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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驚鴻雪無痕


  第十四章:驚鴻雪無痕

  逃離建康去往姑孰的最快路線就是自南籬門而出,沿江往西行。【看書閣免費小說閱讀】『『,建康四面,西面有重兵防守的石頭城,且多山路,東、北兩面更是要迂回,所以只有往南門而去。

  這夜距離韓晃、**登臨姑孰已是第二日,司馬休與司馬雄想來是在留城和投敵之間沒思索太久,此刻城中如臨大敵,哪想得到堂堂貴族要拋了家業投敵。

  此時近百名巡城衛在司外整裝待發,往日巡城司里不會留那么多守衛,只是蘇峻叛亂的非常時期,今夜才幾乎滿員待發。

  馮若雨隨謝安出門,一見外面只有謝安的白馬和沈勁,這才意識到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竟然就帶著一個護衛在冰雨之夜出門,且不說要抓叛逃者,就算是在這種惡劣天氣騎馬也夠危險的,這堂堂司徒竟然如此不憐惜自己學生?

  而且謝安臉上并無一絲抱怨,雖然他的唇已經凍得發白,用柔軟皮革做的手套沒有蓋住十根手指,而是用凍紅的指節時不時地敲叩著劍身。

  馮若雨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的護衛呢?”

  謝安淡然道:“家中護衛自然留在家中,有阿勁保護我足夠。”

  將他們送出司外的劉莊笑道:“若雨身手不弱,到時候一定會保護好三郎的。”

  謝安揮了揮手,不想再跟劉莊來這套虛的,縱身投入雨中,他的小龍女跑得最快,也不懼冰風雨雪,一馬當先地走在前方領路,往南籬門而去。

  在半途堵人是不現實的。岔路多,萬一讓他們逃亡居民區可不好,而南籬門守衛也算嚴密,正好來個守株待兔。

  巡城衛中有人勉強跟上馮若雨后,竭聲大喊:“馮頭,這三郎不要命。我們也得顧著他的命啊!怎么能讓他沖在前頭呢?!”

  馮若雨此刻也是萬分郁悶,沒想這瘦弱的小郎君騎行飛馳,他們這些軍馬都追不上,也只有沈勁的馬是新洲馬場里麻襦精心挑選的,勉強能跟上小龍女的步伐,也足足是落后三個身位。

  “這小子!”馮若雨揮鞭抽馬,恨不得再快一些。

  幸而已是后半夜,下了一夜的雨漸漸停歇,雪也看似暫時停了。只是腳下的路更是難行,雪泥層層且不說,還有新的結冰,稍有不慎就有人驚馬掉隊,馮若雨不想落下任何一個兄弟,這一行就更離得謝安遠了,就著懸在街口的銅燈,勉強才能看到一絲謝安飛馳殘影。

  不過。還好,南籬門已是快要到了。

  進城門時有一段長長的甬道。甬道里原是燭火通明,是為了照明指路而用,只是今夜有些奇怪,守夜的人似乎失職打瞌睡了,這被風吹熄的燈也沒補上,零零落落只有幾盞燃著。

  謝安距離甬道只有數百米的遠。他心中有異,小龍女隨心感應,慢慢減緩速度,最終停在了甬道的五十米開外。

  謝安聽到沈勁以及后面的馬蹄聲,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放慢速度。

  沈勁離他最近,看到小龍女放慢速度時,他也知道前方有什么不對,連忙加快的速度,想要擋在謝安身前。

  沒想謝安剛一收手,那手就直接順勢拔出一道清洌的劍光,緊接著謝安從馬背上躍起,凌空騰身,往前揮了一劍。

  ……

  這一劍并沒有揮空,沈勁看得真切,他只覺得眼前一閃,那自甬道里傳出朦朧光中,一道人影幽幽閃現,兩道劍光在空中相撞,發出了叮的金石聲響。

  謝安落地還未站定,那黑影又是一劍襲來,生生逼得他退了幾步,小龍女發出驚天嘶鳴,雙蹄一踏掀起一陣足以遮蔽視野的雪塵雨幕,將那人的視線遮住。

  那人的劍法絕妙,劍的四周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將水滴吸附,竟在雨幕中劈開一道銀色的溪流,一路直前,竟想傷了這匹搗亂的畜牲。

  謝安急忙擋在小龍女身前,孤鴻劍發出凄厲清鳴,生生拼著蠻力架開了那人的劍。

  而此時,謝安握劍的手臂已是被震得微微發顫。

  才第二劍。他對自己說,不能停。

  不能停,也不敢停,一旦停下,就是死。

  縱然他出劍有千般破綻,縱然對方出劍有萬般妙意,但致人死地,只需一劍。

  那人也意外謝安能接下他兩劍,更來了興味,沒有給他絲毫喘息之機,如影隨行,兩人又同時出手,電光火石間,兩道身影在雪塵雨幕中交織穿梭數次,交劍數次,謝安整個手臂發麻,握劍的指節已是發白如僵。

  而此刻沈勁已趕到,謝安聽憑風聲,猛地用劍尖挑起一道水弧,那人照舊想要揮劍化風拂去干擾,沒想那水弧是一道幌子,水中的劍氣才是真招!

