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移和賀晨敏銳地讀懂了這場對話里的潛臺詞，都將目光落在了圓桌那頭的陳思思身上。

        陳思思被看得一怔，手里的動作也不禁慢了下來：“怎么了……？”

        “陳小姐的異能是治療嗎？”賀晨終于開口問出了一句完整的話。此話一出，林浮笙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周圍幾桌的人也紛紛收了聲，宴會現場陷入一陣寂靜。

        陳思思不明所以，但一時之間被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她不禁蜷縮了手指，擠出笑回答：“是……是啊。”

        撒謊是不現實的。

        這幾個z城基地來的人，并不是吃完飯就離開，最快也會等到和其他基地的人打個照面。治療異能擁有者的身份遲早會暴露出來，這事兒林浮笙也心知肚明。但這個時間點越是往后拖，那么前期的那些試探就越不能威脅到陳思思本人。

        林浮笙心中惱火，連飯都沒興致吃了，但直接給對方下馬威卻并不合適——不說這個姓許的實力和自己誰高誰低，當真沖突起來，緊隨其后來的另外兩個基地使者又會如何偏幫，初建的c城基地又能否承受住他們的聯合發難？

        那頭的許風移也是見好就收，提前知曉異能擁有者，已經比晚來的w城和k城領先許多，于是干脆主動滿上了酒，給林浮笙那邊一一敬過去。

        霍雪寧提前打聽了給z城使者安排的住所位置，是距離不遠的獨棟別墅，里外都被基地的后勤人員清理整修過，談不上多舒適，至少干干凈凈。正準備敲門的時候，里頭的大門就先行吱呀一聲開了——她朝里面望去，就撞上了賀晨平淡的視線。

        短暫且沒回應的寒暄過后，霍雪寧自覺安靜帶路。其實她現在用的實驗室，設備并不完善，許多操作都只能進行簡化和修改后的方案。霍雪寧來的這些天，就是對這部分的細節和數據進行了二次核對。但往后推進的部分，她覺得舉步維艱。

        之所以向賀晨求助，除了的確是基地無人可信、無人可選外，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原因。

        原小說的視角大部分都集中在男主林浮笙身上，劇情也是圍繞著他和他所建立的c城基地展開。但z城作為距離c城最近的一個大型基地，建立的時間其實比c城要早得多，他們的城主是誰并沒有正面描寫，但派來的賀晨后來卻是做了讓所有人震驚的大事件。

        那就是研究喪尸病毒的疫苗。

        喪尸病毒所帶來的病變是不可逆的破壞，無論是多么強壯健康的體魄，一旦被病毒感染，短則幾分鐘，長則一兩小時，都會變成喪失理智、以活物血肉為食的怪物。

        因此，疫苗如果能夠順利研制出來，那么即便是沒有覺醒異能的普通人，也不必再對喪尸們畏手畏腳。而喪尸潮失去了轉變的來源，在堅持不懈地清理舉措下，終有一天人們能徹底戰勝喪尸病毒。

        在原劇情里，賀晨作為一名只對未知感興趣的高智商研究者，曾經推出過喪尸病毒疫苗的初代版本。可惜數量稀少，千金難求，林浮笙作為男主角，也不過是勉強購得了幾支，優先給了自己的心腹和后宮使用。至于賀晨后來是否有改進疫苗版本，小說劇情只停在林浮笙成為一方霸主的地方，并沒有交代清楚。

        而霍雪寧讓看賀晨今天來“把把關”的所謂實驗理論和數據，就是原身一直偷偷研究的喪尸疫苗。林浮笙棄如敝履的原身，本來有望成為疫苗的研發者——如果不是被他們生生摧毀的話。

        “你的理論基礎很好，想法也不錯，”賀晨清冷的聲音打斷了霍雪寧的思緒，將其拉回到實驗室里來，“不過這部分的數據，在計算的時候……”

        喪尸病毒是和過去人類所面對的病毒，截然不同的存在，因此很多的地方都需要摸著石頭過河。霍雪寧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有原身那樣的能力，但適當地尋求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比悶頭獨行可能更接近成功。

        實驗室里的時光過得比感覺得要快，等到霍雪寧真實感覺到饑餓和乏力時，外頭的天色已經染上了橘紅。

        “餓不餓？我覺得我們應該先補充點能量。”霍雪寧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看向還對著顯微鏡在不停觀測的賀晨。

        賀晨下意識皺了下眉，起身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但哪怕再不想離開實驗室，他也不是可以不吃不喝的超人，進食所花費的時間是無法避免的。

