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看向曲常，她不知道為什么荒會突然起了殺心。

        海神朝白邢的尸體游去，嘆息：“可憐的人，你不愿她記住你，我偏要她記住你，人啊，不要太自以為是。”說完他抬頭看向曲常：“這個契約只有殺了我才能解。”

        說完四周海水翻滾，卷成一股朝曲常沖去，曲常一躍躲開，海水也很靈活滾來。

        荒手中的藍光驟亮，眼神沉下來，曲常阻止他：“我來。”

        她語氣冷漠，但是她內心也有掙扎，她不愿荒動手解決海神。

        海神經過修養神力已有一定的恢復，但是曲常畢竟是令三界聞風喪膽的存在，只要她想就不會失敗。

        高臺上的易城護著周淼，周淼的情況愈加不好，他只能坐在一旁全身無力靠著易城，虛弱地讓易城要看好世琪。

        葉世琪被南控制著，其實也不用，因為她毫無意識，就像一只睡著的魚，眼睛睜著一動不動，現在已經快凌晨五點了，但是天還是一片漆黑，平靜的海面毫無生氣。

        誰都不知道海里發生什么，而這時葉世琪突然流下眼淚，海和南驚詫看著她。

        這是一場正式的告別。

        葉世琪仿佛飄在海里許久，她艱難睜開眼，只在海中見到朦朧的天光，她離光越來越遠，這是因為她在往下沉嗎？

        她再次閉上眼，也許是要死去了，她立下誓言忘記白邢她就會死，她其實沒有很強的求生欲，她早就想跟著白邢去了。

        現在她已經聽從葉家的安排與周淼聯姻，兩家雙贏共利，這件事解決后周淼也會活下來，她也不欠誰了。

        她結下禁忌的契約，不讓任何人窺探，也不讓自己走出半步，如今也是她認為不錯的結局，而且是可以和他一起沉睡深海。

        葉世琪牽了一下嘴角，閉上眼放任自己下沉，可是這時后腰突然有一股力將她托起。

        她睜開眼，天光越發近，她慌張地轉身，看到的是日思夜想的面孔，她待了幾秒后立馬抱住眼前的少年。

        她越抱越緊，而白邢正要推開她，她捧著白邢俊朗的臉搖頭，眼淚與海水交融。

        她再也不愿離開他了，就讓她和他一起沉睡深海吧，如果神能聽到，請實現她的愿望吧。

        白邢穿著失蹤時的衣服，一切都沒有變，他笑了下，在她嘴邊留下一個吻：“活下去。”

        “不可以，我不能沒有你。”葉世琪再次抱緊白邢，在海水里嗚咽。

        白邢輕輕拍葉世琪的后背，安撫她：“我想看你活下去，一直到白發蒼蒼，兒孫滿堂。”

        葉世琪泣不成聲，白邢摸她的后腦勺：“你忘記我吧，我愛你，我想你快樂的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在海里，太冷了，我舍不得你冷。”

        他說完便抱著葉世琪往海面去，葉世琪抓住他的衣服：“我不會忘記你的，如果，如果你讓我活下去，我就活下去，但我不能忘記你，你不能消失。”

        白邢憂傷的眼看著她，隨后輕輕“嗯”了一聲，他也不想被人遺忘。

        只有葉世琪聽到他的“勿忘我”。

        如果有機會，我們還要相愛。

        曲常一記長鏈把海神徹底大散，漂浮的尸體也隨之消散，飄絮在海中散落，曲常丟棄長鏈，靜靜看著神的消泯。

        海邊的人聽到一聲巨大的海浪聲，海底亮起藍色的光，海水恢復潮落潮漲，而清晨六點的太陽也刺破黑暗，照在所有人身上。

        葉世琪淚流滿面抱膝蹲下，白邢真的走了。

        海風吹拂她的發絲，在她耳邊訴說著纏綿愛意，而周淼閉上眼時終于看清海里的白邢。

        他盤腿坐在石廟的屋頂上，對周淼微笑：“照顧好她。”

        在曲常和荒回到岸邊前，周淼和葉世琪都暈了過去，易城先帶他倆去了附近的醫院，而海和南等著曲常和荒的歸來。

        等到天光全亮，曲常和荒才從海中慢慢走來，荒回到黑發狀態，臉上的花紋已經隱匿，和曲常一樣全身濕漉漉帶著海水的咸味。

        海和南立馬從后車座拿出備用的衣服給他們，曲常接過衣服后回頭看，海如往常般漲落，海風也沒有任何傾訴。

        荒在后面等她。

        “走吧。”曲常扭頭不再看那片海。

        一切都結束了。

        荒等她走到身邊，和著海風問她：“為什么不讓我動手呢？”

        曲常不回答。

        荒也不探究，海和南走在前面，他又問：“契約中，他們中一個消失，另外一個也會消失，是不是和我們一樣？”

        曲常看向荒，荒感覺到注視，側過臉看她：“難道不是？”

