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瑤工作的奶茶店這些天生意一般，為了節省人工費成本，店長調整了營業時間，從今晚開始提前一小時下班。

        已經精疲力盡的李智瑤顧不得擔心工資減少的問題，她揉著酸痛的胳膊，恨不得馬上回到出自己不算舒服的小床上睡一覺。

        雖說營業時間更改到了晚上九點結束，但打烊之后收拾工具、打掃衛生，一整套下來還是忙活到九點半才走。李智瑤勉強扯起嘴角，敷衍一笑，算是向同事道別，喊了一整天歡迎下次光臨，她已經懶得再開口說話。

        回到出租房的時候，李智瑤忍不住皺眉，這幾天不知怎么回事，整個屋子彌漫著一股存在感很強的怪味，像是在醫院兒科住院部能聞到的味道，那種濃烈的消毒水混合著淡淡的尿騷味，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腐臭味。

        李智瑤不愿久留，她趕緊穿過狹小的過道，閃進自己房間，把門一關，將那股味道隔絕在外。

        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李智瑤才不情不愿地收拾好衣物準備去衛生間洗漱。

        她進到衛生間時，正好碰見二號房的陳哥從衛生間出來，陳哥顯然不知道在哪兒又喝高了，他□□著上半身，從胸口到脖子一片緋紅。

        醉醺醺的陳哥撞見年輕漂亮的李智瑤，臉上掛起□□熏心的壞笑，他嘿嘿笑著，伸手就要去解自己的褲腰帶。

        “夢夢，今天哥哥不是沒沒沒點你嗎？”

        李智瑤比吃了蒼蠅還惡心，不敢跟一個喝醉的成年男性僵持，果斷地放棄洗漱，轉身飛快跑進自己的小隔間，從里反鎖上門。

        二號房的陳哥搖著東倒西歪的步伐，從衛生間慢慢摸索過來。

        李智瑤住的小隔間最靠近廁所，即便是喝得七葷八素的陳哥也沒走兩步路就到了李智瑤門口。

        空蕩蕩的小屋沒有任何重物可以在抵在門口防御，李智瑤不得不用身體支撐，她后背死死地靠在門上，雙腿用力抵住地面，內心砰砰直跳，緊張得近乎忘記呼吸。

        喝醉酒的人力氣分外地大，陳哥在外瘋狂敲門，單薄的木門幾欲破碎，李智瑤咬著牙苦苦支撐。

        暴躁的敲門聲在深夜砰砰作響，而住滿活人的出租屋卻是一片死寂，甚至比西山的陵園還要寂靜無聲，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了一群陌生人，心思各異，有人選擇明哲保身，有人選擇漠不關心。

        好在陳哥今晚實在醉得過分，敲門聲漸漸減輕，如雷鼾聲響起——他靠在門口睡著了。

        門對面的李智瑤神經依舊緊繃，她不敢放松，也不敢睡覺，幾近崩潰。

        一步錯，步步錯。

        她看著狹小簡陋的出租屋，悔不當初。

        李智瑤一夜沒睡，整個人已經覺得搖搖欲墜，她跟奶茶店店長請了一天假，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她兩個小時前聽著門外的動靜，估計陳哥已經酒醒出門了，便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準備去衛生間洗漱。

        門外果然沒有人，李智瑤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腳步輕輕地往衛生間走。

        衛生間的門虛掩著，里面似乎有動靜，李智瑤停住腳步，悄悄往里看。

        是陳哥！

        陳哥背對著門，蹲在廁所蹲坑旁邊，腳邊是一個黑色塑料袋，里面黏黏糊糊的裝了不知道一堆什么東西。

        陳哥帶著橡膠手套，手里捏著一個不銹鋼湯勺，正一勺一勺地將塑料袋里的糊糊往小便池里舀。

        舀一勺暗紅色的糊糊，倒進小便池里，沖一下水；再舀一勺，倒進小便池里，沖水

        陳哥不緊不慢地操作著，嘴里叼著煙，一副悠閑輕松地樣子。

        李智瑤一聲也不敢吭，她隱約看見從黑色塑料袋里掉出一個彩色的塑料片，那是

        女人的美甲片！

        理智告訴李智瑤，她現在應該立刻離開，但偏偏她的雙腿軟得像面條一樣，哆哆嗦嗦，站都快站不穩。李智瑤伸手扶住墻壁，慢慢往大門口挪動，她要趕緊離開這里。

        李智瑤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輕輕地，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大門挪動。

        很好，就快要到了！

        李智瑤一手扶著墻，支撐著身體，另一只手去夠大門的門把手。

        夠到了！門把手冰冰涼涼，李智瑤稍微恢復了點冷靜。

        她就要擰開這扇門，逃離這個鬼地方了。

        “美女，去哪里啊？”

        陳哥的聲音突然從背后貼著她的耳朵傳來。

        李智瑤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

        陳哥心情很好的樣子，他一只手摘下了橡膠手套，另一只還戴在手上的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著血水。

