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如期而至，一想到要去他家過年，有一絲絲的小興奮，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終于不用在家里沉默的氣氛里過年了，不過也有一絲絲的愧疚和遺憾，把父親自己一個人扔在家里過年，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越想越愧疚，給父親打去了電話。

        一年不見，他明顯見老了。

        眼角的皺紋多了，頭上的白發也多了，我有些心疼，眼眶發酸：“爸。”

        父親笑了笑：“哎，閨女，想我沒有。”

        “嗯，”我拼命不讓眼里的淚流出來，“想死了。”

        他笑得更開心了：“哎呀沒事，其實也不用特意回來的，這年頭火車票什么的也都挺貴的，就這樣挺好的，還省錢，還能看到你，和見面沒差多少嘛。”

        我再也抑制不住淚水，任憑淚水肆意流淌：“爸，對不起啊爸。”

        他也有些眼眶泛紅：“閨女啊，好好過年，什么對不起的，有什么好對不起的，家人不能說對不起知不知道，哎呀別哭了，別哭了閨女，你一哭整的我也要哭了，沒事的啊，你大了，也有自己的生活了，沒事，真沒事”

        他就這么不停地重復著“沒事”這兩個字，眼睛有些失焦，貪婪地看著我的臉，只會在嘴里喃喃著：“沒事。”

        我是我爸唯一的信念，唯一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拼命賺錢，過得像一個普通家庭里的普通人的信念。

        我特別想抱一抱他，但是手機屏幕擋住了我的手，明明我們之間只隔了一層薄薄的手機屏幕，但是卻相隔千里。

        我聽父親說：“閨女啊，爸這么多年，一直覺得挺對不起你的，你說你啊，從小就沒媽媽，爸也不懂女孩子的那些心思，你也不愛跟我說這些，這么多年，委屈你了。”

        我哭著說：“爸”

        他又說：“爸為了你的未來，讓你做了很多不愛做的事，真的很對不起你，我知道你學習累，但爸就一普通工人，也沒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能給你，希望你，別怪爸爸”

        我抹了抹淚，笑著說：“沒事，爸，我挺好的。”

        又聊了好半天，才掛了電話，我坐在z家的沙發上，自己的眼淚怎么越來越多了，真的是越大越矯情，哪有什么好哭的，就是被人慣的。

        我坐著也是坐著，實在是無聊，不知怎的，一不小心給z撥電話過去。

        我剛要掛了，就聽到熟悉的鈴聲響了起來，是z的。

        原來他一直在這偷聽。

        他怪不好意思地走了進來，沖我訕訕地笑著，我愣了愣，很久沒見到他這么可愛的表情了，我眨了眨眼，也沖他笑了一笑。

        他坐在我身邊，有些猶豫地問我：“那個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我驚訝地看了看他，沒想到他也會有這么尷尬的一面：“嗯，沒事，不用有什么顧及，你說吧，我聽著呢。”

        “剛才那個”他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那個跟你視頻的那個，是你爸爸嗎？”

        我愣了愣神：“嗯，是我爸爸。”

        “嗷。”他呆呆地應了一聲，“你和他長得不像啊。”

        我笑了笑：“嗯，我像我媽點。”

        他知道我媽的事，之前聽我草草提起過，撓了撓頭：“真，真不好意思啊，我真是太笨了，凈提傷心事，掌嘴！掌嘴！該死！該死！”

        我本來還有一點點的小傷感，但看到他這樣的有趣樣，也不禁被逗笑了。

        他看我笑了，松了一口氣，也嘿嘿一笑：“你以后多笑笑，很好看。”

        我愣了愣神，還沒來得及多說，門就開了。

        是c，一個女生，還有z的父母和妹妹。

        他們進來，看到一個陌生的女生，有些驚訝地站在門口看著我。

        我也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禮貌地沖他們打招呼。

        那個陌生的女生大大咧咧地問：“z，這人誰啊。”

        z有些尷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朋友，之前一直跟你們提起的那個。”

        z媽媽愣了幾秒，笑著招呼我坐下：“哦，原來是你啊，我說是誰呢，z從來不領朋友回家，你還是第一個呢，”沒等我插話，她又說，“哎呀，真是太感謝你了，我們家z啊，高二的時候多虧有你，要不然”

        z爸爸飛快地沖她使了個眼色，z媽媽也識相地轉移了話題，沒再繼續說這件事。

        c嘻嘻笑著：“小妹妹，好久不見啊，長得越來越好看了。”

        我沖他笑了笑，還沒說話，那個陌生的女生插話：“你好，喜識，我是c的姐姐，y。”

        不知道為什么，直覺告訴我這個女生對我有著莫名的敵意，我也站起來禮貌地跟她握了握手：“嗯，你好，我叫x。”

        很漂亮的一個女生，大方端莊，既然是c的姐姐，那一定是和z一起長大的了，原來，z說的喜歡的女生就是她啊。

        我有些黯然地想，打量著她，很美，和z很般配，怪不得他喜歡。

        第一次來他家，沒什么人搭理我，存在感很低，看著他們熱熱鬧鬧地像一家人，也有些羨慕，z媽媽偶然開玩笑：“哎呀，z，你看你y姐姐，你們倆在一起得了，親上加親。”

        y笑著低下了頭，羞紅了臉，z則沒說話，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你們吃吧，我吃飽了。”

        z媽媽奇怪地說：“哎，你還沒吃幾口呢你”

        后來看到自家兒子朝沙發上的小女孩走了過去，也沒再說話了，繼續招呼y和c吃飯。

        y有些失神地看著他們坐在一起的身影，黯然神傷。

        我認真地看著電視，也沒注意到z什么時候突然坐到了自己身邊，沖他笑了笑：“這么快就吃完了啊。”又往后張望了張望，對上了y的眼神，愣了愣，很快地轉開了目光，“y看你呢，是不是找你有什么事啊。”

        z搖了搖頭：“管她呢，我現在可是來陪你的。”

        我笑了笑：“嗯。”

        我們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不時抓一把瓜子，看著搞笑的小品，談笑風生，說說笑笑，倒不比餐桌上的差，z媽媽和z爸爸神色不好，y的更差，只有c和z的妹妹，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們，時不時相視一笑，眼里滿是深意。

        z突然說：“你說，我們未來的生活會是什么呢。”

        我愣住了，他說的主語是“我們”。

        我也陷入了思考，我們的未來，究竟會是什么樣呢？

        看他和別人結婚，生孩子，白頭到老？

        但這樣的未來，是我想要的嗎？

        還好，無論是不是我想要的，是他想要的就好。

        我是一個普通人，我只希望他平安喜樂，無怖無憂。

        愿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你，總在我身旁。

        窗外忽然綻開了一朵煙花，我感慨道：“哇，好美啊。”

        剛要招呼z來看，一回頭，就對上了他的眸子，眼里深沉。

        我們就這么對視著，y在餐桌上咳嗽了一聲，我終于回過神來，羞澀地低下了頭。

        他笑著說：“煙花，很美啊。”

        “嗯，確實很美。”

        他又眨了眨眼：“你也很美。”

        我愣住了，沒說話。

        那一刻，我知道了，我想要的未來，究竟是什么樣的。

        我想要的是他，也只有他。

        他是我所有的追求。

        我想陪伴他，看他笑，給他溫柔。

        我想整個世界里只有我們。

        我明白這不過是奢望，但也心甘沉淪。

        那一瞬間，我希望，天荒地老，就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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