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到達了菜場附近的公交車站，商靜在路口停下，下午兩點路上沒什么行人也沒什么車輛，陳諾轉頭看著商靜，她知道這一開門商靜就不再是她的了，她還不想這么快下車。
商靜也回望她，極力控制自己不讓淚水流出。
姐姐，再抱抱我吧，陳諾咽了咽口水沒有說出來，她看到不遠處一對父母牽著一個小女孩，這是商靜該過的正常生活，她不能再停留了，再這樣下去只會更舍不得。
“姐姐，我走了，照顧好自己�！标愔Z最后朝商靜笑了笑，打開安全帶的插口，推開門下了車。
商靜看著陳諾沿著路邊走上站臺，直到公交車開來都沒有再朝自己看一眼。
公交車就像命運一樣，晃晃悠悠地把她的陳諾帶走了，也把她的心帶走了。
她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雙手緊緊抓著方向盤任由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來，她想到的不是陳諾沒有了她該怎么辦，而是自己沒有了陳諾，接下來的余生該如何度過。
晚上七點，天色只有蒙蒙的一層亮光，商媽媽打開門看到玄關處擺放著商靜的鞋子，但屋子里卻沒有亮燈，黑漆漆的一片。
她拎著菜往廚房走去，回頭看到商靜抱膝坐在沙發上嚇了一跳，她打開了燈嘟囔著：“怎么回來也不知道把燈打開，暗洞洞的舒服嗎？”
她把菜放下都沒聽到商靜有任何動靜，便走過去看她，只見商靜雙眼失神地盯著茶幾發呆，眼睛水汪汪的像哭過的樣子。
“怎么了？”商媽媽見商靜這樣有些心疼，坐到了她的身邊摟住她的肩頭摸了摸。
“媽�！鄙天o說了這么一句話，想到了陳諾便抽泣地氣都喘不上來，商媽媽見狀將她摟進懷里安撫，“怎么了？是不是跟誰鬧別扭了？”商靜能為誰哭成這樣，商媽媽心里自然有數，她便出聲問道。
“我跟她分手了，不會再和好了�！鄙天o哭得更激烈了，她想把委屈都哭出來，家人的不贊同，命運的不公，還有自己的不爭氣。
商媽媽聽到也有些驚訝，她一直覺得商靜和那個孩子處得挺好的，自己還時常為她們的將來憂心，怎么反而兩人剛去完廣州就分手了。但一方面她也為此感到開心，同時也為懷里哭得傷心的商靜心疼，自從商靜懂事以來從沒見她這么哭過。
過了那一晚，商媽媽本以為商靜會盡快走出這段感情，畢竟商靜是一個極為理性的人，可事實上，商靜卻像行尸走肉一樣活著，清晨她為父女倆準備的早餐永遠會剩一份，晚上她也只是隨便吃幾口，有時甚至飯也不吃、衣服也不換，倒頭就睡了。
商媽媽也不懂，倘若讓她猜這倆孩子是誰提的分手，那不用說是商靜，但她不明白的是既然商靜這么不舍得這段感情又為什么要分手呢？
但無論原因是什么，她都不希望商靜再這么頹廢下去，她給楊安柏打去了電話，讓他好好勸勸商靜。
商靜一直認為楊安柏是她的好朋友，甚至覺得他就是世界上另一個她，楊安柏能理解她所有的事情，這也是她愿意把自己和陳諾交往的事情和他坦白的原因。
可現在她也不想再提這件事了，呆呆地看著樓下的風景。
楊安柏也十分心疼商靜，他從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鼻尖和眼睛紅紅的，像得了感冒，但這場感冒也許永遠不會好了。
“阿靜，有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也許是我不好。”楊安柏認為是自己對陳諾說了那番話，陳諾才毅然決然地要和商靜分手，但商靜聽了楊安柏去找陳諾的事情以后，眼睛短暫地發亮然后慢慢黯淡下來，又變回無神的樣子。
“沒事，”她淡淡地說，“不重要了�！彼�要感謝楊安柏，起碼能讓陳諾也甘心放手，只是陳諾是真實地為了自己，而自己卻是因為擋不住超能力的誘惑。
“阿靜，如果你最后是要打算結婚的，可以考慮一下我嗎？”楊安柏面露誠懇，他知道商靜說不會和陳諾和好就是不會再和好了，而他也能看出商靜恐怕也難以再愛上別人。
