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遲來的告別
蕭颯說，陸小朝每次生病都是這樣，囈語不斷，把自己折騰得人不人鬼不鬼；蕭颯還說，每次陸小朝變成那副模樣的時候，他都特別想把我找出來狠狠揍一頓。
我猜他在我離開的這段日子里應(yīng)該沒少罵過我。
“打架，看來你的記性變差了�！蔽页攘吮茸约旱娜^。
“你別瞧不上我的身手，你能打有什么用，這些年在陸小朝身邊幫她出頭的人是我，可不是你這個跆拳道黑帶。”蕭颯不屑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說：“車禍那次你去了大半條命，骨架都重組了吧？還能打嗎？”
我捏了捏拳頭，活動了一下筋骨，挑眉問他：“要不今天試一下，看看力道跟以前有沒有差別�！�
蕭颯笑著縮了縮脖子：“我這不是挑釁，是關(guān)心，你沒聽出來嗎？”
我笑著靠進沙發(fā)里，窗外還在下雨，這間咖啡屋就在蕭颯住的小區(qū)附近，所在位置比較僻靜，此時，店里客人比較少，顯得有些冷清。
這里，咖啡的香氣彌漫在空氣里，為這個雨后有些涼意的午后，添了些許溫暖。
“我聽陸小朝說，上次在度假酒店是你救了她，為什么王一凡卻騙我們，說是他救的陸小朝？”蕭颯托著下巴靠在桌上，一臉的不解。
“那天，我有急事脫不開身，剛好遇到王一凡，我就把陸小朝交給他了，我拜托他暫時保密的�！�
我也是在那天的酒會上認(rèn)識隔壁顧太太和她丈夫顧明禹先生的，我去參加酒會算是公事，但酒會上，好幾個認(rèn)識我的長輩卻絞盡腦汁要把我撮合給賦麗集團的二千金，茹芩，她長我兩歲，是個挺樂天的女孩，在回國之前秦佳宓就跟我提過，茹芩的妹妹曾經(jīng)是我的同桌，叫茹莜。
只是當(dāng)年我一門心思都在陸小朝身上，實在想不起還有這么個同桌。
經(jīng)人介紹，我也認(rèn)識了那位顧太太，她對撮合我和茹芩的事似乎也甘之如飴，一個勁的稱贊茹芩漂亮能干，我拗不過，只好把秦佳宓當(dāng)擋箭牌，告訴了她我和秦佳宓的婚事，才算是把這這事兒給一筆帶過。
顯然，當(dāng)我抱著陸小朝出現(xiàn)在顧太太面前時，她錯把陸小朝當(dāng)成了我說的秦佳宓了。
我在酒會上見完了該見的人，之后就偷溜出去透氣了，沒想到遇到了同樣偷溜的茹芩，她似乎并不計較我婉拒相親的事，神秘兮兮地說帶我去一個附近的泳池派對，我不忍再拒絕，就隨著她去了。
在那里，我看到了陸小朝，看到了那個在臺灣時對她伸出援手的男人，當(dāng)眾羞辱她。
茹芩當(dāng)時氣憤極了，她告訴我說：“那個男人叫林越，是我妹妹茹莜的未婚夫，他是個時常用緋聞?wù)紦?jù)娛樂新聞頭條的花花公子。”
我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一句，就看到陸小朝的眼神往我這邊看了過來，她似乎看到了我，我趁亂離開鉆進人群里，只依稀看到陸小朝面色慘白的到處尋找著什么，茹芩也追在我后面，我怕她喊我的名字，便拉著她急匆匆地離開了派對往酒會所在的宴會廳的方向走。
之后，我隱約間聽到水聲，回頭只看到了漂在水上的拐杖。
其實，我并沒有主動把陸小朝交給王一凡，他幾乎是把陸小朝從我手里搶過去的。
我記得當(dāng)時他的眼神幾乎能殺人，他說：“章星辰，你把陸小朝怎么了？你還有什么資格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在王一凡的眼里，我是個好不容易死了，卻沒皮沒臉活下來的混賬。
跟在我身邊的茹芩立刻幫我辯解說：“是章先生救了她，你怎么反過來責(zé)怪他，又不是他害她落水的。”