  之前兩人一直拼著劍法與力道,而劍氣這種玄修而成的招式一直未曾用過,劍氣隱秘而疾烈,那人反應過來,只因實在太近,就算及時躲避,竟也被那道劍氣擦著肩頭削過。

  緊接著謝安退后,沈勁上前,他的拳頭趁那人躲劍氣之時,狠狠一拳砸在那人正胸前,原本砸完就要收勢,好接著下一拳,沒想沈勁不但沒有收,反而加重拳力貼著胸骨向那人的頸上滑去。

  那人悶叫一聲,顯然不是因為劍氣所傷而叫痛,而是因為沈勁的拳頭。

  沈勁看好就收,在那人出手反擊之前撤拳退去,擋在了謝安跟前。

  只見一道血線自那人胸前迸出,同時兩處受傷。

  謝安笑問:“我這讓柏舟特制的指虎好用嗎,這指虎表面看似平滑,一旦用力到某個程度,就能啟動內在的機關,將平頭變成尖刺。”

  沈勁抬手,看著指虎上淋漓的血肉,老實人雖忍著不笑,但還是贊道:“雖說有些取巧。但效果不錯。”

  因為沈勁在前,那人似乎不敢貿然上前了,緊接著馮若雨的隊伍也追了上來,遠遠就看到這番場景,他心都已嗓子眼上,可沒想謝安不但能夠接上那人幾劍。還能傷人。

  那人一看就是身手不凡,只怕這甬道和南籬門里的守衛都已經……

  “看來有人大意了。”那人不怒反笑,他按住胸前傷口,見對方援兵已到,干脆不打了。

  謝安借著昏黃的光將他上下打量一遍,點頭道:“我確實失策,竟忘了你敢回來,不過還好,不是承影。不然我怕是在下馬的瞬間就要被他殺了。”

  那人微有不滿:“你小看我?”

  謝安搖頭,“我只是對你比較熟悉,畢竟我們也算朝夕相處過一陣時日,那時候你蔫了吧唧的,實在看著好欺負,所以你的氣息我能立刻感覺到,就是一種,怎么說。沒有如殺手那般掩藏的殺氣,反而好躲。就是所謂的草莽意氣,畢竟昔日落星樓樓主柳生,可是江左江湖第一人啊!”

  柳生冷笑道:“四年多未見,三郎還是只會逞口舌之快?”

  謝安糾正他:“錯,口才好是天生的,我能接下你三招是我后天的勤勉。相反你,不但口才毫無增長,連劍術都卻步不前。”

  柳生被他弄得十分煩躁,心知不能跟他說話,一說話就要被他給繞暈。而且他也絕對辯不過這個牙尖嘴利的臭小子,柳生已經非常后悔當初為何要放了他,就算不殺他,也得將那舌頭給割了才安心。

  沒想到四年多未見,謝安的劍術也是進步得驚人,柳生心知自己并非退步,謝安不僅臨敵冷靜敏銳,還不知從何處學了實戰的劍術,比起世家子弟們平日宴會上的舞劍,沒想他一直學的是實戰。

  謝安長嘆一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舞劍之術和真正的劍術是兩碼事,可我偏偏都會,可惜就在于我會很多東西,沒有時間專修一術,才會導致不能今夜將你殺了,實在是可惜啊,你這人頭只能讓阿勁拿了。”

  沈勁忍不住道:“我只怕你會放冷箭,想搶在我跟前殺了他。”

  謝安微笑:“阿勁真會開玩笑,柳生,你不用信他,我堂堂陳郡謝氏子弟,怎么會做陰險偷襲之事。”

  沈勁面無表情道:“我是怕你放冷箭打擾我,因為你根本暗算不了他。”

  謝安又朝柳生輕輕一笑,伸手拍拍沈勁的肩,“你們繼續打,我會好好圍觀的,當年你被他打傷了一定心有不甘,今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不要憐惜他是沈氏唯一的獨苗。”

  “……”

  見謝安和沈勁在此危險時刻,還一唱一和地斗嘴,柳生和馮若雨皆是一愣,于是這被晾在一邊的兩人同時道——

  “少廢話!要打快打!”

