦特、也不再是稻妻的雷電將軍，收束了心神。

        即便這個國度有著許多會讓她想起她的稻妻的風土人情，那也不是她的稻妻。

        不是她愿意為之付出生命的稻妻。

        不再去想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的眷屬故地，雷電真“翻閱”著機械盒子里雷元素蘊含的內容，這一開始很困難，畢竟很多運作方式、雷元素的流動方向都是她從未接觸過，但好在有平田這個“老師”在：他在結束了和上線的通話后，習以為常地打開了手機瀏覽器開始刷新社交網絡訊息，刷了一會沒看到感興趣的新聞才熄滅了屏幕，把手機放回衣兜里。

        那短短數分鐘的訊息流，帶給了雷電真新的知識。

        原來那些奇怪的結構和電信號最后表現出來的是這樣的啊……雷電真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如果修改了電信號的排布，就可以篡改他看到的信息了？

        那邊平田正在編輯信息——他已經聯系好了上線，到時候把那位大小姐和她弟弟一起交給上線售賣，能賣個好價錢，至于另外一個小孩，要在那之前送走。

        大小姐和她弟弟實在太醒目了，沒可能瞞過去，所以這種大貨就不要想著瞞報了。

        倒是那個流浪兒，可以提前出手掉。

        嗯，聯系買家，處理完之后再帶著大小姐和她弟弟去和上線見面……平田心想著，手下編輯好了幾條信息，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時間表，跟上線、買家都約好了時間，然后發了個短信給菊子，讓她把人帶出來。

        時間管理大師不外乎如是。

        先賣那個孩子，然后再處理她和中也嗎……略一沉吟，雷電真垂下的手指動了動。

        些微雷光在她細白的手指尖端一閃而逝。

        “真……”小孩拉了拉身側少女的衣角。

        并不知道自己無師自通了駭客技能的雷電真把注意力從平田身上收回，落在橘發男孩身上：“怎么了，中也？”

        中原中也沒說話，而是將視線轉向了另一邊，雷電真跟著看過去，菊子正從被褥中把孩子抱起來。

        留意到這邊的視線，剛巧走回來的平田立刻開口說道：“我送他去醫生那邊看看。”

        非常正當的理由，尤其是聯想到剛剛晚飯的時候這孩子都沒醒過來吃東西，父母擔心要送去醫生那看，也很合理。

        說著，平田從菊子懷里接過昏睡的孩子：“那我出門了，菊子，家里就拜托你了。”

        中原中也看看陌生的女人和男人，最后看向身側的少女。

        感覺到他的視線，雷電真偏頭小聲問：“中也很擔心？”她把音量控制在旁人聽不到的程度。

        男孩默默地點頭。

        雷電真溫和頷首：“那，等一下我們也跟上去看看吧？”

        男孩睜大了眼睛。

        回應他的，是少女微帶促狹的笑。

        等走到遠離了居所的地方，平田看看時間，快步朝約定的十字路口趕去：要在八點準時完成交易才行。

        另一邊，平田的上線放下手機后沒多久，就收到了平田發來的約定交易時間和地點的短信：“今晚八點，山居北側的十字路口……時間定這么急？”

        看來那個上等貨的背景很厲害，平田這平日里膽大包天的都不敢在手里久留，生怕招來麻煩啊！

        這樣感慨了一句，上線便起身去吩咐手下做好準備趕往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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