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任旻璧收到回復郵件后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來了這個世界這么久,她終于再次體會到和正常人類溝通的感覺。
她抬頭看了一眼守自習的陸露,不出所料的又在打瞌睡,任旻璧大膽拿出手機,頂著周圍同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自在地打開某點評軟件,篩選起本市特色餐廳。
李教授邀的約,自然不可能是她一個高中生掏錢,那怎么能不抓住機會吃點好的?
任旻璧最終看上了一家口碑很好,開了許多年的本地餐廳,她先是不客氣地上講臺把正在打瞌睡的陸露吵醒,在她還沉浸在因為打瞌睡被學生撞見的尷尬愧疚當中時,開口向她請病假,陸露懵懵的就給批了。
然后她回到座位,點開剛加上的李書問的微信,把餐廳地址分享過去,李書問那邊很快就回復了,他說:“你從學校乘車過去應該不太方便,四十分鐘后我來接你。”
任旻璧對這種送上門的好事自然是沒有拒絕,她雖不太喜歡李智瑤,但對她父親的感觀還不錯,至少就目前來說,對她這個“受害者”還是挺上道的。
此時已經差不多是上午十點半的樣子,任旻璧磨磨蹭蹭地收拾好書包,拿著陸露批的請假條,不緊不慢地往校門口走。
校門口的保安大叔對這位經常外出的神仙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從前她成績不好時就常愛溜出去,現在聽說成績好了,愛往外跑的毛病是一點沒改,這次好歹拿了請假條,保安大叔大概看了一眼,就痛快給她放行了。
今天太陽有點大,任旻璧拿了套卷子頂在頭頂遮陽,她左看右看,最終選在一棵大樹站著。
好在李書問很快就來了,并沒有讓她等到四十分鐘。
不得不說李書問不愧是個聰明人,他并沒有多問,徑直把車開向了任旻璧,好像早就知道是她一樣。
任旻璧沒有猶豫,她打開車門坐上后座,麻溜地放下書包,輕松地往后一靠,一副理所當然地把李書問當司機的態度。
挺失禮的舉動,但李書問奇異地沒有生氣,或許因為自己女兒是過錯方,對她本就心存歉疚吧。
李書問客氣地請她系好安全帶,接著緩緩啟動汽車,平穩地向目的地駛去。
李書問不僅辦事給人一種穩妥的感覺,開車也很沉穩,任旻璧竟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等到睜眼的時候,估摸著已經到了一會兒。
她揉揉眼睛,聲音有點低啞:“怎么不叫醒我?”
李書問很和氣地說:“想著你們高考的孩子壓力大,睡眠少,不妨讓你多休息會兒。”
每天睡眠充足的任旻璧并沒有領會他的好意,她摸著肚子說:“可是我餓了。”
李書問也不見惱,他摘下無框眼鏡,拿起清潔布擦拭了一下,然后放進眼鏡盒里,他先從駕駛室下車,繼而繞到任旻璧這邊,替她打開車門。
任旻璧從不矯情,她順勢下了車,跟著李書問往餐廳里走。
兩人在服務員的引導下來到一處雅間,房間不算大,容納兩個人用餐正合適,任旻璧看窗外的風景很不錯,亭臺水榭,清幽淡雅,便挑了對窗的位置坐下,李書問自是沒有異議地坐在她對面。
等著上菜的時間,李書問打了個電話,很快的就有人敲門,恭敬地向任旻璧呈上一份禮盒。
任旻璧不為所動,她轉頭打趣李書問:“怎么,封口費?”
沒有戴眼鏡的李書問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許多,整個人少了幾分精明冷感,看上去可觸及了一些。
李書問搖搖頭,“不是封口費,算是見面禮。”
端著禮盒的侍者適時地打開蓋子,向任旻璧展示其中的內容。
出乎意料的,里面居然是一條荼白色的旗袍,款式簡單古典,暗紋素靜秀美,不妖不媚,端莊正統,一看就是出自行家之手。
見任旻璧不解其意,李書問解釋道:“你們不是馬上要高考了嗎,旗袍寓意著旗開得勝。”
“不過準備得倉促,這個是均碼,你穿著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可以隨時聯系我找人修改。”
任旻璧將禮盒放在一邊,直奔主題地開口道:“李教授還真是疼愛自己女兒。”
“做了這么多,看來是不想讓事情發展到無法收拾了。”
李書問沒有辯駁,他禮貌地笑著:“畢竟是自己女兒。”
任旻璧冷笑道:“我這種無父無母的人就合該受人欺凌?”
“我被你女兒下藥,毀了清白名譽,李教授準備怎么補償?”
李書問沒有被唬住,他淡定地搖搖頭,陳述道:“她傷害不了你。”
見李書問油鹽不進,任旻璧覺得無趣,她不再玩笑,拿起筷子開始用餐。
李書問沒有動筷,他開口道:“你將郵件發我,一定有你的訴求。”
“這件事于情于理都是李智瑤做得不對,我作為她的監護人理應承擔責任。你可以盡管提要求,在我能力范圍內的一定滿足。”
任旻璧咽下一口竹蓀鑲蝦,這道菜湯汁飽滿,鮮甜滑口,她很喜歡。
看在李書問請她這頓大餐的份上,任旻璧終于說明來意,她放下筷子,沉穩地開口:
“李教授,別緊張,我是來找你談合作的。”
“李智瑤是個戀愛腦,相信你和我一樣苦惱,我們為何不攜手解決這個問題呢?”
