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不勝清怨月明中

滿心的羨慕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充斥了整個心房，墨傾張揚的眉眼，因動怒而抿住的嘴角，熾熱而狂熱的一切都讓陸徽娘有想哭的沖動。

許是被望得有些不自在，墨傾狠狠瞪了她一眼。陸徽娘毫不在意，因著長時間握在一起，陸徽娘和墨傾的手之間已經起了一層薄薄的水漬，粘膩著二人。

“勤王陪你東躲西藏，遭受東榮西魏二國的追殺，他不能再瀟灑一生，你真的舍得么？”

墨傾聞言微微一怔，她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愛情不應該就是長相廝守大義凜然的么，任何阻礙在愛情面前都是一腳皆可踏碎的軟石。她忘記了甩開陸徽娘的手，歪頭想了想，“不舍得。可是你和我一樣啊，勤王為了你，不也是舍棄了一切要和你奔赴其他地方么？你又有什么資格說我呢？”

“我和你不一樣。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因此太后不喜歡我。可我身上沒有背負著家國，我不必擔心這滿國的子民會不會因為我的任性而喪失安居樂業的權利。我不必擔心我的父母雙親要怎樣卑微地丟棄掉他們的尊嚴向對方賠罪，狠狠地任他們踐踏，侮辱。還有勤王，這是我更加做不到的。”

陸徽娘蹲下身子，即便以這樣仰視的角度，墨傾的美都沒有減少一分。她有一種想去摸一摸自己臉的沖動。桌子擋住了門口的光，可陸徽娘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盛滿了光。

“你能告訴我，你喜歡勤王什么么？”蹲著實在太累，陸徽娘又直接坐到了地上，雙手抱腿宛若一個姐姐在和自己的妹妹一起小心翼翼又難掩好奇地探討著心底里的藏著的歡喜。

“我初聽說勤王時，是他那一次出征，人人都道他戰死沙場馬革裹尸，結果他又在一群啃食撕咬殘尸腐肉的禿鷲中站了起來。我當時就想，這得是多么堅強而又厲害的一個人，他站起來的那一刻，又該是多么的壯闊宏偉。我就慢慢地了解他，每一次戰役他都勝利，我就在另一個國度替他欣喜，哪怕他一點也不知道。”

提及這些往事，墨傾便柔和得像一只小貓一樣，看著前方就仿佛看到了李玨在戰場上揮戈殺敵的景象。他的馬上英姿，即便她沒有見過，僅憑想像也實在太抓她得心。

陸徽娘笑笑，“墨傾，你愛的不是李玨，而是那個身披榮光萬人敬仰的勤王將軍。正因為他的身份，因為世人對他的歌頌，你內心對一個英雄的憧憬讓你迷糊了究竟什么是愛。你是公主，所以你希望有一個英雄來保護你，你認為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你。”

“你想想，這樣一個完美的男人，誰人能夠不動心？難道你就不是因為這些而喜歡上他的么？”

陸徽娘一歪頭便看見了門角那里不知何時鉆出了一朵不合時宜卻又嫩綠可愛的草芽，在外面滿眼金黃中格外身心舒暢。陽光在它初生的草葉上亂跳著，反射著一個又一個的六角棱光。每個人的心，都被融化了。

她就這樣枕在自己的膝蓋上，仿佛是即將進甜美夢境的孩童，“或許曾經因為聽說過這些事跡而對他有過幾分的悸動，可那些太過虛幻，我向來不太相信一見鐘情能發生在我的身上。見到他，我總稱他一聲勤王殿下，保持著應該有的距離。情不知何時何處起，我也很奇怪。”

陸徽娘抬頭望向墨傾，見她聽得一臉認真，又提問了一個問題：“若勤王真的隨你一同隱居山林，他不再是那個人人崇拜的英雄，他會隨著時間的逝去而逐漸改變了現在的樣子，風吹日曬讓他面皮上的皺紋越發明顯，身材也絕不似現在這般，他會慢慢臃腫，會吃飽打嗝，肚子也越發圓了起來，會說話越來越不注意，還會因為細枝末節和鄰里吵個天翻地覆，他會埋怨你沒有把飯做好，會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

“這樣，你還喜歡他么？”

墨傾望著陸徽娘的眼神逐漸迷茫起來，一個鄉村莽夫的形象逐漸在她腦海中清晰起來。她真的，很難將這樣沐浴陽光持劍挺立的少年和陸徽娘口述的人重合起來，她有些做不到。

墨傾再次看向陸徽娘，見她給了一個堅定的目光，墨傾忍不住搖了搖頭，努力將方才的那番話驅逐出她的腦海，“不會的，他不會這樣的。”

“你看看，單憑想像你就已經受不了了。愛情不僅僅是轟轟烈烈地崩山搖，更多的是家長里短柴米油鹽。墨傾，李玨不適合你。以前我以為我的夫君會是我的一生，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對的那個人，是不會根據先來后到而評判的。你沒有接觸過，你永遠不知道誰才是你真正的良人。”

“你是說，十皇子么？”墨傾臉上的苦笑牽動著她眼眶里的眼淚，一不小心就掉落一顆，“可我都沒有見過他，我怎么能夠將我的一生都交給他呢？其實我不是不允許勤王有他喜歡的人，我只是不甘心那個人是你。”

“我知道。”

短短三個字已然道盡了陸徽娘心中的無數苦澀，是啊，世人間的他們根本就是云泥之別的不相配。這些東西即便在勤王已經變成了李玨以后還是切切實實地存在，成為一根刺扎在陸徽娘的心中。

陸徽娘依舊望著門口那株草芽，它是那樣的鮮活，在整個初秋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可她又是那樣的渴望，渴望它能一直存留下來，不會隨著隆冬深秋一起湮滅在飛沙走石落葉厚雪中。

一滴冰涼就這樣打在陸徽娘的臉上，她抬頭望去，觸碰及墨傾的目光，見墨傾臉上的淚珠更是不停地滾動下來。她站起身來將墨傾擁在她的懷中，任她一直哭著。

“你說，那個十皇子會和勤王一樣好么？”

這個問題逗笑了陸徽娘：“我想魏國君主一定不會為自己心愛的女兒挑選一個不順心的夫君，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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