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老家的屋子年久，電線老化了，只能點蠟燭照明。

小寶的手機沒電了，答應每天給今朝打通電話的承諾是得泡湯了。

“明天約人過來拉電線了，今晚咱們湊合過一晚。”

陸知年點完蠟燭，坐下，解釋了一嘴。

其他人都點頭，表示理解。

蘇宏軍精神頭很好，特別是看到了兒子們都在身邊，笑的合不攏嘴。

晚飯是兩位舅媽燒的，陸知年打下手。

她們調侃，哪里敢讓堂堂鐵路局局長打下手。

陸知年但笑不語，不管他現在是什么職務，都是蘇家的上門女婿不是嗎？

蘇梨落跟蘇蓉蓉端菜，正好長青跟蔓蔓也坐長途車趕回家了。

兩人風塵仆仆，一看就是沒睡好吃好的樣子。

王錦繡心疼壞了，忙讓落落給他們拿碗筷。

蘇宏軍反應慢半拍，瞇著眼，辨認了許久，這才慈愛道：

“是長青跟蔓蔓啊，爺爺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差點沒認出來呢。”

“爺爺。”

“爺爺。”

兄妹二人如今都步入了社會，成為各自領域的精英人才。

聚少離多，變化很大。

別說爺爺奶奶，就是爸爸媽媽，看到他們的蛻變，也不敢認的。

“好了，都坐下吃飯，吃完飯，早點休息，明天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蘇梨落給弟弟妹妹們端了碗筷，示意他們不要哭，要笑著。

“好。”

“嗯。”

人很多，兄妹二人夾了菜，默默坐到凳子上，低著頭，埋頭苦吃。

邊吃，邊有眼淚落進飯菜中。

這是他們，吃過，最苦澀的飯菜了。

一夜無眠，翌日晴空萬里，眾人洗漱好后，各自忙碌著。

王錦繡今天穿了一身定制的旗袍，是外孫女去年為她定的生日禮物。

“好看嗎？”

“好看。”

蘇宏軍醒了后，讓老婆子給他梳洗一番，刮了胡子，穿上最好的衣服。

兩人坐在一起，時光仿佛，回到了那個年代。

那個，恰同學，少年時。

他是窮小子，她是大小姐......

“這輩子，嫁給我，苦了你了。”

“不苦，如果不是你愿意娶我，我早就沒命了，哪里輪得到我，現在，子孫滿堂？”

老兩口相視一笑，互相攙扶著出了房間。

“外公，外婆，你們今天穿的好登對啊。”

“祖祖，等會我們吃完飯，拍個全家福好不好？”

“好好好。”

......

早飯吃的很簡單，青菜蘿卜，清淡的很。

吃過早飯，一家人抽著板凳，準備站一起，合影來著。

“爺爺~”

一道聲音響起，眾人望去，是蘇前程一家三口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了。

這下，一家人，真的到齊了。

靠背的椅子上，端坐著蘇宏軍跟王錦繡老兩口。

他們的左右兩邊，是蘇大江，蘇大河夫婦。

陸知年，蘇梨落，站在外公外婆的身后，手搭在外公外婆肩膀上。

大寶他們幾個孩子，都站在他們兩人身側。

臺階上，站著的是蘇前程，蘇蓉蓉，蘇長青，蘇蔓蔓，蘇玥玥等人.....

一張，全家福構景躍然在相機攝影畫面中。

給他們拍照的，是王向天。

一二三，茄子~

連續拍了十幾張后，相冊內存滿了。

最后一張照片，他渾身力氣抽離，頭一歪，眉眼含笑，枕著老婆子的肩膀，完成了最后一個動作......

蘇宏軍的人生最后一程，也圓滿了。

王錦繡感覺到了異樣，抬頭仰望天穹，落下一滴清淚......

孩子們嘰嘰喳喳地想看照片照的怎么樣，大人們卻是一個比一個沉默。

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先發出哭聲。

接著是一片......

發喪后，村里人陸陸續續來幫忙。

村里老人越來越少，曾經的小屁孩們，現在都當爸當媽。

一代更迭一代，說不清什么滋味。

王老五來吊喪，放了鞭炮，上了香，對著棺材里的老哥哥道：

“落葉歸根，老哥哥，你先走，莫太急了。”

“你的子孫后代都很孝順，這輩子，你值了。”

“如果還有來生，咱們做親兄弟，我服氣你當大哥......”

蘇家子孫多，披麻戴孝，跪倒一片。

蘇梨落給自己做過很多心理建設，但外公真的沒了，她感覺心里空落落的。

守靈的時候，她偶爾拿出全家福，看了看。

外公最后的生命時光，是開心的吧？

渾渾噩噩了一周，起靈，下葬。

將外公的棺材埋進祖墳，這時候，她才驚覺，外公，真的沒了。

與此同時，一直不哭，不鬧，平平淡淡的外婆，在辦完外公的喪事后，在一個平靜的早上，安詳地從睡夢中離去了......

外婆留下了一封信，落落親啟。

信中，外婆點明，知道她不是她的外孫女，她的外孫女，不會像她這樣堅強，勇敢，睿智。

但是外婆很感激她的到來，為蘇家，王家，留下了希望的種子。

感激她這近二十年的照顧，孝順，扶持老蘇家。

外婆希望跟老頭子走了，她不要太傷心難過，日子還長，希望她好好過下去。

最后，希望她將外婆藏在老頭子棺槨旁，來世，外婆還想跟老頭子做夫妻。

讀完信后，蘇梨落淚流滿面。

原來外婆早已洞悉一切，卻依然選擇了信任她，關愛她，將她的孩子們視如己出......

蘇家人剛經歷了打擊，現在又迎來了重創。

大寶他們最為傷心難過，祖祖們這么好的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祖祖們這么疼愛他們，怎么舍得丟下他們？

蘇梨落掐頭去尾，將外婆想跟外公合葬的心愿說出。

其他部分，就爛在她的肚子里就好。

逝者已逝，惟愿安息。

生者如斯，自當珍惜。

或許，外公外婆最后留給他們的，不僅是美好的回憶，還有，珍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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