        他居高臨下的，用沒戴手套的那只手輕輕撫摸李智瑤的頭發。

        “不好意思哥哥嚇到你了，美女今天怎么沒去上班？”

        “哦~好像是我昨晚不小心吵到你了。”陳哥嘿嘿笑著。

        “你長得太像我初戀女友了，”陳哥幽幽地嘆息，“不過你別吃醋，她還是沒你好看。”

        “警報！警報！女主陷入致命危險，定位已發送，已為您安排最近路線，請前往處置！”

        腦海里傳來系統急促的警報聲時，任旻璧已經從中介男手里拿來了鑰匙，她此刻正飛快地往李智瑤所在的樓層跑。

        她從昨晚陳哥倒在李智瑤門外時，就一直關注著這邊的情況，并及時聯絡了025，讓他幫忙調查一下陳哥的背景資料。

        陳哥名叫陳關西，年輕時出入風月場所，愛上了一名失足女子夢夢，產生了“救風塵”的想法，但夢夢并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柔情蜜意，編織美夢，慢慢將陳哥兜里的錢掏光了，又哄著陳哥借了高利貸，最后卷款潛逃，陳哥人財兩空，四處躲債，慢慢心里扭曲，開始報復性地殺害失足婦女，是一個在逃的連環殺人兇手。

        本來李智瑤是不在陳哥的獵物范圍內的，但倒霉就倒霉在她今天沒去上班，撞見了陳哥處理尸體現場，并且她和陳哥的初戀女友夢夢長得有幾分相似。

        任旻璧很快到了李智瑤所在房間門口，她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用超出常人的感知力去捕捉門內的動靜。

        門內，陳哥目光帶著留戀的凝視著李智瑤，他粗糙的手掌慢慢停留在李智瑤的眼皮上。

        “你的眼睛最像她。”

        “我本來不想對你動手，但你實在太像她了，像得讓我懷念，像得讓我生氣。”

        “尤其是你們不拿正眼瞧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一個垃圾，一個臭蟲一樣。”

        “我一直很遺憾沒有找到她，但老天對我不算太壞，居然讓我遇見你。”

        “尤其你還比她漂亮多了，干凈多了”陳哥眼神意有所指地滑過李智瑤的脖頸，向下流連。

        李智瑤流著眼淚，她不甘心束手就擒，但她出來洗漱，身上沒帶手機，無法偷偷報警。李智瑤低著頭，一副畏縮害怕的樣子，實際上偷偷在用余光四處打量。

        一覽無余，只有靠近廚房的位置擺了一個干粉滅火器，好在離自己房間只有一步之遙。

        李智瑤在大學參加消防演習的時候，上手體驗過滅火器的用法。市面上常見的干粉滅火器很重，用它來直接敲擊陳哥顯然超出了普通女生的身體素質水平。那么只有趁其不備，快速拔掉安全插銷，抓住軟管，對準陳哥，按下壓把，利用干粉暫時性使其致盲，最后趁機逃脫。

        李智瑤拿定主意，在致命的危險面前，她反而進入一種超乎尋常的冷靜。

        眼前出現任旻璧故意氣她時候的做作神態，李智瑤模仿著，換上一副柔媚可憐的表情，做小伏低地對陳哥說：

        “陳陳哥，你放過我，我陪陪你玩。”

        李智瑤故意用自己那雙和夢夢有幾分相似的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陳哥。

        見陳哥的表情出現幾分恍惚，李智瑤乘勝追擊，她想象著一個風塵女子應該有的表情，眼睛帶上幾分媚意，伸手去拉陳哥的手。

        “陳哥，去我房間好么？”李智瑤內心惡寒，臉上卻不動聲色，表情帶著三分可憐，三分哀求，三分情意綿綿。

        她本就是這個小說世界設定中的絕頂美貌，陳哥自然被她迷住。

        李智瑤慢慢將陳哥引到自己房間門口，她抓住機會，飛速跑向滅火器。

        陳哥迅速反應過來，往日被背叛的滋味再次沖上心頭，他大罵一句，沖上前去，伸手抓住了李智瑤的胳膊，蠻力將她扯了回來，按在地上，雙手死死掐住她纖細修長的脖子。

        陳哥的力氣太大了，李智瑤整個人被暴力拉扯回來，手中的滅火器也被慣性甩出去，在地上翻滾兩圈，劃向門口。

        李智瑤被死死掐住脖子，她無力地干咳，眼球幾乎要瞪出來。

        果然還是太冒險了，果然還是晚了一步

        李智瑤眼角有淚滑落。

        “李智瑤，閉眼，屏息！！”

        李智瑤恍惚聽見任旻璧的聲音，她嘲笑自己，“至于嗎，死到臨頭了還想著她。”

        她閉上雙眼，在缺氧的巨大痛苦中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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