        雖然他忘了一些東西，但是自己身上的不一樣還是可以察覺的，曲常放下懷疑，回答荒的問題：“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那是愛情。”

        這是荒從未接觸的東西，曲常告訴他：“我們不是愛情。”

        荒似懂非懂，點頭，又問：“什么是愛情？”

        曲常難得笑出來，她搖頭：“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愛情于她而言是身世的苦難。

        海和南替他們打開車門，海叨叨著：“快進來，別感冒了。”

        南向他倆交代：“易城送周淼和葉世琪去醫院了，你們去看一下嗎？”

        曲常不想去，荒也不會去，于是他們這一車就先行離開這個城市。

        一周后，易城出發去公司拍攝廣告。

        周淼的身體已經恢復健康了，而葉世琪好像也走了出來，和往前一樣和煦可愛。

        他親見這場神與愛的故事，但他不知道的事太多，他不知道神消泯會去哪里，不知道神的報復為何要如此安排，不知道周淼和葉世琪的婚姻會怎么樣。

        他平靜面對自己的無知與世界的宏偉，對未知的恐懼平息，只剩下恭迎。

        有幸經歷，有幸參與。

        在快到公司時他收到葉世琪的信息，她想與荒見面。

        “我想表達一下感激。”葉世琪只是這般說。

        易城便向海和南轉達葉世琪的邀請，荒平時都會在工作室，然后接一些無厘頭的單子，讓海和南給他收拾爛攤子，在曲常面前打掩護。

        要見葉世琪他自然不會拒絕。

        “這個應該不用跟曲常說吧？”海不確定。

        南摸了摸下巴：“應該不用，不過就是和一個普通人見面，而且我們也會接送。”

        海便不再糾結，而且換成人現在的觀念，荒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是曲常的附屬物，這點自由還是有的。

        荒也有問題要問葉世琪。

        他們約在傍晚，地點是一家咖啡廳，因為海告訴易城，荒愛喝咖啡。

        葉世琪大概是得到了易城的消息，所以把地點定在咖啡廳。

        此時人不多，咖啡廳本身環境優美安靜，很適合談事。

        荒到的時候葉世琪已經到了，正在慢慢攪拌咖啡。

        海和南就坐在不遠處等他，可以看到他們但又不至于聽到談話內容，給予一個獨立個體尊重。

        但其實荒沒有這些意識，他很隨意。

        葉世琪見到荒后愣了一下，直到荒坐下后她還隔了幾秒才回神：“抱歉，你確實太好看了。”

        荒不理解她的意思，不過他不好奇。

        “能讓我先問個問題嗎？”伴隨大提琴悠揚的琴聲，荒先問了葉世琪。

        葉世琪有些意外，但還是微笑點頭。

        荒還沒品嘗咖啡，就先問她：“什么是愛情呢？”

        葉世琪怔愣，這個問題？

        她“撲哧”笑出來，有些揶揄看他：“這個很難解釋，只有親歷了才會知道。”

        “怎樣才能親歷？”荒追問。

        葉世琪還是笑：“這個我不知道，可能換成奇妙的說法，要看緣分。”

        她有點好奇：“你不知道？”

        荒搖頭，這才品嘗咖啡，眼里露出贊賞，下次可以來買點。

        “我不知道，曲常也不知道。”荒回答。

        葉世琪感嘆：“我以為真神無所不知。”

        荒抬眼看她，葉世琪攏了一下臉邊的長發：“我那晚喝下海水后，那個學生和我說，如果有一天，一切都結束了，但我還記得白邢，那便是真神出現了，那時候你和我說，你能讓一切結束，而我依舊記住白邢，我便知道真神降臨來到我的身邊，我沒想到，真神真的會來。”

        荒微笑看她，葉世琪其實分不清什么真神，神還是什么其他東西，她只記得那個學生和她說，如果她能劫后余生，要記得感恩，沒有神也沒有人無端幫助。

        她深感同意。

        “那個學生和我說，要記得感謝你。”葉世琪雖然無法和白邢相守于深海，但是她會帶著白邢的叮囑活下去，活下去不是萬幸，能記住他就才是萬幸，因此她遵守諾言要感謝真神，“他說感謝不需要供品，因為真神無人知曉他的習慣，不過除了要表達我的感謝，也要把他的希望告訴你。”

        荒來了興趣，對于一個不愿消泯，卻突然求死，又在最后關頭用所有力量掙扎的氣體，會有什么希望要跟他說呢？

        葉世琪只把它當尋常的話告訴荒，連臉上的微笑都沒變：“真神降臨，愿早日回到舊世。”

        荒放下咖啡，傍晚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大提琴的音樂結束，鋼琴聲響起，海和南聽不到他們的話語，只見他們彼此微笑。

        曲常結束了辯論賽，拿著獲獎證書走出大課室，夕陽照在她的臉上，唯美動人。

        真神將心思收攏，像咖啡一樣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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