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紫薯苦瓜圈
暮色正濃,秦嵐兒被奶娘叫醒。
“少爺回來了…”奶娘的聲音有些顫抖。
秦嵐兒揉了揉惺忪的眼,在遲鈍的腦子里過了一遍奶娘的話。
什么!哥回來了!
秦嵐兒瞬間清醒過來,匆匆穿好衣服,跟著奶娘去見哥。
一路上,秦嵐兒疑惑哥為何半夜三更回家,難道又來勸我放棄這樁婚事?哼,休想!子煜待我是極好的,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他一樣好的人了。
再不行,我以死相逼,哥最疼我了,肯定就答應我了。
久別重逢的喜悅與顧忌疑惑相交織,架成一個難以逃脫的牢籠,牢籠終究是幻想出來的,當她見到哥時,牢籠轟然倒塌。
她三步并作一步,撲到哥面前,面前熟悉的眉眼沾上了鮮紅的血,衣袍上,地板上,都是鮮紅的顏色,刺痛了她的眼,更扎痛了她的心。
她跪下來,用自己顫抖的手握住哥冰涼的手。
面前這個奄奄一息,浸染了血水的人是她哥……
奶娘擦了擦哭紅了的眼。
哥翕動著嘴唇,她把耳朵貼到哥的唇前。
哥斷斷續續地說:“是…劉子煜殺我…替哥報仇…”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逼自己不哭出聲:“哥……哥,先看大夫,等你傷養好了,再…”
哥沒了聲音,沒了心跳…
奶娘抱住她,一遍又一遍撫著她背,低聲道:”少爺是一家之主,萬不可讓人知道少爺已經西去。”
她明白,她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醒。
她咬住自己的袖子,低聲嗚咽……
她將哥的遺體放入冰棺,開啟了名為“復仇”的計劃。
她每日將銀針打磨,練習一針深入死穴的奇技。
她常常摩挲著哥死前手里緊緊攥著的玉佩,那是劉子煜的玉佩。
她偶爾故意在劉子煜面前提到哥,看他不自然的表情,看他躲躲閃閃的目光。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她去尋劉子煜,碰巧看見劉子煜被同門失手誤傷,劍傷在心口旁側,竟然沒死。
她走過去,瞧著他那希冀的目光;她將針狠狠扎入他的死穴,瞧見他絕望的神情。
這一刻,她哭了。
哭聲在空蕩蕩的山林里顯得詭異而恐怖。
……
秦嵐兒將遙遠的思緒收回,“我已將所有告知諸位,諸位打算將我這個兇手昭之眾人嗎?”
袁軒朗道:“不會。但我會告知家師。”
秦嵐兒心下了然,“也好,也好……”
意空長老素有“孤介雅正”之名,不會偏袒沐天派,這一命還一命之事尚有回旋余地,畢竟秦嵐兒還要維持秦家生息。
……
三人返回客棧,袁軒朗將信交給信客,一切安排妥當后,三人各回房休息。
林鳶躺到床上,腦海里都是秦嵐兒的悲切話語。
須臾,她起身,向客棧借了灶房。
她身上充斥著懶癌細胞,懶得每日做飯,到特定節氣才會做一做應時菜,不過剛到鏡湖派的那段時間,為了交學費,不得不去鏡湖派的五味軒做兼職。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林鳶撫摸著翠綠的苦瓜,冰涼細膩,如玉石般的手感。苦瓜單單擺在簡陋的木案板上,都有一種神圣的藝術品的光芒。木案板粗糙而卑微,小心翼翼地托著“錦荔枝”。
“咔嚓——”林鳶欣賞完苦瓜之美后,毫不留情地下刀將它劈成兩段。林鳶感覺自己像個劊子手,剁完苦瓜之后感覺輕松又舒順,方才朝圣感帶來的肅穆壓迫像潮水般退去。
有時候,破壞美好事物會給人帶來強烈的精神興奮。
苦瓜切段、去籽,再將其放入熱水中焯煮。
在熱水里沐浴后,翠綠的苦瓜更加如玉如翡。
