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妃沖水采卿吐了一口血水，一字一頓道：“我做鬼，也要從地獄里爬出來找你的！”

        滿宮的宮人被架在地上，侍衛手上的棍杖毫不留情地往他們身上掄去。一下又一下悶聲，力氣大的，幾下便能打斷他們的腰椎骨。

        一時間宮人哀嚎遍地，現場鮮血淋漓、慘絕人寰。

        多年以后，當時宮里親眼目睹這般慘狀而后又有幸存活下來的，想起今日之場景，仍舊膽戰心驚。

        這些伺候人的宮女太監，是宮里最卑微的存在。這眨眼之間，惜妃宮里上百條人命，就這樣斷斷續續地咽了氣，死狀凄慘至極，大都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莫說其他人見了膽戰心驚，惜妃起初還痛恨咒罵，到最后連咒罵的聲音都再也發不出來，顫抖著唇哆哆嗦嗦的念叨著，卻無人聽得清她究竟在說著些什么。她瞪大了空洞無神的雙眼，看著曾經身邊一張張熟悉的臉孔在她面前痛苦掙扎，最后一個一個地死去，整個地上都是他們的血，就連斷了氣那灰白的瞳孔里也滿是痛苦，他們死前凄厲地求饒、求救，可是她卻無能為力。

        到最后，整個宮宇里一片死寂。風垂落了簌簌落葉，飄在沾滿鮮血的地上，慘烈而鮮明。

        惜妃雙腿發軟，站也站不穩，整個身子抖得像篩子一樣。她心痛難過，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流不出一滴眼淚。

        難道這就該是她的下場嗎？

        惜妃后來被宮人架走了，她雙腿虛軟地拖在地上，長長的裙擺掃過地面，掠起一股血色。她再也沒掙扎反抗，聽天由命一般順從。

        惜妃被帶去了監牢里，由蕭瑾親自審問。水采卿錯過不得這出好戲，處理好臉上的傷勢以后，重新整理了儀容，便興沖沖地過來了。

        結果惜妃說她不知道林青薇在哪里。蕭瑾性情很不穩定，輕而易舉便被激怒，把惜妃送進了刑房。

        外面的人也不得而知，她在里面究竟經受了什么刑罰，只聽見刑房里傳來她生不如死的慘叫聲。等到被拖出來時，已是渾身汗透，衣襟隱隱沁出了血跡。

        侍衛隨意把惜妃丟在地上，她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靜靜地匍匐在那里。

        蕭瑾道：“朕再問你一次，林青薇在哪里？”

        半晌惜妃才有了反應，茫然地輕輕搖頭，十指染血死死地摳著地面，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蕭瑾眉宇間滿是戾色，道：“看樣子你還是執迷不悟，來人，把她帶下去。”

        如此循環往復，惜妃三次被帶去了刑房，遭受的非人的折磨。到后來她連叫都不再叫了，最后一次被帶出來時，幾乎是個血人，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一扔在地上，汨汨血跡便從衣服里靜靜地淌了出來。

        蕭瑾問什么她也不再答應了，就像是一個死人。

        惜妃瞠著眼，眼窩里落下了一滴血淚來。輕飄飄的意識恍惚飄到了從前，遠到她剛進宮的那陣子。她是大家閨秀，父親是尚書大人，為了充盈后宮而被選入宮的。初見蕭瑾的時候，只覺得他是個儒雅溫潤的濁世公子，眼眸溫暖，常含笑意，盡管這些都只是對著一個叫做林青薇的女人才有的。

        可她還是喜歡上了。林青薇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她甘愿從此長居宮中伴他左右，即便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只不過是一個替代品，如能為他排解寂寞也是甘之如飴。

        他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癡迷權術。這也讓她明白，原來她在蕭瑾的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卑賤如螻蟻，低微如草芥。他給她的后宮榮寵全部都是假象，有朝一日被貶冷宮，她的父親和家族也被一貶再貶，全部因為她受到了牽連。她早就該清醒的，蕭瑾的心里沒有情沒有愛，也沒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

        他對待林青薇尚且能夠不擇手段，更何況是她呢！

        之前雖對他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但惜妃還知道蕭瑾是她孩子的父親。可如今呢，她真是不想，自己的孩子有這樣一位父親，不想孩子將來沾到他一絲一毫的陰影。

        水采卿見她不吭聲，便在旁邊惡毒地說道：“這個賤人這么嘴硬，不如把她丟去太夜湖里喂魚！臣妾就不信，林青薇不出來救她！”

        一句話把惜妃拉回了冰冷殘酷的現實。惜妃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突然抬起頭，滿臉鮮血地死死瞪著蕭瑾和水采卿，咬牙切齒地狠狠笑道：“就算我知道她在哪兒，就是被碎尸萬段也絕不會告訴你們。男盜女娼，奸夫淫婦，你們也會不得好死的。”

        蕭瑾大怒，命人把她拖下去，準備投喂太夜湖里的魚。

        被拖出去的時候，惜妃猶在笑罵：“昏君無道、殘暴不仁，民不聊生，活該暴亂四起、百姓揭竿起義！哈哈哈我在地下等著，等著看你江山易主、山河不再！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唯有燕王殿下身懷大義，得天下百姓擁戴，來日他為帝王將相，才是大夏之福……”

        拖拽的一路，都留下深深淺淺的血跡。隨著漸行漸遠，惜妃的聲音也慢慢弱了去。可是一字一句清晰分明地鉆進蕭瑾的耳朵里，簡直如針扎一般，刺耳至極。

        若不是留著惜妃可以當誘餌，只怕當場惜妃就會被他給五馬分尸。

        水采卿站在蕭瑾身邊，聽到惜妃那般說，突然由心底里涌出一股子恐慌來，不是懼怕蕭瑾的憤怒，而是懼怕惜妃所言到底成真。

        到那時候她當不成貴妃了，她一定會死得很慘。

        蕭晏當皇帝……水采卿從來不曾想過。事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她煞白著一張臉，有些怔愣。

        不能，不能夠有那么一天。她說過她要報復蕭晏，她要踩在蕭晏的頭上，而不是讓蕭晏來報復她。

        依照蕭晏忠君不疑的性格，他怎么可能會造反呢？

        隨后有關處置惜妃的消息就被散播傳開了去。整個后宮里傳得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蕭瑾就是要達到這樣的效果，要讓人人都知道惜妃就快要死了，這樣林青薇不管躲在什么地方就一定也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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