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田支書的賭約
田支書劃下了道。
他早合計清楚了，箍一孔窯，加上門窗磚塊，就是用石料做窯口，也才幾個錢，要是用隊里存的木料，再用村子里的年輕后生, 算工分還要更少，可是，那多出的六萬斤大棗的收益，又是多少！
成了皆大歡喜，不成也沒關(guān)系，他自己吹牛失敗，量這個后生以后也不敢再對自己指手畫腳了, 劃算！
“這個老狐貍！”
文昊心里暗自腹誹。
我又不是這里的人, 就是給一個窯洞又能住多久，等我走了，窯洞還能背走咋的，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你！
“多賣三成價錢，我要兩孔，而且是三開間那種，必須是石口的，箍在哪里我說了算，怎么使用我說了算，以后怎么處理也由我自己安排，你和村民都不得干涉！另外……”
文昊停頓了一下，然后才繼續(xù)說道：
“你私人還要答應(yīng)我一個承諾：只要不違反道義，不違反法律，政策又允許，你必須支持我一件事兒……”
田福堂暗想：話都讓他說完了，我怕啥，應(yīng)了！
“你這和六孔都不差啥了, 你娃做不成咋辦？”
文昊從兜里摸出一張拖拉機(jī)提貨票，放在桌上。這都三年了, 除了給靠山屯了一張，還沒有用過呢，下次回吉春，全提出來算了。
“這是手扶拖拉機(jī)的提貨票，三千元一輛，見票提貨，我輸了，送雙水村一輛車，配套的車斗、犁耙俱全，直接給你送到村里。”
田福堂滿意了，咋樣他都劃算！
文昊也很滿意，因為，賣棗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事兒，用穩(wěn)贏的事兒，不但贏得田支書的支持，還能賺兩孔窯和一個承諾, 他也賺了！
三成，這年月的再加工環(huán)節(jié)的利潤，起碼百分之百往上, 拿出三成來，他還能賺七成呢！
你可能血賺，但我也不虧，這就是雙贏啊！
梁立雪知道文昊的能量，當(dāng)她見田潤葉好心要阻止馬大哥和爹打賭的時候，讓她給攔住了。
兩人悄悄出屋，到外面說小話。
“立雪姐，你咋不攔住馬大哥，俺爸和人打賭，還沒有輸過呢，那些棗很多很多的，往年全村吃都吃不完，多賣三成，那得是多少錢啊！”
田潤葉有些著急。
“巧了，反正從我認(rèn)識你馬大哥以來，他還沒有做過虧本的事兒，他幫人都有賺頭的，而且……”
梁立雪停了一下，四下看看，悄悄給新閨蜜耳語。
“你馬大哥厲害的很，錢多到你隨便想都想不出那是多少，你放心，他這次肯定有算計，你爹可能不虧，但他絕對賺！”
“啊？”
“他的事情，我是被要求保密的，具體不能給你說，不過，他前面給你爹說的那些個‘凡是’，根本不是吹牛，你以后要有搞不定的事兒，找他，絕對給你辦的妥妥的！”
“真的啊？啥都能幫？”
“你一個女孩子，能有多大的事，肯定能幫！”
文昊不知道，梁立雪又給自己攬了一個活計。
當(dāng)晚，文昊躺在新住處的窯洞里，合計接下來要做什么，想來想去，加強(qiáng)對雙水村的了解，應(yīng)該放在第一位，其它的，都應(yīng)該放在了解過以后，總之，不能像在北省那樣操切就對了。
終于有了一個人獨(dú)處的機(jī)會，他一閃身，到空間里忙活自己的事兒去了，最近，大鵬順氣功到了關(guān)鍵時期，一旦突破，就要大成了，還要加緊才行。
第二天是星期天，文昊一大早起來，順著東拉河轉(zhuǎn)悠，一邊走一邊合計著怎么重操舊業(yè)，給學(xué)校的孩子們搞一些福利。
在和哭咽河交口上游兩里遠(yuǎn)的地方，他看到一個合適的地方，那地方水窄流急，偏偏還有一個落差，正合適做一個竹排攔魚。
他看著地形水勢，心里合計著怎么布置，慢慢的就形成了一副完整的設(shè)計圖。
轉(zhuǎn)頭看四下無人，走到附近一個土崖的后面，閃進(jìn)空間里把設(shè)計圖畫了出來，再對照現(xiàn)場看了下，改了幾處細(xì)節(jié)，就定了下來。
雖然有鍋碗瓢盆，但就他一個人，也不愿做飯，空間里的包子和手抓羊肉都是常備的，取了一點(diǎn)吃完，倆姑娘就來了。
“馬大哥，你吃好飯沒，俺們少安哥家里去，俄介紹你們認(rèn)識，剛才從那里過，他還在家哩。”
田潤葉進(jìn)屋就問。
“好哩，歪好吃了哩……”
文昊學(xué)著她的話逗孩子，田潤葉不依了。
“馬大哥，你笑話俺哩……”
“沒笑話你哩，俺要學(xué)著做一個真正黃原人哩。”
梁立雪忍俊不禁。