李書問有點感興趣,他習慣性地坐直身子,拿出參加畢業答辯的態度,開口詢問:“說說你的想法。”
任旻璧不客氣地開口:“除了家庭關系不是很和睦,你女兒應該沒有吃過什么苦吧?”
“你舍得讓她吃點苦頭嗎?我聯系你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夠得到你的配合,掐斷她的經濟來源。”
“她現在覺得可以為了愛情犧牲一切,因為她得到的太輕松了。”
“她沒有意識到良好的學習環境,高端的課外輔導,昂貴的藝術培訓,以及精致的衣食住行都是父母提供的。”
“得來的太輕松,給出去當然容易。”
“如果她所擁有的都是自己千辛萬苦掙來的,在現實面前,她還會心甘情愿地單方面付出嗎?”
李書問并未猶豫,他說:“你需要我怎么做?”
任旻璧輕笑:“我需要叔叔陪我演一出戲。”
用餐結束后,李書問知道任旻璧并不著急回學校復習,便邀請她去朋友開的旗袍工作室修改尺寸。
已經在學校待得無聊的任旻璧欣然答應,她再一次上了李書問的車,不過這次是李書問搶先一步打開了副駕的門,邀請她坐在副駕。
來的時候兩人各揣著心思,相互防備,氣氛倒還算正常,此刻兩人用餐之后熟悉不少,任旻璧恍然想起自己是和同學的父親私下見面,氣氛突然古怪了起來。
她不著痕跡地往車窗方向挪了挪,李書問看在眼里,他開口道:“你也覺得很奇怪吧?”
“吃飯的時候我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總覺得我對面坐著的那個小女孩有種違和感。”
“好像是大人的靈魂裝在小孩子的軀殼里。”
最大的秘密被挑破,任旻璧并不慌亂,她淡定地說:“我也覺得你不像是李智瑤的父親。”
“你對她只有責任,沒有親情。”
李書問淡淡一笑,沒有否認,只說:“但我的確是她血緣上的親生父親。”
“這個問題也困擾我很久了,我對自己的女兒,沒有親情,對自己的前妻,也沒有感情。和她們在一起的過往,對我來說就好像被強行植入的記憶。”
“我以為自己只是情感淡漠,直到遇見你。”
“我有種感覺,我們是一類人。”
任旻璧有點吃驚,她這是遇見同行了?
被屏蔽了很久的025終于被放出了小黑屋,任旻璧忽略掉他前面亂七八糟的一大堆留言,直接詢問:“現在是什么情況?通常一個世界不是最多只能承載一個外來者嗎?”
025急急回復:“任姐!任務系統遭到惡意攻擊,各個小世界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bug,尤其是退休考核任務世界,系統已經檢測到你所處的小世界至少有兩個外來者,分別是代班老師陸露和女主父親李書問。”
“陸露保有原始記憶,但她是惡意攻擊那方的人,李智瑤提前退學就是她暗中促成的,她想害你任務失敗,無法完成原主的執念,最終使得整個小世界崩壞。”
“好在女主父親李書問還算是我們這邊的人,他是曾經參加退休考核任務的013號,但因為任務失敗,一直困于考核世界不得解脫,最后迷失自我,失去記憶,靈魂在各個副本之間游走,這次受系統bug影響替代了女主父親的角色。”
“局里針對這次情況提出了‘撈月計劃’,順利完成任務,恢復世界線的員工可以獲得一次靈魂打撈的權利,將迷失在小世界的靈魂解救出來,送進‘伊甸園’培養倉,用貢獻點兌換重塑身體的機會。你可以利用這個拉攏李書問,讓他與你合作。”
之前的一切古怪之處都有了解釋,任旻璧捋清思緒之后,再次看向李書問的眼神就跟之前不一樣了。
她此刻看李書問就跟看個大金元寶似的,任旻璧盤算著怎么從這些前輩身上多薅點羊毛,來增加自己的退休金儲備。
任旻璧的如意算盤還沒打清楚,此行的目的地已經到了,李書問將車停在一處老式小區門口,領著任旻璧拐了幾個彎,來到一間獨棟的屋子前。
開門的是位精神矍鑠的白發老太太,老太太看到李書問高興地招呼他,李書問將任旻璧領到跟前,對老太太說:“張奶奶,上午著急跟您取的裙子小姑娘穿有點大了,煩請您再改改。”
張奶奶扶了扶老花鏡,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警惕地盯著李書問:“小李啊,這姑娘和你女兒差不多大吧?”
“對,她是智瑤的同學,智瑤托我送她一件旗袍做高考禮物,寓意旗開得勝嘛。”李書問解釋到。
“哦哦,這樣啊,高考是好事,老婆子我這就給你改好嘍!”打消顧慮的張奶奶又樂呵呵地干起活來。她不用軟尺,單單圍著任旻璧轉了兩圈,就對她適合的尺寸心知肚明。
“小姑娘有點瘦哦,讓你爸媽給你吃好點。”張奶奶和善地叮囑。
任旻璧只是笑笑,不說話。李書問幫她解釋道:“她現在一個人生活,是沒怎么照顧好自己。”
張奶奶明白了什么,她愛憐地摸摸任旻璧的肩,拉她到沙發坐下,端上茶點。
“你們先坐會兒,我很快改好了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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