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鄞州
近日,傅承安與馮遠因不日將出使塔克孜的事費心勞力,因為常常來往營地與府院之間,便趁著與蠻族休戰之際干脆住在了梁胤府中。
阿爾桑與傅承安之間的事早已傳入梁胤耳中,經過上次的試探,他雖打消了一些疑慮,卻并未完全放心。
眾將領在廳堂商榷,阿爾桑不便入內,府外有士兵層層把守,因此堂外并未設人站崗。
她提著裙擺輕手輕腳地伏在廳堂外聽里頭人說話。
“殿下,微臣認為此行兇險,蠻族之人必定會沿途設伏,不可不防啊。”
一道年輕的聲音響起,儼然是傅承安:“殿下,臣倒有個法子。”
梁胤:“但說無妨。”
大意便是聲東擊西之策,放出消息,稱梁胤車架在前,實則在后,以此迷惑麻痹敵人。
出使之時設三輛車馬,梁胤在后,傅承安在前坐鎮,中間為空,隨行一千均勻排布在三輛車馬兩側。
聽到此處,阿爾桑心中閃過糾結猶豫,但一想到仍在家鄉受挾持的幼妹,她的目光便堅定下來,趁未有人發現匆匆離去了。
席面上大家建言獻策,梁胤居上首。
阿爾桑走后,轉角便走出來一名侍衛,此人正是梁胤的暗衛,他至門口向梁胤低頭致意,后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出使之日很快便到來,蠻族果然與谷地設計埋伏,不過事情并未像阿爾桑料想那般。
他們臨時竟又調換了位置,梁胤在前,傅承安在后叫敵軍攔截住,梁胤順利入了塔克孜。
由于蠻族此番帶了太多人來,傅承安寡不敵眾,很快便被抓走。談和出兵一事馬虎不得,梁胤縱然很急卻也沒辦法不能第一時間營救他。
馮遠先看出不對勁:“奇怪,馬車一事蠻族怎會知曉殿下本是在后面的車馬,若不是殿下您臨時決定調換,此刻怕是早已中了他們的奸計!”
隨行小將懷疑道:“莫非……”
馮遠一拍桌案怒道:“有人泄秘!”
梁胤不置可否,抬眸望了眼低著頭久不發言的阿爾桑:“爾桑姑娘有何想法?”
她忽然被叫住,心中滿是心虛,左顧右盼顯得很是無措,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馮遠憑借閱人無數的經驗,眉頭皺成了一個大疙瘩:“難道是你?”
她瞳孔一縮,猛地倒退了幾步。
馮遠大驚:“還真是你?!你為何要這么做?!”
“我……”
梁胤恰在此時開口道:“爾桑姑娘…不,阿爾桑·塔娜,若我沒記錯,你有個妹妹,她在博爾哲的手中?”
博爾哲是蠻族中的貴族將領。
阿爾桑早已大驚失色,這個北梁國的二皇子竟然這樣厲害,將她查的如此清楚。現下,她也沒什么了隱瞞的了,深吸了一口氣道:“對不起。”
馮遠沒成想自己也有看錯人的一天,一時氣急,吼道:“承安待你不薄,你竟是這樣回報他的?”
阿爾桑臉色十分難看,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好,但她也沒有辦法。若不這樣做,博爾哲不知會如何對待她的妹妹。
她眸中噙著淚,卻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問心有愧。
此時,士兵匆匆進帳稟報道:“報——”
“博爾哲綁了傅將軍在陣前喊話,說、說……”
馮遠急道:“他說什么!”
士兵一臉屈辱:“他說要殿下人頭來換!還要我們退兵三十里!”
“豈有此理!”馮遠恨得牙癢癢,一時悲憤道:“我北梁男兒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有種他便在戰場上與我正面交鋒!”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忽然轉過身來道:“來人,將這個女子拖入大牢好生看管!”
阿爾桑臉色慘白,梁胤淡淡地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博爾哲為人陰險狡詐,手段狠毒。據我的人調查,你妹妹早在一月前就已不在人世。”
她猝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這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梁胤語氣冷硬,“如今若你對承安還有一絲愧疚,便助我們救出他,當你將功補過。我不會責罰你,但也不會再留你在此處。”
阿爾桑心知他沒有理由騙自己,頹然道:“怎么會這樣,為何一切都跟我想象的不一樣……”
“你所想?”梁胤道:“按你所想,此刻陣前之人,當是我?”
阿爾桑無可反駁,囁嚅道:“我……”
“若是承安出事,”馮遠惡狠狠道:“我也不會放過你!”
她低著頭想了許久,眼眶一片通紅,她倏地抬起頭:“既然是我的錯,那便由我來彌補。只要能救出傅將軍,我任憑處置!”
當夜,阿爾桑架馬回百里之外的蠻族營地,博爾哲的部隊正因抓到了北梁大將而慶功喝彩。
她找到喝的醉醺醺的博爾哲,質問道:“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我妹妹呢!”