  “少廢話!你們都退下去!”

  馮若雨說完這退字,身后的巡城衛紛紛舉起了弓,近百道箭矢發出冷冷的眸光,死死地盯著柳生。

  謝安忙道:“慢!我有問題!等會他死了就問不到了!”

  柳生咬牙道:“有……快放!”

  謝安懇切道:“今夜確實是我失策,沒想到司馬宗竟然會派你來接應那兩個龜孫子,我只想知道,你們這些年住在哪里,不我啊,我只是想弄清楚之后,回去趁機嘲諷庾亮以及他手下一番,真是一群廢柴啊!”

  柳生忍了,面無表情道:“自然是蘇峻處。”

  謝安問:“今晚是要接司馬家龜孫子的么?所以你今晚的任務看起來是失敗了,他們還沒到南籬門,我們可是快跑加鞭先趕來的。”

  柳生道:“整個建康里,如今只有你算比較聰明,知道兩位王爺會逃,其實方才我差點要認不出你了,要不是聽到你的聲音。”

  柳生發誓這輩子即使謝安如今已到變聲期,比起四年前聲音稍有不同,但他仍記得這把聲音——洛陽詠是吧?郎音如玉是吧?無論何等贊美,這聲音在黃泉獄里一直跟惡鬼似的羞辱著他,煎熬著他的心,至死不忘。

  謝安又問:“如今蘇峻沒有過江,是在等祖約么?”

  柳生沒有說話。

  謝安再問:“看在我們相識的份上,你能告訴我,蘇峻與祖約加上司馬宗的殘兵敗將,聯軍人數有多少么?”

  柳生幾乎要將牙給咬碎了,謝安早已看穿他怕箭陣想拖延時間尋找出路的念頭,故意問東問西來繼續煎熬他。

  謝安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在他面前晃著,“兩萬多吧。”

  柳生心中猛地一跳,嘴角微微抽搐,謝安捕捉到這一表情,當即點頭道:“看來是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啊?!無論是馮若雨和柳生都要瘋了,這里是閑聊的地方嗎?看看情況好不好!

  沒想沈勁也附和一句,“有點慢。”

  謝安搖搖頭:“藥性不能太烈,不然會被高手覺察,及時點穴截脈,這樣就沒有效果了。”

  柳生也覺出不對勁,不知何時這心跳漸漸猛烈起來,他本以為是受傷失血而致,但此刻看起來更像是中毒了。

  莫非那沈勁拳頭上的奇怪玩意是帶著毒的?!

  柳生漸漸覺得眼前的事物在搖晃,原本停雨收雪的天空又似墜下了沉沉的雪絮,瞬間將所有污泥與血痕都掩蓋在了皚皚白雪之下。

  馮若雨一聲令下,箭矢齊發,柳生劍影繚亂,邊拆邊趔趄而退,最終退回了甬道內,劍光忽斂同時甬道內燭光徹底盡數熄滅。

  “別追。”謝安沉聲對沈勁道。

  沈勁問道:“為何?”

  “廢話,你是沈家唯一血脈,我怎么可能真把你護衛使喚,又怎么能讓你為這種小事去冒險?不然我也不會在你的指虎上做各種陰狠手腳,你將來是要帶兵打仗的,想想你那倒霉的爹,你追個中毒的小逃兵一點都不大氣!而且他中了毒,說不準會死在半道上,有何可追?你追上去反而會刺激他拼死一搏,到時候誰也說不準結果!做人最重要是留一線,對于柳生,這不是放虎歸山,而是賣個人情。”謝安唇邊早已斂去方才的拖延時間時的笑容,目光復而歸于冷冽,“我們最終的目標是蘇峻祖約和司馬宗,司馬宗比蘇峻還棘手,我要留著這根線,將司馬宗徹底揪出來!”

  沈勁失語,緩緩點頭。

  而在一旁默默整隊的馮若雨聽到這番話,不禁重新將謝安打量了一眼。

  此刻聞名江左的俊朗小郎君已是衣發盡濕,之前還經過一場打斗,握劍的手仍在微微發顫,是被柳生的力道所震,看來這手平時多是用來練字的。

  但即使是如此狼狽,但謝安依舊站得挺拔,他站在那里,不會讓人覺得他需要保護,反而會令人心有動搖。

  謝安淡淡瞥了馮若雨一眼,“麻煩馮大人點起火把,進去查探一番,清點傷亡人數,加強戒備,南籬門可不能失守。”

  馮若雨頓了頓,頷首沉聲道:“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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