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訟的事前倒是挺順利的。

        殷明忙著打吳德。

        宿青問忙著打殷明加吳德。

        宿之靈的事情可就不順利了。

        吳德因為這件事身敗名裂，他也知道宿之靈是這其中的關鍵，哭著喊著來宿之靈家學校門口又是下跪又是痛哭，求她求了好幾次。

        但是殷明已經出手，就絕跡不可能出手。

        宿青問是個要么一忍忍十年，要么一次性全部爆發出來的人，她其實比殷明還要狠，這次不僅她出手，還有連帶著殷明一起，兩個人一個陰沉且狠毒，一個傲慢且殘暴，吳德不僅身敗名裂，失去工作，甚至是在s城連房子都租不到。

        他這個人本來薪資不低，在大城市奮斗了這么多年，終于可以在房價天價的s城買房，現在可好，因為打點關系和賠償負了債不說，殷明還直接公布了他的相片，他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

        本來想著衣錦還鄉，現在落得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他走投無路，索性來宿之靈家天天哭，求宿之靈原諒他。

        保安不讓他進小區，他就跪在小區門口哭；發現宿之靈住在學校之后，他又跑去學校找宿之靈，真的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連最看重的自尊都不要了。

        宿之靈想，當初看到吳德因為被拒絕就做出強|奸這種事的時候，她以為這種人雖然下作，最看重的是面子。

        現在吳德身敗名裂，跪在學校門口哭的時候，宿之靈才明白，這種人最看重的，是錢。

        這件事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都不是宿之靈最糟心的。

        她最糟心的是吳德這么一鬧，徹底把她兩個姐姐的感情線鬧沒了。

        本來這種情況下，應該是霸道女總裁保護她命運凄苦的愛人，多年積壓的委屈一朝發泄，兩個人情投意合，互訴衷腸，相互救贖的感情線。

        現在可好，兩個人對付起來了。

        殷明那邊只要提起宿家，她就會先問一句宿家那個挺可愛的小妹妹情況如何，再嘲諷一句領來的狗又在亂吠。

        宿青問這邊只要提起殷家，她就會說說什么偌大門庭世家出身，還不是教出了一個給猥|褻犯做掩護的叛徒。

        總而言之，兩個人誰也看不起誰，要是什么時候遇到了，不被人拉開就能打起來。

        上次好像是有個慈善晚會，兩個人吵起來，殷明放話，說都是一個媽養的，你妹妹那么可愛，你怎么就是條瘋狗。

        然后宿青問很有禮貌的回答，瘋狗也不咬你這塊爛心的死肉，我妹妹還沒成年，殷小姐趁著還有口氣在，給自己死后積點陰德吧。

        這話罵得實在是太狠，文化人不打架，只對罵，對罵都能整理出一本語錄來了。

        好吧。

        對罵一時爽，感情火葬場。

        宿之靈是不盼著她們兩個能在一起了，只盼著她們不繼續吵架就好了。

        可是偏偏不巧中的不巧，殷家的二女兒過生日，辦了個假面舞會。

        因為宿之靈之前在殷家出過事，殷明作為操辦宴會的人，自然邀請了宿之靈，想借著妹妹生日的機會給她賠罪。

        結果請柬還沒送到宿之靈手里，就被宿青問給攔了，一口回絕，不去。

        那殷明是那種，你說不去，她就真的接受你不去的人嗎？

        她可是暴力解決問題第一人。

        打不過的關卡，她就用蠻力硬打。

        她直接請柬發遍了宿家全部的親朋，這下可好，宿青問要是不讓宿之靈來，那就是給人看笑話。

        宿青問看到請柬的時候，恨得咬牙，說道：“我真是服了這個殷家的瘋子。”

        宿之靈抱著塊抱枕，瑟瑟坐在沙發的角落里，心里頭想，這還是你挑中的良人呢。

        誰讓你們兩個本事那么大，硬是把相伴終生的戲碼，給改成了死生不復相見。

        宿青問說完，又轉過頭來問宿之靈，說道：“這次的舞會，你想去嗎？”

        雖然感情線已經變成了打仗線，但是宿之靈覺得，愛情這種事情，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就不應該放棄。

        所以，即便是她已經察覺了宿青問對殷明的敵意，她還是說道：“姐，我想去。大家都去了，咱們不去挺奇怪的。”

        宿青問怔了一下，半晌才說道：“所以，你這是想要去嗎？”

        宿之靈試圖讓她意識到，殷明雖然現在和宿青問對著干，但是到了以后，化解宿青問的心結，非殷明不可。

        宿之靈說道：“殷明姐姐那么漂亮，人又那么大氣，什么事都能做得好，又會體貼人……”

        她極力想向宿青問證明，殷明是真的很好，簡直是最好的。

        宿之靈又說道：“當然了，人無十全十美，你看像殷姐姐那樣優秀的人，有點瑕疵也是可以容忍嘛。她就是脾氣大了點，性格傲了點，但是人家有資本啊，優秀的人才傲氣嘛！”

        宿之靈越說越覺得情況不對勁。

        這么氣壓越來越低，宿青問的眼神愈發陰沉。

        之前宿之靈想過，殷明要是個炮竹，宿青問就是條毒蛇。

        炮竹說炸就炸，而毒蛇從不會在必要的時間之外露出鋒利的牙齒。

        在致命的毒液刺入心臟前的漫長的等待里，都是長久的偽裝。

        明明在這種情況下，眼看著氣壓越來越低，宿青問卻從容地笑了出來。

        她仿佛溺愛似的，看了妹妹一眼，笑著說道：“好啊，你想去就去吧。”