商靜的臉上終于出現了別的表情，慌張又有些疑惑，“安柏，那個人絕不可能是你�！彼荒茉賯λ耍梢哉乙粋�只需要婚姻的男人結婚，但絕不會找一個愛她的人結婚。
然而楊安柏又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呢，他只盼商靜可以留在他身邊，他只想看到她，至于她愛不愛他，他沒那么在意。
從和商靜交往以來，他就日夜擔心，他知道終有一天商靜會遇到她的真愛，能讓他心甘情愿放手的也只有商靜的真愛，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個人竟是一個女人，讓他更沒想到的是，在他以為她們可以天長地久的時候，她們又分開了。
“你知道誰才是最適合你的不是嗎？如果你覺得我投入感情會讓你覺得困擾，我可以盡量不去愛你�！�
“安柏……”商靜深吸了一口氣別過頭去，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她最對不起誰，除了遠在景山的陳諾之外，便是近在眼前的楊安柏了。
“阿靜，我可以等你。”他一直在等她，大學時候等她答應和他談戀愛，工作以后等她答應和他結婚，現在也可以等她放下。
家族里年紀最小的妹妹也成婚了，婚禮上人人都問商爸商媽何時能聽到商靜的喜訊，其中有些人是寒暄，而有些人則是故意提起，最早知道商靜和楊安柏談戀愛的時候，很多人都羨慕嫉妒，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還遲遲未完婚，這些人便從嫉妒轉為冷嘲熱諷，而商爸商媽只能尷尬一笑。
“啊？到底什么時候呀？”這些人依依不饒。
“正在準備了，”商靜的突然開口讓所有人包括商爸商媽都很詫異，“本想等印了請柬再通知你們的，表叔表嬸太心急了�！�
商爸商媽連忙接話，“就是說呀，孩子心里都有數的，過幾天我們把糖送過去，記得來喝喜酒。”
這些人便也打著哈哈，“哎呦，阿靜終于舍得把自己嫁出去了，安柏那孩子不錯的，他爸爸就住我家隔壁單元，到時候常走動啊。”
只待商靜這一松口，婚禮便立刻緊鑼密鼓地安排著，好似生怕她反悔。大家都在為婚禮的事情忙碌著，定酒店、司儀、舞臺，聯系婚紗攝影樓，定喜糖、伴手禮，預約試婚紗的時間，唯獨只有商靜還在日夜工作，好像這是別人的婚禮一樣。
“靜姐，你別忙了，這些都是你婚禮日期以后的案子，你能不能對自己的事情上點心呀。”張夢夢一大早來公司拿喜糖的報價單，發現商靜已經坐在辦公室開始工作，忍不住推開她的門說道。
“嗯，”商靜不咸不淡地回應了一句，“那現在我要干點什么呢？”
張夢夢只當她是緊張的，看著手表說：“下午一點約好試妝，試完妝順便去試婚紗，下個禮拜要拍婚紗照，因為時間的緣故只能去附近的海島上拍一拍，都怪柏哥定時間定的那么著急……”她嘟囔了一句，然后提高音量對商靜說，“唉，靜姐你聽到沒呀？”
“嗯，知道了，下午一點去試妝然后試婚紗，下禮拜去拍婚紗照，”商靜重復了一邊，“夢夢，你已經不是我的助理了，這些事情都是我的私事，你別做了，我聯系小貞吧�！�
“別呀靜姐！”張夢夢一聽急了，這可是她好不容易讓楊安柏給她安排的，她也想參與到這場婚禮中來，“我不會耽誤工作的，你放心�！�
“不是說你耽誤工作……”
張夢夢不理會商靜的話，一邊說一邊關門，“那地址我發短信給你，記得去�！�
商靜盯著被關上的玻璃門發了會兒呆，總算想起自己要結婚的事情，保存好文件關了電腦，但她起身走了幾步又覺得不知道該干嘛，便又坐到了沙發上，她打開手機上的相冊，摸了摸屏幕上的陳諾。
商靜知道靠自己沒辦法提起精神，便打電話讓夏曉貞陪自己一起去試妝。
還不到中午，夏曉貞就出現在商靜的門口，拉著商靜去吃飯。
“大忙人，要結婚了還不把自己從工作里解放一下呀？我們去吃日料吧，樓下轉角那家。”
商靜想到自己曾和陳諾在那家店里吃過，搖了搖頭說：“不想吃日料�！�
