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意料之中亦之外

恍惚一切就這樣處在一片朦朧混沌中，抬目四望，風夾著雨絲沖到臉上似細細毛針，可看著外面奔騰百川到的氣勢，一聲春雷便這樣如一條蟄龍踏著萬壑風聲豪怒而去。雨珠密密匝匝地在這天地山河間描繪一副蒼茫云海，一把梅花紙傘撐在這滂沱之間余小小的一點安寧。

聽著琉璃瓦傳來的清脆聲響，陸徽娘不自覺摸了摸胸前益發冰涼的墜子，明心撐著傘抖了抖身子瞧了瞧陸徽娘瑩白的臉龐，似乎這天地大雨沖刷了這紅墻綠瓦里的一切只余她一身清潔。

“姑娘，咱們可以待雨小一些再去的，更何況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陸徽娘摸了摸明心略冰涼的臉龐，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披到她身上，明心想拒絕陸徽娘也只是淡淡一笑：“披上吧，我不冷。確實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只是這樣大的雨，許久沒有這樣平心靜氣地走過了。此刻走著，什么也不想，整個人都是安寧的。”

明心垂首略一思考，似乎沒有體會到陸徽娘的心境，低吟道：“這個時候還真是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時辰呢。”

陸徽娘抬頭望了望那遙不可及的天空，白茫茫的又霧蒙蒙的，淡淡說了一句：“分不清也無妨，自己心里清那便什么都清了。”

接過瀾兒手里的包裹，瀾兒恭身說道：“這是陸姑娘落在長樂宮的物什，奴婢給您拿過來了。”陸徽娘向她道一句辛苦便又讓她回長樂宮當差了，明心在回去的路上小聲問著：“要不姑娘想個法子把瀾兒也接過來，否則這樣總還要去長樂宮跑一趟，引人注目。”

“瀾兒著實是個忠心可靠的人，但勤王將她安插在太后身邊自然有勤王的用處，咱們貿然調過來怕又要給勤王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畢竟能在太后身邊伺候的總要千挑萬選才能行。況且你這個小丫頭以為我有多大的能耐，說要人過來便要人過來？”陸徽娘懷里抱著包裹刮了一下明心的鼻子噙著縱容的笑。

明心歪著頭捏著望了望傘骨，頗為驕傲道：“明心不知道姑娘是不是有很大的能耐，明心只知道姑娘是個聰明的人，在這宮中一定能顧好自己和明心，不讓奴婢受那莫須有的責罰。”

“是啊，待丹陽公主生下腹中孩兒，希望能借此可以完成心中所愿，屆時便可帶著潯陽侯和夫人，還有你這個小丫頭一起去北城看梅花，我瞧你喜歡北城的戲喜歡得緊，若你開心我便天天帶著你去。”陸徽娘攜著明心的手一路走進煙雨朦朧中，任由地面的水花浸沒了二人的蹤影。

回到瓊華閣見丹陽公主還在睡著，陸徽娘替她掖了掖被角又輕手輕腳地離去了。丹陽緩緩睜開眼皮望著她轉身拐入水晶簾的另一邊，輕輕搖晃的水晶簾將她的背影也模糊了大概，卻又像極了江南白墻小小舟上的采蓮女子，輕柔地恍惚下一刻便要乘著日光消散而去。

“若是玨哥只是個紈绔子弟，而你并未曾嫁作人婦，倒也算是一門般配的婚姻。只可惜玨哥是皇家之子，而你也不再是青蘢少女。”

一聲輕嘆從丹陽口中幽幽傳出，飄過窗戶旁邊如火般嬌艷明亮的芍藥破窗而去。

陸徽娘回到屋里解開包裹，拿起里面物什抖了抖，原是一件牡丹紫繡花開富貴的衣裙，陸徽娘瞧著卻是極為開心，這是她托李玨向潯陽侯夫人要來的一件衣裳，想著自己如今不能侍奉身邊盡兒女之孝，做一件衣裳為她擋一時風霜雨露也是好的。

明心卻又從包裹里拿出另一間衣袍，就算她伸到了頭頂這衣袍也要大她許多，饒她盡力伸著衣袍依舊落在了青磚之上：“姑娘您瞧，這倒像是一件男子的衣袍。”陸徽娘接過來仔細瞧了瞧，這樣的玄黑色亦不繡任何花樣但繡工卻是一等一得好的衣袍，自然是勤王李玨的。這人慣會為自己討好處的，又沒說為他作衣穿，自己倒巴巴地將衣服塞了進來，卻又不留只字片語，若是被別人瞧見還以為自己心戀勤王偷偷藏了他的衣袍解自己相思之苦呢。

陸徽娘將那件衣裳隨意扔在一一邊，明心卻不敢怠慢又將那件衣袍好生收起來。接下來這幾日陸徽娘便一直挑選著料子比量著衣服，想著要做什么樣的衣裳更好些，明心卻像知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一陣風一樣跑了進來，陸徽娘假怒嗔了她一眼，向她身后瞧了瞧故意拉長了音調道：“這屁股后面也沒著火呀。”

“哎呀，奴婢屁股后面沒找火，可是鄧府卻不得了了。聽說林二夫人懷子了呢，府里都高興壞了。”明心叉著腰喘著氣活活像個小媳婦向鄰里聊著自己聽來的趣事。陸徽娘手里動作一停，似不太相信：“這樣快便有了？”

明心想了想：“咱們進宮是元宵節，如今也到了五月末，算來也三個月了。奴婢想著她得了姑娘那樣好的方子肯定每日都要吃著，此時有喜也不算太快。”

陸徽娘笑了笑繼續忙著手里的活計，她給林二夫人開的這副坐胎藥也不是誰吃了便都有孕的，只是想不到她福氣這樣好，這么快就有喜了。如今鄧府是她把持，腹中又有著第一個孩子，在鄧府身份恐怕都要尊貴到天上去了，郭笑瑜恐怕可有的著急了。

若是自己一回到鄧府便悉心調養著林二夫人的身子讓她早日懷孕，想來也不會再出那一次又一次的污蔑之罪，只可惜今日在宮中不能見郭笑瑜焦頭爛額卻又強裝鎮定的樣子。

郭笑瑜果然如陸徽娘所想，急得連飯也要吃不下去，旁邊的丫頭恨不得自己此刻便要化作一根柱子瞧不見才好，連口氣都不敢喘的太過明顯，生怕郭笑瑜降罪自己。

郭笑瑜一摔手中筷子，陰沉之色盡顯，鄧旭不明所以地看著郭笑瑜：“你這是怎么了？”

“如今二弟媳有了身子，你瞧瞧這府里恨不得要將她當做菩薩一樣供起來，我當初懷孩子的時候怎么沒瞧見這府里的人這樣重視我啊！”說完郭笑瑜看著這滿桌子的菜，越說心中火氣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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