王一凡沒答話，抱著陸小朝就離開了。
其實，高中時候傳出來的陸小朝和王一凡的照片，我到現(xiàn)在仍然不清楚真相，陸小朝沒有解釋過，我也無從知曉，或者他有資格朝我咆哮也不一定。
回到已經(jīng)散了的派對現(xiàn)場，我看到了一條酒紅色的圍巾，外面包著的袋子破了，我撿起圍巾，發(fā)現(xiàn)它竟然是當(dāng)年我送給陸小朝的那條。
“是剛剛那個女孩的嗎？”茹芩問我。
“是我的�！蔽倚χ卮穑骸安贿^七年前，我送給了她，不知道，她竟然留到現(xiàn)在。”
圍巾還是很新，她一定不怎么戴，也許是不舍得，亦或者，只是不愿意。
街角的風(fēng)鈴被風(fēng)吹得一陣亂響，我從回憶里抽離，看到陸小朝撐著傘出現(xiàn)在了街角的屋檐下。
看她此時的氣色比今天早晨起床時可好了許多。
我不禁低頭輕輕笑起來，早晨起床的時候陸小朝的被嚇壞的臉色實在可愛極了。
咖啡屋的門被拉開，耳邊立刻又響起一陣清脆的風(fēng)鈴聲。
“小朝，這邊！”蕭颯見陸小朝進來了，立刻朝她招手。
陸小朝把傘放好之后，才轉(zhuǎn)過臉來看到蕭颯，不過看到我之后，她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面色微窘地問我：“你怎么也在？”
蕭颯故作姿態(tài)地來回打量我和陸小朝，然后夸張地驚叫出聲：“陸小朝，昨晚你睡在星星家里了？天哪！”
他一副難以置信的夸張模樣惹了陸小朝一記白眼，陸小朝若無其事的在蕭颯身邊坐下，然后斜睨著蕭颯說：“你都把我叫過來了，就別裝白癡了。我昨天病了，發(fā)高燒，失去意識了，你都干嘛去了？”
“我去警局報案了啊，可人家說要失蹤24小時才能立案�！笔掞S說著，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要不，我現(xiàn)在報警把對面這小子給抓了？”
“信你就有鬼了……”陸小朝低聲嘟噥，然后又問蕭颯：“你找我什么事？”
“我讓星星給我講講你們共度**的故事，他不肯，我只好把你叫出來了。”蕭颯咧著嘴，笑得很欠揍。
陸小朝的臉立刻紅了，她伸手就給了蕭颯一記：“什么**，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
這是，服務(wù)生把我?guī)完懶〕c的咖啡送上來了，我坐直身子，一邊聽著蕭颯和陸小朝斗嘴，一邊幫她把奶精和方糖加進咖啡里拌勻。
陸小朝看了我一眼，沒說什么，待我弄好了就端著抿了一口，她討厭苦的味道，以前都不喝咖啡的，后來也是跟我學(xué)壞了。
“星星，你怎么變得這么安靜？”蕭颯跟陸小朝的斗嘴告一段落了，話題落回到我身上。
我瞥了眼陸小朝，然后笑著開口：“今天早上，陸小朝說她更喜歡我不說話的樣子�！�
陸小朝立刻瞪我：“我沒有！”
“我都聽到了，你說我睡覺的樣子最好看�！蔽覊男χ鸫┧�，見她一臉驚異，我在桌子上趴下身子，好笑地直視她的臉說：“某人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偷偷親我來著……”
“章星辰！”陸小朝大吼著打斷我的爆料。
我大笑了起來，把早上憋回去的份兒一塊給發(fā)泄了出來。
蕭颯那小子也跟著笑起來，指著陸小朝說：“我沒想到你也會有這么……哈哈……”
陸小朝是真的生氣了，站起身拿了拐杖就往外走。見狀，我伸手猛地拍了蕭颯一記：“誰準(zhǔn)你笑她的！”
說完，我拿了陸小朝的雨傘追了上去，順便還不忘回頭示意蕭颯別跟過來。
陸小朝順著咖啡屋的屋檐走過街角，轉(zhuǎn)了個彎，眼見著她就要沖進雨里了，我追上前一把就把她給拽回來了屋檐下。