尤其看著文昊換了一身這里人一樣的衣服，白棉襯衣，灰藍(lán)褂子，灰藍(lán)長褲，千層底黑布鞋，就差腦袋上系一個白毛巾了。
雖然仍是很好看，但她怎么看怎么不適應(yīng)，覺得挺別扭，直想笑。
“笑什么笑，這叫干一行愛一行，作為技術(shù)員，要深入群眾，和人民打成一片，男人，要工作的，要養(yǎng)家，哪像你們女的，只管做飯生娃，再說，你連飯都不會做，還笑我……”
“你說什么都有理，說不過你，不會做飯咋啦，還不是活到現(xiàn)在！”
這位絲毫不以不會做飯為恥，話說，直到現(xiàn)在，文昊還真沒能夠拿住梁立雪的什么短處，對她還沒有找到一擊必殺的辦法。
“是哩，馬大哥看不起女人哩……”
這位也跟著添亂，繼續(xù)控訴文昊的大男人主義。
“好了，我怕你們了，晚上，請您們吃烤魚好了，算是答謝漂亮的田潤葉小姑娘，跑前跑后的照顧！”
“俄才不是為了吃你的魚哩，再說，明天還要上課呢，俺下午還要回縣里……”
“就你們那課，半天課半天勞動的，就是上課也大多是讀報紙，連教材都沒有，上不上有啥關(guān)系？”
文昊有些鄙視現(xiàn)在的教學(xué)，明擺著就是帶孩子們玩么！
“上學(xué)不都是這樣么？”少女有些疑惑。
“你別聽他瞎說，差不多都是這樣的，他自己在平京辦了一個小學(xué)校，倒真的是不一樣……”
梁立雪趕忙為閨蜜解惑，不過她解釋的話又引起了田潤葉的好奇。
梁立雪卻解釋不清楚，她不能算學(xué)渣，但偏科很嚴(yán)重，凡是動手的，或者跟動手相關(guān)的，沒有人能比得過她，動腦筋的就有些差了。
比如，你讓她學(xué)化學(xué)分子式什么的，她會用好看的大眼睛看著你，一臉懵懂，但你讓她做炸藥，不論是黑火藥還是TNT，甚至硝化棉，她都能給你擺弄的明明白白的。
所以，她糾結(jié)了一下，只能說，“好啦，一時也說不清楚，等有機(jī)會，我?guī)闳ンw驗一下，你就明白了。”
不過，少女又開始憧憬起平京是什么樣子了，這讓文昊心里開始有了新的合計，找機(jī)會帶他們?nèi)ヒ惶艘参磭L不可。
他們的同齡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出過縣城，缺的就是眼界，眼下上學(xué)的作用也就是開眼界，等見識了首都風(fēng)光，見識了外面的世界，誰知道這些黃原上的優(yōu)秀孩子，會創(chuàng)造出多少奇跡來呢。
“那，俄上午去石圪節(jié)，讓同學(xué)給俺請一天假好了，不過，馬大哥，你請客能讓少安哥也來么？”
“能哩，能哩……”
“又學(xué)人家說話……”
孫少安的家在村子的南頭，沿著田家圪嶗出來的路往下走，沒多久就到了。
田潤葉說，少安哥家原來也住在田家圪嶗，后來他二爸結(jié)婚，一家人把窯洞讓了出來。
先是搬到河?xùn)|金家灣，借別人家的窯洞住了一段時間，后來攢了些錢，就在現(xiàn)在的地方重新箍了一個窯口。
孫家住在坡上，從公路旁邊沿小路上去，就見到了一個小平壩，孫家就展現(xiàn)在了三人眼前。
好地勢！
這一片土崖地勢極好，按地書上講就是土脈、風(fēng)水極好，屬于藏風(fēng)聚氣之所。
坡下就是公路，交通便利。獨(dú)居在村頭，既不顯得離群索居，又能不受左鄰右舍干擾，難得自由，文昊一看就喜歡上了。
更難得的是，這片土崖，足夠起差不多十一二李文軍孔大窯的，最少能容納兩三家的院子，有地方啊。
現(xiàn)下這里只有孫家一孔土窯，顯得很孤單，確實(shí)有一種離群索居的凄涼感覺，不過，場院里東邊種了一棵杏樹，都有成人小腿粗細(xì)了，微風(fēng)吹來，鈴鐺一樣的半圓形樹葉嘩啦啦直響，配合豬圈里的肥豬哼哼聲，給院子平添了一股子生氣。
文昊記得，前世奶奶家就有一棵杏樹，比這個要大得多，虬枝縱橫的。
他還經(jīng)常和小朋友一起，爬到樹上玩捉迷藏，一個人蒙著眼睛，摸索著找人，其他人就在樹杈間悄悄移動，都不吭聲，很是驚險刺激。
等到六月收麥時，杏子熟了，他和弟弟妹妹一起，幫奶奶在樹下?lián)沃粏危∈迮郎闲訕洌恢χθu杏樹的枝叉，金黃的杏子噼里啪啦的落在被單上……
咳……
往事只能回憶，今世不知道還在不在，他很想去看，但又不敢去看。
他怕，很怕！非常怕！
不看可能還在，還有念想，看了，可能會徹底沒有，連念想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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