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問世間情為何物

“哥，明日我便要去謂陽縣了，你獨自在府中可要照顧好自己。”縱使李浩比李玨年長，要讓人操心的反而是李浩。李玨想著兄長前幾日難受得不行，特特吩咐了府里廚房的人定要按時將飯菜放到他面前盯著他吃下去。

“浮生一夢，原本就是自己沉迷其中，茶涼人走惆悵，弦斷舊景蒼白，如今也該醒了。她有她的良人，我有我的回途。你且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李浩拍了拍李玨的肩膀，似乎將一切紅塵看透。

“有些事，不便強求。”李玨被他這番話染上了幾分郁郁，無話可勸末了只能說出這句話。

陸徽娘進了正殿看著賢妃悵惘地看著外面強烈的日光，眉目淡淡似失寵而衰的嬪妃被困在這一丈之內寂寥而無奈，可她是盛極一時的賢妃啊。

“娘娘，順公公過來宣旨了。”玉蝶小跑著進了正殿。陸徽娘急忙扶起賢妃，三人跪下接旨。

“瑤華宮賢妃，祥鐘華胄，六行悉備，晉為德妃，欽此。”順公公宣完旨滿面歡喜地將圣旨遞給賢妃，“恭喜娘娘了。別的主子都是誕下皇子才晉封，滿宮里您是頭一份呢。”

陸徽娘看著賢妃，不，德妃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從順公公手里接過圣旨：“勞公公替本宮轉達，多謝皇上。”

送走了順公公，德妃將圣旨交給了玉蝶讓她放起來，陸徽娘知道德妃所求并非如此，扶著她坐到榻上低聲勸道：“該用午膳了，咱們傳膳吧。”

德妃木然地點點頭，絲毫沒有方才因晉封而得來的喜悅之情，似冬日樹干上再無一片綠葉般毫無生機。德妃到底也沒有吃多少，面上喝了一碗粥。陸徽娘有心想讓她在吃些，好歹把身子養起來，德妃搖搖頭便去床上歇著了。

陸徽娘看著德妃如此，心中疑惑。為何已經在宮中活了十余年雖然不是處處順心，但總歸還算怡然，怎么自從狩獵那日以后，便這樣郁郁寡歡。

陸徽娘趁著中午人少，悄悄去了趟太醫院讓馮舒將讓德妃生病的藥房趕緊停了，若是如此再繼續吃下去，身子非得垮了。馮舒卻道早就停了，如今只是吃著讓她看起來懷孕的方子，對外稱是安胎藥，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那為何德妃的身子還是這樣弱了下去？補養了這陣子不能如初也該大好了呀。”陸徽娘還不敢給德妃開方子，憑她的本事也就能辨別個草藥而已。

“德妃最初喝避子湯便損了身子，坐胎藥雖然藥性溫和但也是一直攻著她的身子，常年思慮導致內積郁火，前陣子喝的藥恍如一把鑰匙直接將她身子里一直壓著的病根全都激了出來，現在只能好好調養著。好在現在喝的藥對身體并無大礙。”馮舒慢慢解釋著。

聽到暫且無事陸徽娘的心才放了下來，萬千叮囑馮舒一定將德妃的身子養好。馮舒也讓陸徽娘平日里多逗著賢妃，舒緩心結對此也有幫助。

回到瑤華宮德妃還未醒，陸徽娘便去了自己的房間，明心早在一旁候著了。如今陸徽娘不比以往，需要明心伺候的事情也不多，無非早起梳妝夜晚沐浴，也不敢太過招搖惹人非議。

那合歡還未繡完，陸徽娘便坐在繡架前理好絲線慢慢繡著。時光仿佛也被繡進了一針一線里，宮里的日子并非外人所想是那種金雕玉砌張揚飛舞的熱鬧，更多的還是像一陣風吹過屋頂琉璃，吹過青花石磚，吹過各宮各院朱紅色的門檻一點點流淌著。曲園亭臺彎折長廊已經散發了一片朦朧燈光，那樣的靜謐，是一眼也望不到頭的。德妃因喝了那藥日日嘔吐，端坐著便覺得頭暈得很，陸徽娘去找了馮舒，馮舒只說這是正常反應，任誰喝了都是如此。

夜晚的墨色大片暈染了整片天空，籠罩了整片大地，月光清清冷冷也只能微微照亮腳下，再隱蔽一點的地方便是一點光也透不進去了。明心怕陸徽娘刺繡傷了眼，便在一旁多點了幾盞燈，陸徽娘一面掛心著德妃的病，一面又牽掛著獄中的父兄，穿針間指尖傳來一下刺痛，殷紅的血珠子瞬間冒了出來。

陸徽娘放在手里吸了吸，那股咸咸的味道回蕩在口中揮散不去。細細打量了一番繡好的合歡，這是六月的風將這幾朵合歡故意吹落在她面前，花蕊根根分明，紅艷艷的很是好看。陸徽娘又用金線勾了邊，如此才是襯了他的氣質。

將它做好了一個香囊，里面放了白芷、香附、薄荷、辛夷，另加冰片，還特意放了佩蘭。佩蘭佩蘭，這是她親手做的，隨身佩戴，是極映這個名字的。又加了一點蘇合香，他的身上總是圍著這個味道。

如此做好，這大半夜便過去了，陸徽娘將那香囊放在床頭便沉沉睡去了。心里一直惦念著和李玨相見的事，夢里總是睡得不安穩，醒來天已亮，算算也不過睡了一個時辰，倒也不覺得困乏。

和德妃說了一聲自己要出去一趟，德妃也不過多干預，由著陸徽娘去了。

不知為何這一路上拿著這香囊，腔子里總是跳的厲害。這種小女兒家的東西，勤王常年征戰沙場會不會瞧不上，或許那些刀槍劍戟是不是更合他的心意。昨夜時間緊，不知道他會不會嫌棄做工不夠細致，像他出身定是什么好東西也見過的，比起蜀中繡娘，可不是要相形見絀了。

明心見陸徽娘猶猶豫豫步子是越走越慢，不住地低頭看著那枚香囊，趴在陸徽娘身上打趣道：“我的好姑娘，就憑您這針腳繡工，饒是織女下凡也比不上的，咱快去吧，別讓勤王久等了。”

李玨見兩個麗影由遠及近款款前來，嘴邊的笑是再也掩不住了，還未等陸徽娘走到眼前，李玨便伸出了那只手，滿懷期待地問道：“你不是要送我件東西么？拿來我瞧瞧是什么好東西。”

陸徽娘輕咬下唇垂眸不敢看他，磨磨蹭蹭半天才從袖兜里將那枚香囊掏出，放到他的手心上說道：“不是什么值錢的玩意兒，還請勤王不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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