“你還敢淋雨啊，以后想都別想！”我雙手扳著她的肩將她困在墻角，看著眼前熟悉的眉眼，我暗自咬咬牙，感覺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我預(yù)計的軌道中運行。
“章星辰，別以為我好欺負(fù)，我怎么樣都跟你沒關(guān)系，你趕緊放手！”一不留神，她在我的手臂上用力咬了一口。
我疼得齜牙咧嘴的，我身上方圓五十厘米不到，就被她咬了兩個記號，這種巧取豪奪的列強實在欺人太甚了。
“章星辰，我數(shù)三下，你放開我，不然我就不走了�！标懶〕{我說。
“那就別走好了。”我的手指輕輕劃過她溫?zé)岬拇狡�，俯下身，我吻了眼前不知所措的陸小朝�?br />
她緊靠著身后的墻壁，沒有一絲退路，我本能地往她的唇舌深處探索著，渴望得到她更多，陸小朝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凌亂，她生疏地回應(yīng)著我，像個不經(jīng)事的孩子；我瞥見她緊閉的眼睫下，兩顆晶瑩的淚珠顫抖著緩緩滑落，然后唇齒間，漸漸多了許咸澀的味道。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都傾覆了，我的耳邊響起轟隆的聲音，分不清是雷聲還是幻覺，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撲通撲通的心跳徹底崩潰的節(jié)奏。
我比自己知道的，更愛她。
這個認(rèn)知，讓我有點恐懼。
秦佳宓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我愛陸小朝，也不例外。
可是，到現(xiàn)在為止，我都沒有找到我非陸小朝不可的理由。
我松開了陸小朝，額頭抵著她的，她一直閉著眼睛，睫毛輕輕顫抖著。我突然想起秦佳宓說過的，我莽撞的感情，對陸小朝而言只會是災(zāi)難。
“給我點時間好嗎？”最后我像個逃兵似的，倒退了幾步，徹底松開了陸小朝，沒有了屋檐的遮蔽，冰冷的雨水傾數(shù)落在我身上，我的思緒逐漸也變得清晰起來。
陸小朝終于睜開眼睛，她的目光在那一瞬間變得無比陌生，好似她眼前站著的，是一個她全然陌生的路人，一個登徒子。
她的目光，像極了法官最后的宣判，陸小朝就是這樣，對她而言，世界上只有兩種感情，屬于她的，屬于別人的。
我看到的陸小朝，她的目光告訴我，曾經(jīng)我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跡，我在她心里經(jīng)營直到這一秒的感情，就此清空為零。
這是陸小朝的本能，但凡有一絲不確定和動搖的感情，都感動不了她，都到不了她心底，或者她認(rèn)為，只有最堅定的愛情，才不會傷害她。
“一，二，三……”陸小朝嘴角漾起一抹微笑：“還好，在我數(shù)完之前，你松開我了�！�
“陸小朝……”我走近一步，陸小朝卻彎下腰撿起剛剛被我掉落在地上的她的雨傘。
她搖了搖手上的雨傘，再次莞爾一笑：“傘我拿好了，別再找借口靠近我了。”她撐著傘大步走進雨里，然后和著雨水滴落在傘面上的聲音，她說：“章星辰，七年前沒有好好的告別，今天的告別就算是彌補當(dāng)初的遺憾吧，我現(xiàn)在跟你說謝謝，還有祝你幸福�！�
就此，我徹底被請出了陸小朝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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