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靜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有些意外，她竟然能這么快就妥協，不過只要她松口就行了，商靜臉上立刻露出笑容，給陳諾發了個短信。

        陳諾表演完最后一場，打掃了海獅的宿舍后，回去換了衣服，她只知道商靜是帶她出去吃晚飯的，但并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她家。

        臨出發前，商靜才和陳諾說：“一會兒見到我爸媽，你不用太緊張。”

        陳諾這才知道原來商靜是要帶她回家，“你媽媽知道我們的事了？”陳諾問道。

        商靜點了點頭。

        陳諾從副駕坐直身子看著她，看了很久，然后伸手摸了摸商靜挨打的地方。

        商靜以為她在和她調情，笑著說：“在開車呢，別鬧。”

        “姐姐，我不想你這么辛苦。”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商靜覺得只有自己父母能接受了，她才能慢慢地再把陳諾拉出那個泥潭。

        “那你就好好表現，不要辜負我的辛苦。”商靜摸了摸她的臉頰，對她說道。

        陳諾跟著商靜進了家里，以為是像商靜想的那樣，他爸爸媽媽都在家，但實際上只有商媽媽一個人坐在飯桌上，菜式很多，雞鴨魚肉都有，兩人的飯也盛好放在空位上。

        “阿姨好。”陳諾怯生生地喊了她一聲，她對商媽媽不陌生，但以前只是在菜市場里見面，而現在她是作為商靜母親的身份。

        “嗯，坐吧。”商媽媽不冷不熱地說道，眼睛都沒抬一下。

        “我爸呢？”商靜問道。

        “開工去了。”商媽媽拿起碗筷自顧自地吃飯，腦子里想到剛才得知商靜要帶陳諾回來吃飯，她爸爸一聲不吭地就披上外套出門了。

        早上她還和她爸爸吵了一架，商延指責她說：“都是你這樣，女兒才被你寵壞的。”

        她在商靜那受了一肚子氣還要被他說，砸了遙控器，問他：“從小到大你有管過她嗎？現在還怪起我來了。”

        兩人冷靜了一下，商媽媽才說：“我不是要慣著她，但你的女兒你還不了解？她的脾氣這么犟，越是不讓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還不如不要反對，她們自己談著沒意思了也就分開了。”

        陳諾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來，她看過來的眼神被商媽媽捕捉到了，“怎么了？”商媽媽問道。

        “阿姨，你和叔叔吵架了嗎？”陳諾很敏感，在這樣的氛圍下叫她怎么吃得下飯。

        “沒有的事，吃飯吧。”商媽媽看著陳諾又憐又恨，以前覺得她可憐才把魚送給她，要知道她會和商靜這樣，就不該可憐她。

        陳諾的心沉了下去，她不知道商靜和她媽媽說了什么，起碼她媽媽并不像她以為的那樣祝福她們。

        “諾諾嘗嘗我媽做的紅燒雞翅怎么樣。”商靜貼心地給陳諾夾了一個雞翅，陳諾嘗了一小口，甜咸的醬汁很可口，她扯出一個笑容說：“好好吃，阿姨做菜真好吃。”

        真好吃有什么用，好好的家還不讓叫她給拆散了。商媽媽表面點了點頭，在心里暗想。

        陳諾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刺傷了，趁眼淚流出前，趕緊站起身來，慌亂地說：“你們吃吧，我先回去了。”

        接著不由分說地奪門而出。

        商媽媽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還沒說什么呢，就把她給委屈成這樣了？

        商靜也有些不開心，自己好不容易爭取到一起坐下來吃飯的機會，就被她這么撂下了，這不是讓她媽媽心目中的印象更差了嗎？

        陳諾沖下樓走出小區后，看著滿街的路燈，行人在她身邊走過。

        剛剛那家的紅燒雞可真難吃。

        明天不想帶她一起去，怎么找個借口拒絕她呢？

        39路車站是在這附近嗎？老板真煩，讓我來這么個陌生地方送文件，還不讓打車。

        連個手機都不給我買，琪琪的男朋友多好，要是真不買，晚上回去我就跟他分手。

        陳諾的心像在打鼓，眼前的景象一會兒放大一會兒變小，太吵了，她捂著腦袋蹲下。

        商靜沒有下來找她，她覺得陳諾太任性了，來之前和她說好的，她卻還這樣。

        “你分得清什么是可憐什么是喜歡嗎？”商媽媽覺得商靜開始動搖，看，根本就不需要她反對，她們這樣的差距如何能走到一起，她一邊刷洗盤子，一邊說：“這種從小家里沒好好教養，就是這樣的，遠距離接觸幾下覺得挺可愛的，一接近就原形畢露了。”

