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人面不知何處去

好在并沒有什么太過占地方的物什，只是已經是初秋難免天氣變化難測，多拿了幾身衣裳，其余的若非一時用得上的便留在了這里。陸徽娘則還有稍許的擔心，徒留蕭夫人一人在那空蕩蕩的蘭陵蕭府，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趕回來都要費上許久時間。

李玨只道這里有他兄長照看著，斷然不會讓她出現一長二短這樣的意外。將這所宅院收拾好，這便駕馬揚塵一路向北。

天空是一幅慘白的樣子，但若是細看著，窮盡目力，能看到那點藍色拼命從那堆厚重的云中艱難地擠出。許是涼風有信，葉子也多了些冰冷的柔情，在風中搖曳著身子翩翩起舞起來。

這幾日的天氣著實不太好。出了涼京似乎整個人都松散了下來，心底的深處雖有隱隱的擔心，但是這個充滿著不太美好回憶的京城就像一個牢籠，哪怕再是繁華再是惹人艷羨，也不想再呼吸一口里面的空氣。

聽說蘇清樂已經派人悄悄護送墨傾回國，陸徽娘也在打心底里祝福著墨傾能夠得到她的幸福。

怕眾人疲累，一行人皆找了個酒館打算暫時歇歇腳。

酒館樓前搖搖晃晃的酒旗下，鮮紅的酒旗和有些慘白的天空對比鮮明，酒旗下的門簾時不時就被猛地掀起，那是醉漢抱著壇子酒足飯飽揚長而去了。

繼而便是醉漢口中吐出幾聲渾話，大都是些抱怨的話。這些酒后的真言，都是酒前胸中郁結已久的苦痛。這些話就連帶著醉漢呵出的酒氣，一起慢慢地彌散在這無射時節的冰涼的空氣里。

“離了涼京，便不會有人再認出我們了。路途疲乏，還是要吃好些的。”李玨望著這高懸的匾額，并不是這里極盡奢美的飯館，但也比普通的高出兩個檔次。

但聽身后傳來幾聲“公子”，原本陸徽娘并不在意，李玨卻聽出了到底是誰人。回頭望去，確實是曾經在軍中的副將周晉。他下馬前來走到面前拱手行禮，言道：“公子，我有話要對您說。”

李玨將周晉和陸徽娘相互認識后，攜眾人一同進屋。然周晉對陸徽娘臉色實在不太好，怨氣憤憤似要將陸徽娘恨不得煎炸烹煮了一般。

原本只想在這里吃個午飯下午繼續趕路，眼下卻不得不開個房間。陸徽娘一直跟隨在李玨身側，進了屋小二送進茶來后，周晉卻遲遲沒有開口。

陸徽娘何其聰明，猜想這里正是因為有自己，明心還有瑞蓮三個外人，軍中之事不宜讓他們知曉。便向李玨行禮說出去點幾個飯菜，看周將軍快馬加鞭趕來甚是疲累。

“你去吧。”李玨握了握陸徽娘的手，陸徽娘亦回應他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霎時間李玨變換了面龐，直問是否軍中出了什么問題。周晉走到李玨面前單膝跪地行禮道：“將軍，屬下是代表眾將士前來，懇請將軍能回軍營。”

“軍營中不是有蘇清樂么，他是一個可造之材，只不過經驗少了些。由他率領你們，我很放心。”

周晉皺了眉頭，似很是不解。他不能理解為何李玨就這樣將他苦心操練的軍隊就這樣交到蘇清樂那個不過打了一場戰役的人手中。

他抱拳中又多了些力量，“將軍，戰士們跟隨您，出生入死近十年，您當真要將您帶領了這么年的弟兄交給一個初初上任的蘇清樂？不是屬下不承認他，他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人，可到底不是他陪伴弟兄們拋頭顱灑熱血。難道您真的要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兄弟之間的情誼了么？”

李玨閉唇沒有說話，窗格上的光在他臉上投下一片明亮一片陰影。他抬起頭，明暗則在他的臉上接替出現。最終他望向周晉的目光，承載了他對陸徽娘的深情與不可辜負，對二人約定的堅守與不可放棄。

“將軍果真是被那妖女迷惑了眼睛，此刻竟將天天安危放任于不顧。一心留戀溫柔鄉，全然忘了弟兄們。將軍您醒醒吧，不要被她的外表所欺騙。您是將軍，您是勤王啊！”周晉難掩心中悲憤，拔出腰間寶劍就要向在沖去，“既然如此，那妖女斷然留不得！屬下這便去取了她的性命，也好給將士們有個交代！”

“周晉！”李玨起身握住周晉執劍的手，這才發覺有些顫顫。抬頭見他眼眶已經紅了一片，怒不可遏。李玨仍舊緩聲道：“不可，她并沒有做錯什么，還請將軍將寶劍收回。”

“將軍就這樣也放棄了西建么？那是您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那里您也不要了么？”周晉悲訴道。

西建是曾經皇上讓李玨駐守的城池，幾年而已李玨已經將那里變成了他的地方。那里的百姓人人都歌頌贊揚他，將李玨奉為他們的神靈。可也正因為如此，皇上對西建格外重視，后來并不再他駐守管轄，四處征戰。

“西建已經有了新的統領，此刻已經用不到我了。我也并不再是什么將軍，不再是勤王，不過是一個想和心愛之人共度余生的凡人罷了。還請周將軍能夠理解李玨。”

“既然如此，那屬下說什么也再無用處了。無論如何，將士們都等著將軍歸來。”

李玨撤回一直按住的手，周晉將劍收回鞘中，拱手行禮后奪門而出。

陸徽娘正在樓梯口捏了絹子一直纏繞著，不知軍中是否有什么重要緊事，甚至已經做好了打算陪同李玨一起去解決。卻突感一陣殺氣直逼自己而來，還沒反應過來脖頸上已經懸了一把利劍。

“妖婦，不知用了什么巫蠱之術迷惑將軍，竟讓他舍棄眾將士隨你一同隱居。勤王蒙蔽了眼睛，但是我還沒有，若是你膽敢做出什么不利于涼朝的事情，我必定用這把劍，取了你的項上人頭！”語畢周晉收起利劍消失在了人群中。

明心早已經被嚇的什么也說不出來，只一味盯著陸徽娘的脖頸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割破了一樣，卻下意識捂住了孔瑞蓮的眼睛。陸徽娘仍想著周晉所說的那番話，他來的意圖陸徽娘也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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