紫薯經過切、蒸、碾、搗,軟糯成泥,與晶瑩剔透的蜂蜜相互滲透、融合,繼而填充了苦瓜的空心。
整齊排列的紫薯苦瓜圈顏色反差鮮明,紫的發黑,似要深入黑淵,綠的發亮,似要摘下卿月。
林鳶不喜歡整齊劃一,但為了看起來美觀、符合常理,不得不一列一列地“排兵布陣”。
倏地,一只指節分明的手偷走了一個“兵”,隊伍開了個口子,明晃晃的,會讓強迫癥者忍不住抓頭發。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便宜師兄唄。
林鳶露出一個意味悠長的笑,看他一口把紫薯苦瓜圈吞掉。
只見他嚼了幾下便皺了眉頭,想把苦瓜圈吐掉。
林鳶手疾眼快地用手堵住好師兄的嘴,得意道:“不能浪費糧食!師兄可要做個表率哦~”
袁軒朗看她神情,恍然大悟,這分明是打擊報復,剛才自己也是大意了,習慣性地偷食。
林鳶感覺暢快極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袁軒朗最喜歡甜食,極討厭苦味。但現在只能含淚吞下,真是師兄吃苦瓜——有苦說不出。
林鳶松了手,指了指案上的茶水,道:“茶水在那。”
袁軒朗將茶水倒入大碗里,端起碗“咕嘟咕嘟”喝完茶。這才覺得嘴里的苦澀退去。
林鳶笑吟吟:“師兄啊,這紫薯苦瓜圈的味道怎樣?本來是要送給秦小姐的,不過你想試吃一個,作為師妹又怎會吝嗇。”
袁軒朗扯出一個笑,“師妹的廚藝真是一日比一日精進,不知秦小姐是否有福消受。”
林鳶:“這只是我的心意,秦小姐喜不喜歡紫薯苦瓜圈都與我無關。”
袁軒朗挑眉問道:“心意?師妹是同情她嗎?”
林鳶點頭,又搖頭:“一點同情,更多的是敬佩。”
同情是世上最廉價的東西,林鳶不喜歡“同情”。
林鳶頓了頓,看袁軒朗認真的神情,不自覺繼續說道:“敬佩她能敢愛敢恨,又能堅定地守護秦家。”
像這種事,她一般不會解釋這么多,念此,袁軒朗心里掠過一絲甜。
袁軒朗拍拍她的肩膀,認真而專注:“你也可以。”
林鳶別過頭,逃掉袁軒朗的目光,“什么呀——我要給秦小姐送去了,那還有多的,你給師姐送去吧。”說罷提上食盒離開。
袁軒朗注視著盤子里的紫薯苦瓜圈,紫的發黑,似要深入黑淵,綠的發亮,似要摘下卿月。
林鳶有一種力量,讓他想了解她,靠近她,但她建了一個殼,一旦有人踏足她的領域,她便會豎起鋒芒,抑或縮回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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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林鳶姑娘送來一道菜,說是自己的一點心意。”下人說。
“林鳶?是上次來府里的那個穿黃裙的小姑娘嗎?”秦嵐兒疑問道。
“是她。”下人回到。
山洞里,那姑娘還拿著火把威脅她,怎的現在……
“放這吧。”
秦嵐兒在賬簿書堆里忙完后,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見了書案邊的食盒。
她打開食盒,紫薯苦瓜圈的顏色鮮明,躍入眼中。
她拿起筷子,夾一片,輕輕咬一口。
苦澀的味道彌漫開來,像極了之前流的淚,紫薯的甘甜隱約出現,苦瓜清脆,紫薯軟糯,待苦澀過后是紫薯的回甘。
秦嵐兒的嘴角微微向上翹起。
良久,她低語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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