夏曉貞皺起了眉頭，以前商靜可是很喜歡吃日料的，“那就吃烤鴨？”換來的還是搖頭，“泰國料理？還是你想吃中餐，我家對面有家餃子館還不錯，那你到底要吃什么？”
“要不，我請你吃泡面吧�！鄙天o也想不到什么是沒和陳諾一起吃過的，苦笑著說道。
“你不是吧？”夏曉貞無語地看著商靜，她不是沒察覺到商靜的反常，但倘若商靜自己不主動說，她問也是多余，只好拉了拉她的袖子說，“要不我們去吃火鍋吧？雖然熱了點，但我好久沒吃了�！�
商靜抬眼想了想，自己好像還真是沒和陳諾一起吃過火鍋，“可是一身火鍋味去試婚紗不太好吧？”
“你真是的！去吃拉面行了吧？”兩人正好路過一家日式拉面店，夏曉貞便指著店門說。
“行。”商靜再推脫下去，兩人怕是什么都吃不成了，這家拉面店她覺得陳諾肯定會喜歡的，但沒機會打包給她吃了。
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就緒，婚禮的日期也臨近了，和所有的婚禮流程一樣，當商靜下樓要坐車離開的時候，商媽媽抱著她哭了。
“媽，這個婚禮是我給你們的交代�！鄙天o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商媽媽的心如刀割一般，她哪能不知道商靜想要的是什么，但她只能裝傻。
“安柏是個好孩子，你會幸福的�！�
商媽媽慈愛地摸了摸商靜的頭發，而商靜努力微笑卻流下了兩行眼淚，攝影師努力記錄下這母慈子孝的一幕。
婚車緩緩行駛，商靜和楊安柏兩人坐在后座，卻毫無肢體接觸，就像兩個拼車的人一樣。
商靜撩起白紗，轉頭對楊安柏一笑，道：“我們終于結婚了，讓你久等了�！�
楊安柏眼睛一紅，是啊，他們終于結婚了，可他也明白自己永遠也得不到她的心。
商靜在眼淚流出之前轉頭望向窗外，她人生的列車總算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這個結局除了她，皆大歡喜。
“諾諾，怎么不換衣服？”陳媽媽等著陳諾一起去食堂吃飯，今天游客很多，她剛從食堂幫忙回來。
“姜叔讓我再加一場，我沒時間了�！标愔Z擦了擦額頭的汗，慌里慌張地撕開泡面的塑封。
“嘖，這個姜民！”陳媽媽恨恨地吐出這個名字，看著陳諾滿是心疼，一邊給她剝茶葉蛋一邊說：“下次他再讓你加場你就拒絕他，又不給錢的……”
“給的，姜叔說給我加獎金�！�
陳媽媽抬頭撇了撇嘴，道：“誰稀罕他那兩個錢，主要是你太辛苦了，飯都吃不了，哎呀，燙！吃慢點�！�
這句似曾相識地話讓陳諾晃了晃神，但立刻又把碗里的泡面往嘴里送，不管多燙嘴她都沒有張嘴發出聲音。
陳媽媽也感知到氣氛的變化，便轉了話題：“咦，最近怎么不見商靜過來了？”
陳諾喝了幾口湯后，把碗放下，“她不會再來了。”語氣平靜得像在和母親談論今天的天氣。
陳諾好像絲毫不受商靜離開的影響，認識她之前過的是什么生活，現在依舊過回那樣的生活。
在陳諾的人生中，有三個對她最好的人，母親、父親和商靜，這似乎是一個悖論，為了她好所以離開她。
不一會兒，陳諾歡快的聲音又在舞臺上響起，陳媽媽卻落了眼淚，她的諾諾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人，任何人到了她的面前，心中的想法都有人可以理解，可唯獨只有陳諾，像大海上航行的船只，她可以渡人，卻永遠不能自渡。
海獅將球頂入籃筐完成最后一個動作，贏來了觀眾們的掌聲。陳諾笑著和海獅對著觀眾們鞠了一躬，當她抬頭時，看到觀眾席上的商靜，她也正靜靜地看著她。
陳諾，陳諾，陳諾，陳諾……
她腦子里的想法不斷溢出。
諾諾，諾諾，諾諾，諾諾，我愛你……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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