        霍雪寧看出了他的意思，利落地整理用具，清潔臺面，最后換掉白大褂，催促里頭那個人：“走吧。”一塊兒呆了一整天，本來就對其冷淡性格有所了解的霍雪寧，感覺與其相處起來愈發得心應手了。

        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研究狂人，唔，好看的那種。

        走出實驗室，霞光就從天邊一路灑到身前，純白或淺灰的墻壁被映照成溫暖的色調。霍雪寧和賀晨一路無話，只安靜地向餐廳走去。

        遠遠的有一個纖細的身影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們，揮了揮手，露出一張帶著笑的臉——霍雪寧一眼認出那是陳思思。

        “雪寧姐，你這一天是去哪兒忙了？我和林哥都沒找到你。”沒等霍雪寧回答，她的眼睛便盯著賀晨轉了一圈，露出點微妙的笑容，“是帶這位賀先生逛基地了么？”

        霍雪寧并不接茬：“林浮笙找我有事？”

        聽見她連名帶姓地叫，陳思思臉上露出了一點恰如其分的驚訝：“具體的我不知道，不過林哥他的確來醫務室找過你。”她停頓了兩秒，又道：“雪寧姐，你和林哥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這兩個人之間有什么事都要坐下來好好聊才行，單方面冷戰是不對的。”

        霍雪寧不清楚對方到底是真心想幫對方穩固后宮，還是純粹沒事找事，但她現在真的、真的很餓！

        “沒什么事的話，我們就去吃飯了。”

        陳思思才想開口攔，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賀晨忽然發出了聲音：“陳小姐，我想請問你一個問題。”他的聲音依舊是那么平淡，甚至都聽不出他是真的有疑惑還是托詞。

        然而他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被丟了出來：“你的治療異能，釋放時是怎么樣的？使用前后身體是否有變化？一次里能達到的最大程度是多少？”

        陳思思被他一連串的疑問弄得有點發怔，原地愣了數秒后，她忽然柔柔地笑了笑：“賀先生這是想研究我的異能呀？”

        賀晨：“嗯。”

        她這才重新開始目光流轉，悄然打量著賀晨，很快又隱秘地瞥了眼沒作聲的霍雪寧，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容更甚：“其實想知道這些問題，賀先生有空來醫務室就行，那里每天都會送來受傷的外勤隊員。那兒原本是雪寧姐負責的，不過最近是我在做。”

        賀晨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就繞過她繼續往前走。只是沒走兩步，他似乎發現霍雪寧沒有跟上，回過頭看了眼。

        霍雪寧在陳思思不解的眼神里跟了上去，沒管對方腦子里腦補什么奇怪的東西。

        賀晨的想法其實她輕易能猜到，無非就是因為剛才是自己提出的吃晚飯，他既然接受了邀請，自然是會說到做到。和這樣的人相處，不用花心思去猜對方到底是什么意思，用眼睛最直觀地看，遵照最簡易的因果關系，就是所有真實。

        霍雪寧暗自感嘆著，冷不丁聽見賀晨開口：“你研究過么？”

        如果這里還有別人能聽見這段沒頭沒尾的對話，可能并不能完全理解，但霍雪寧知道他指的是治療異能，便搖了搖頭：“我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就是做現在的那些，也已經頭腦發脹，哪里有余力。”她說得很真誠，現實也的確如此。

        賀晨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想說什么，但看著燈火通明的近在眼前的餐廳，最終只抿了抿嘴唇。

        霍雪寧看出他細微表情里隱藏的一絲不耐，不知道是對誰，亦或是什么約束，佯作不知：“餐廳到了，進去吧。”

        夜色漸深，窗外彎月暗淡的光像是現在這個世界一樣昏沉。霍雪寧隔著窗望了一會兒，伸手將窗簾一并拉上了。

        先前用完晚餐，她猜測林浮笙可能會來見自己，因此爽快地和賀晨告了別，并告知對方之后有空閑可以去實驗室找她。不過她想對方明天可能會選擇先去醫務室，畢竟研究治療異能本來就是對方前來c城的目的之一。

        霍雪寧一邊盤算著接下去的計劃，一邊整理著衣柜，才疊完三件衣衫，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誰？”

        “雪寧姐，我是小陳。”一個有些耳熟的男聲從門外響起。

        她起身拉開木質房門，就見到了當初她來到這世界第一眼見到的寸頭男青年。

        “有什么事么？”她客氣地問。這個小陳是林浮笙身邊的心腹跑腿小弟，雖然覺醒的異能只是頗為普通的速度系，甚至等級也就是初階，卻頗受信任。

        “是林哥有事找你，讓我來通知你去一下書房。”

        霍雪寧點頭應下，目送他轉身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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