        商靜黑著臉聽完她的話，回了房間，她這次不會立刻去哄陳諾了，并不是自己認同母親的話，而是她想讓陳諾知道做事情要有擔當要有責任心，這樣一走了之，殘局總是要有人替她收拾的。

        陳諾在街邊蹲了幾分鐘，緩了過來，漫無目的地走到健身公園的長椅上坐下，因為是和商靜出來的，她什么都沒有帶，只帶了一個手機出來。

        現在回動物園的公交車已經停運，她只能在這里先坐著，等商靜下來找她。

        可過了很久，她都沒有見到商靜，也沒有接到她的電話，一定是自己的突然離席讓商靜生氣了。

        她抱著膝蓋盯著地面發呆，這里來來去去的人不是很多，只有吃完飯下來散步的老人和小孩。

        這個人坐在這里干嘛呢？

        她好像個無家可歸的乞丐。

        陳諾的心又開始難受起來，她舔了舔嘴唇，有些口渴，拿起手機猶豫要不要叫爸爸來接她。

        可是爸爸平時很辛苦，從景山過來開車都要半個小時，更何況他騎個摩托車要花更長的時間，而且天這么黑，也不安全。

        商靜一夜也沒怎么睡，她不知道陳諾到底在想什么，回去了也不給她發短信，她之于陳諾又有多少分量呢，值得她這么努力去爭取嗎？

        天亮后，商靜還是決定上山去找她，畢竟她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自己愿意多花點耐心好好教她。

        而陳諾裹著棉衣在冬夜的長椅上坐了一晚上，她趕在第一班公交車之前來到菜市場找商媽媽。

        商媽媽遠遠的就看到她，心下一驚，難道這孩子一晚上沒回去嗎？

        “阿姨，對不起，我和姐姐的事情害你和叔叔吵架了。”陳諾不敢直視商媽媽的眼睛，只敢盯著冰上的魚說道。

        “孩子，阿姨不是針對你，但你知道你們在一起，對你和商靜都不好，尤其是商靜，你知道外人的看法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影響嗎？”商媽媽循循善誘，希望陳諾能知難而退，“你和商靜做朋友不是也一樣嗎？阿姨照樣會對你好的，魚也留給你，嗯？”

        陳諾抬起頭來。“可是阿姨，我真的很喜歡姐姐，她也喜歡我。”

        “你知道什么是喜歡嗎？你要是真的喜歡她，就應該放過她。”商媽媽氣呼呼地說道。

        陳諾被說得低下了頭，又小心翼翼地抬頭問她：“阿姨，你可以借我兩塊錢嗎？我明天還給你。”

        商媽媽的嘴角扯了兩下，強忍住怒氣，往她手里塞了兩塊錢，“不用還了。”她別過眼不去看她，心里卻有些不忍，這孩子連回去的錢都沒有，真不知道昨晚是在哪里過的，幸虧沒發生什么危險，否則自己良心也過意不去。她又想到商靜，也覺得自己的女兒狠心，陳諾離開后，她也沒去追她。

        她一個中年人不懂什么情情愛愛，可她也真心想問問商靜，她真的愛這個小姑娘嗎？

        商靜開車到達動物園的時候，動物園還沒有開門，不過有工作人員認識她便給她開了門。商靜直奔陳諾的屋子，卻發現她的門上掛了鎖，平時陳諾回家都是開了這掛鎖回屋上插銷的，如今這鎖還鎖著，說明她不在家里。