他繞著彎子,想著往后還能用得著阿爾桑,便道:“若是你從今往后肯聽話,那我會認真考慮把你妹妹還給你。”
博爾哲自以為拿捏住了阿爾桑的把柄,殊不知她早已知曉真相,哪里會再聽命于他。她在營地兜圈子,費了些勁終于找到了關押傅承安的地方。
他手腳都被重達百斤的玄鐵鎖鏈捆著,身上布滿了鞭笞的痕跡,此刻正了無生機地垂著腦袋。
阿爾桑眼眶霎時便紅了,她輕輕觸了觸傅承安的臉頰,吸了吸鼻子便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既然當初她可以做蠻族的細作,如今也能做北梁的細作。
回城商議過后,她決定,由北梁派兵假意東攻,支走博爾哲的大部分兵力,再由人帶兵闖入蠻族營地救出傅承安。
只不過梁胤因要商議與塔克孜聯合之事要是不能離開,若是由旁人領兵東攻博爾哲不一定會信,而能闖蠻族營地營救傅承安之人必定只能是馮遠。
權衡利弊下,都有些犯難。
阿爾桑道:“不如由我隨同東攻,我已通知博爾哲會與他里應外合,這樣他會更容易相信。”
梁胤想也不想便拒絕:“不可,且不說你是女子無法進入軍隊,戰場危險重重萬一有什么意外,我…如何同承安交代。”
阿爾桑:“可你我都心知肚明,沒有更周全的辦法了。就讓我去吧殿下,若我能活著回來,便親自向傅將軍請罪。若不能,便當我這條命賠給他了。”
她說得決絕,梁胤默然準許。
第二日,計劃便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博爾哲收到阿爾桑的秘信后果真不再懷疑,領著大半士兵馳援東部。
關押傅承安之地仍留了不少士兵,馮遠領兵長驅直入,卻在營外遭受到敵軍的堵截,一時竟脫不開身。
隨行士兵平時便敬重傅承安,各個義憤填膺地道:“馮將軍,您只管去救人,這里我們來撐!”
馮遠悲憤夾馬掉頭,沒成想營地內也有不少駐軍,他一人單槍匹馬,毫不猶豫地上前廝殺。
代價頗重,傷者無數。
好在傅承安救了回來。
他醒來第一件事便問:“同塔克孜聯合之事談的如何?”
梁胤道:“不必擔心,已經談妥。”
他輕呼了一口氣,轉頭卻發現少了一人,奇怪道:“爾桑不在嗎?”
馮遠與梁胤雙雙沉默。
他覺查出不對勁,追問之下才終于知曉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你們怎能讓她一個弱女子隨軍出征呢?!”他望著梁胤:“殿下?”
梁胤偏過頭去,無奈道:“我們別無他法。”
馮遠憤憤不平:“這都是她該做的!若不是她出賣我們,又怎會出這樣的事!承安,你看清楚一點!”
傅承安默了默,翻身下床,冷聲道:“我親自問她。”
后來,傅承安仍舊力排眾議娶了阿爾桑,許多人對此事不滿,但大都敢怒不敢言。因她設計出賣一事,令鄞州折損許多將士。甚至多有揚言上奏者,結果都被梁胤一一壓下。
又因與塔克孜部族聯合,蠻族近年來消停許多,兩面夾擊之下他也不敢妄動。
鄞州便有了一時的和平。
梁胤受命長駐鄞州,馮遠與傅承安兩位將軍自然也隨軍駐扎此地。
傅承安與阿爾桑的婚事便是在這期間辦的。
傳聞之中,他們夫妻恩愛,不久后便有了第一個孩子傅明鶴。與蠻族的這一場拉鋸戰可謂持續數十年之久,期間大小戰事不斷,可終究是誰也未能擺平誰。
十年間,皇室奪嫡,北梁風云變幻,傅承安依舊死守在鄞州,既是北梁的后盾,亦是二皇子梁胤背后堅實的臂膀。
梁胤鐵血手腕坐上帝位,第一件事便是封傅承安為鄞王,又命他駐守鄞州,將蠻族敵寇攔于關外。
同年,傅承安的第二子傅朝出生。
也是在這一年,鄞王妃阿爾桑蠻族身份暴露,當年谷地埋伏一事也被人拿做把柄,甚至告上殿前。
傅承安統統置之不理,坐守鄞州教化長子,偶爾出兵教訓一下來犯的蠻族,日子也算松快。
那日,蠻族舉兵來犯,竟口口聲聲說傅承安強娶他們一族的女子,并以此為理由攪亂了多年來的假和平。
阿爾桑便是在這一年失蹤的,自這以后再無人彈劾,徒留一大一小兩個兒子和不知所措的傅承安。
從那以后,傅承安再未離開過鄞州。上京曾有調遣他回都城的意思,可他卻執意不走,一年又一年,終于困在了這個邊境城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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