        宿之靈登時背后一陣惡寒。

        這也，太嚇人了。

        明明知道她內心不悅到了極點，卻還能笑面對人，溫柔以待。

        還要從容退讓，答應應邀。

        宿之靈害怕歸害怕，但是畢竟已經應下了，她也不能說什么，只好說道：“好，姐姐答應了就好。”

        宿青問也不看她，那雙沉沉的眸子看向窗外的夜色，故作輕松地說道：“我答不答應有什么用呢？我一向只是聽你的罷了。你既然要去，母親自然不放心你一個人，我是一定會去陪著你的。”

        壞了，這要是讓宿青問理解成，是宿之靈逼著她和殷明見面的，那豈不是兩個人就更沒戲了。

        宿青問淡淡看了宿之靈一眼，問道：“我還是頭一次聽你說，你很欣賞一個人，沒想到你這么欣賞殷明。”

        壞了，兩個人不會真的沒戲了吧……

        宿之靈生怕姐姐直接把她化成殷明一黨，連忙說道：“我是想借著她的傲慢打擊她，誰讓她那么罵姐姐，就是像她那樣優秀又傲慢的人，真的被打擊了才會一蹶不振啊！誰讓她說我姐姐不好，她最壞了。”

        宿青問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一點。

        宿之靈小心翼翼地看著宿青問的臉色，也想不通她高興的點到底在哪里。

        難道是因為，她現在格外討厭殷明，所以敵人的敵人都是朋友了嗎？

        宿青問雖然臉色和緩了一點，卻還是說道：“你不用說那些好聽話。為了我和殷家的第一繼承人對著干，不值當。”

        說完，她又囑咐宿之靈道：“傳聞殷家的次女自小驕縱，是非一般的蠻橫跋扈，去了舞會之后千萬要注意，無論如何不要惹到她，知道嗎？”

        宿之靈點了點頭。

        對那位傳聞中的殷寒，她倒是聽了不少她的那些“事跡”。

        十歲出頭的時候就把一個比她小很多的女孩推下了樓梯，男生磕到脊椎骨，摔斷了雙腿，是家里花了好多錢才擺平。

        養的貓咬了她一口，就把貓扔出窗外，硬是給摔死了。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殷明本就是蠻力開荒的脾氣，這位殷寒，怕是更上一層樓。

        在一個夏日的夜晚，假面舞會如期開始。

        宿之靈穿好了宿雅唐親自給她挑選的裙子，又站在鏡子前，任由母親給她戴上面具。

        宿雅唐一邊為女兒調整面具，整理頭發，一邊說道：“最近外面不太平，知道嗎？”

        宿之靈知道她說的是什么，問道：“那個叫什么吳德的，還守在外面嗎？”

        宿雅唐擔心地看著女兒，嘆息了一聲，說道：“有的時候，無論你有多大的能耐，都拿一個下作的人無可奈何。”

        畢竟，那個吳德只是守在外面，他既不進來，也不惹事，他只是沉默地站著，像是黑夜里的一只黑貓，只露出那雙眼睛來觀測著。

        比起之前不同，他現在瘦了不少，他沒有可以容身的地方，身上那些錢，在酒店住不了多久就會被趕出來；去找工作，也只能找些搬搬扛扛的體力活。

        殷明的話已經放下去了，沒多久，大部分酒店都知道了他是誰，房租中介也不敢給他找可以租的房子，大部分公寓、社區對他一概拒收，現在每天睡在自己的車里，連個上廁所的地方都沒有。

        他已經不再試圖來求宿之靈了，他只是無聲地站在小區的門外，有時又站在公司外面，或是在宿之靈的學校外徘徊。

        宿之靈說道：“媽，沒事的，我們來回都有人接送，而且小區的保安一直盯著他，不會有事的。”

        宿雅唐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心疼地拂了拂她的頭發，說道：“你不懂。這世上沒有什么比一個一事無成的廢物更讓人擔心了。當他失去一切，他就沒什么好失去的了，知道嗎？”

        她擔心地看著女兒，恨不得像孩子兒時那樣，把她抱在懷里才能安心，說道：“可是你還有大好的未來啊！”

        宿之靈注意到，母親和自己說這些的時候，宿青問就沉默地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吳德對她用性騷擾要挾的時候，宿雅唐不僅沒有保護她，反而把她推了出去。

        吳德曾經在她公司外徘徊的時候，宿雅唐沒有過問，只是把這當做一個笑話。

        那怕是如今，除了宿之靈之外，吳德也有的時候會深夜尾隨宿青問的車，無聲地跟在她后面開很久，深夜的車燈像是兩個追趕的幽靈，讓宿青問喘不過氣。

        即便是那個時候，宿雅唐都不曾提過一句，要讓別人陪著她，保護她。

        可是現在換了她自己的女兒，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宿之靈說道：“媽，我很厲害的，我會保護好我自己和姐姐的。”

        宿雅唐搖了搖頭，說道：“你保護好你自己就行了，知道嗎？”

        說完，她也覺得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了，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宿青問。

        那個領養來的孩子總是如此孤獨地站在她身后，她早已習慣。

        宿雅唐又補充了一句：“你姐姐也會保護好自己的。”

        說完，她又問宿青問道：“對吧，青問？”

        宿青問無聲地站著。

        良久，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是啊，母親。”

        “我，會保護好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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