        商靜有了不好的預感，但還是希望陳諾是回她爸媽那睡去了，便跑到她媽媽經營的小賣部。

        陳媽媽正在整理貨架上的商品，轉身看到了商靜，兩人面面相覷，誰也沒發話。

        “阿姨，諾諾在家嗎？”還是商靜沒忍住先問了話，陳媽媽的臉色霎時就變了。

        “昨天不是你把她帶出去的嗎？”陳媽媽的話一下子點醒了商靜，陳諾沒有錢，她不會用導航，也壓根不會打車，她沒辦法自己回來。

        陳媽媽從商靜的表情中也看出端倪，陳諾估計昨晚上就因為什么原因沒和她在一塊，拿起手機往外走去，肩膀狠狠地撞了商靜一下。

        商靜被撞得一個踉蹌，想到陳諾很可能還在家附近，便想往停車場跑。

        “喂，諾諾，你在哪里呢？好，你快回來，媽媽在這里等你。”陳媽媽將手機壓在胸口喘息了好久，才把心放下。

        陳諾下了公交車，從北門往海獅館來，看到商靜也在這里等她，揚起的笑臉慢慢落了下去。

        陳媽媽快步走到她面前，抱了抱她，直起身子看著她的臉，半是責怪半是擔心地說：“你一晚上待在哪呢？怎么不叫爸爸去接你，知不知道爸爸媽媽會擔心？”

        “對不起媽媽，我下次不會了。”陳諾小聲地說著，偷偷抬眼看商靜。

        “快回去收拾一下，媽媽去給你煮碗粉干，加塊你愛吃的大排，”陳媽媽推了推盯著商靜看得陳諾，“要不要吃？”

        吃飯皇帝大，更何況陳諾昨晚就沒吃幾口，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連忙點了點頭。

        陳媽媽放開她剛要走，卻被陳諾拉住了袖子，她似乎怕自己媽媽會拒絕那樣，小心翼翼地說：“給姐姐也煮一碗吧。”

        陳媽媽白了她一眼走開了，心想：自己都這么狼狽了還想著什么姐姐，你姐姐自己有媽媽，會給她煮的，還用得著你替她操心。

        “媽媽……”陳諾不死心地對著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陳媽媽轉頭不耐煩地說道。

        商靜見她媽媽走遠，走到陳諾身邊，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昨晚的行徑。

        陳諾主動牽起她的手，往自己的小屋子去，她從抽屜里的小荷包里找了兩枚硬幣遞給商靜，說：“早上我跟阿姨借了兩塊錢，你幫我還給她行嗎？”

        商靜想到她一晚上沒處去，等天亮了還要去找自己的媽媽借錢坐公交車，就心酸得不行。

        “對不起諾諾，姐姐錯了。”商靜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自私，她以為自己對陳諾很好，實際上卻一直在傷害她。

        “不怪你，姐姐，我昨天不該走的。”她抓住商靜的手臂輕輕拉開了她，轉身去衛生間洗漱。

        整理好自己以后，陳諾帶著商靜去食堂，陳媽媽在角落的位置放了兩碗大排粉干。

        陳諾是真的餓了，沒幾口就把粉干連湯都吃完了，用手背抹了抹嘴后，問商靜：“姐姐，我們在一起是不是對你影響很大？”

        “聽誰說的？我媽嗎？”

        陳諾搖了搖頭，說：“我就是自己覺得。”

        “不會，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陳諾嘆了口氣，單手支著下巴看商靜吃粉干，不解地問她：“姐姐，為什么你明明知道阿姨不會高興，還要把我們的事情告訴她呢？”

        商靜也吃得差不多了，從隔壁桌抽兩張紙巾，一張擦了擦嘴巴，另一張拉過陳諾的手給她擦了擦手背。

        “因為我希望我們有以后，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住，你在家附近找一個輕松一點的工作，或者你不想上班也可以去學點什么，總之，我希望我們可以永遠待在一起。”

        “在山下嗎？”陳諾心里有些惶恐，很明顯商靜想要的并不是她想要的。

        “嗯，在市區也可以，這樣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步行就到了。”商靜亮著眼睛看著她，覺得這樣的安排她應該會喜歡。

        陳諾卻收回了原本看著她的眼神，有些逃避地說：“姐姐，你還不去上班嗎？”

        商靜點開手機屏幕看了下時間，想了想說：“晚點去沒關系，有事她們會聯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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