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百感交集不自禁

望著門口的方向望得久了連磚瓦都模糊了，昨夜陸徽娘一直蹲坐在地上現下兩條腿都仿佛不存在了一般，只如兩根柱子在支撐著她自己。阿立手中抱著的李玨的衣袍還散發著胭脂香氣，讓陸徽娘不得不將視線望過去。阿立立即解釋道：“這，這衣服是公子說要讓我燒掉的。”

“燒掉？燒掉就什么都沒有發生了么？”陸徽娘抽出被阿立攙扶住的胳臂，大聲喊道：“明心！”

原本在角落里守著的明心，后瞧見天亮了便去了廚房欲做些吃食，一時沒有趕過來。陸徽娘動彈不得，一并忘了曾在書中看過的如何減輕腿麻的法子，只呆呆站在原地緩了片刻。忽又想起了什么對阿立說道：“你且先去尋一下葉展，我有事情要找他。然后你再將這衣服燒了吧，我也著實不想再見到它。”

“是。”

陸徽娘想要走到石桌旁，卻是掙扎了許久也邁不開步子，緊緊攥著衣裙的骨節開始泛青，指甲深深嵌進手掌里也沒有多大的疼痛。深呼了兩口氣努力平靜了下來，便瞧見葉展大步過來。

“我原想著，到了北城便是另一番新的生活了。而他總要有些事情去處理。我只打算著由他去做，一直沒有過問。可直到昨晚才發現，這樣下去倒出了事情。我且問你，勤王他究竟都在忙些什么？”

“主子他有自己的事情，除了安排下去的事情，我便再沒有問了。不過主子一直與京城的人有聯系，似乎西南方有些不太安定。姑娘您先放寬心吧，過不多久應該就沒事了。”

“你幫我去查查，現在他在哪里。”打發著葉展去了，明心便端著一碗紅米山藥粥過來，準備了一路見到陸徽娘要如何開口安慰，但知道那個飄搖如葉的影子映入眼簾，手里的碗還是忍不住顫了顫。

不過是一夜的光景，亮麗鮮艷的那張笑顏，談笑風生的那個女子，站在風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而在路上想的那些話，現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將粥小心放在石桌上生怕發出的劇烈聲響將面前這個失魂落魄的脆弱人兒震得粉碎，可抬頭看到的竟是那張蒼白的面皮上露出一抹笑容，溫和而不凄涼。

明心一時語塞說不出什么，無措的雙手被陸徽娘握在手中。明心可以感受到那小小的顫動，那來源于她心中無言的慌張。

“你熬粥的手藝越發精進了，若是開個粥鋪必定會是個好生意。”昨晚的思慮加憔悴，哪怕陸徽娘極力笑的和平常一般，可還是在垂下眼眸的一剎那讓人無端的心疼。

“這件事勤王是做的過分了些，姑娘若還是氣不過，咱們立刻就返回去將那女人抓過來，狠狠地打她一頓！”這一口惡氣不出，明心憋的心口疼，總是要好好發作一番才好。

“全天下又不只她一個女子，打了她又能怎樣？現下心里倒是平靜得厲害，誰也不想發火。你且去，去回春堂告訴師傅一聲，最近我先不過去了。還有瑞蓮，暫時我也顧不得他，就讓他在阿婆那里住一段吧。”

明心想拽一拽陸徽娘的衣袖，最后也只是變成了捏住她的肩膀，兩個人彼此依靠在這清晨的涼風中。

陸徽娘捧著碗站在李玨屋中，在那稍透晨曦的窗格前被一副尚未完成的畫擋住了光線，那是李玨在看陸徽娘添香之時心思靈動下筆所作只不過近來繁忙一直未再繼續。那幅畫仿佛還浸染著那時的余香，透著此時熹光顯得畫上的眼珠也頗聚神采。

明心怕陸徽娘心下一怒將這副畫毀掉，又怕觸景傷情，急忙跑過去將這副畫摘下來仔細收好。陸徽娘也只是微微一笑，坐在一旁道：“我乖乖把粥喝了，你就將我方才囑咐的事情全都做了。”

屋內并沒有點任何香料，卻自有一種雪后松柏幽幽清爽氣息，更顯安靜。陸徽支肘在桌子旁，閉目養神。身子覺得懶得很，并沒有多少困意。

除卻昨晚一時的震驚，剩余更多的便是隨遇而安。她向來都是如此，無論多大的驚濤駭浪，在極大的情緒波動以后，也總是能迅速的回歸平靜。

不過她自以為只要她肯接納李玨，哪怕之間的距離再遙遠，只要一步步地前行總能抵達終點。如今她才發現，她和李玨之間的距離，壓根遙遠得看不見終點。李玨于她不亞于天上的云朵于深海的魚。

沒有片刻回眸是李玨離去時贈與陸徽娘的一切，那個在她糟亂混沌的世界中撕開口子迎進陽光的少年，就這樣毫不眷戀地離去。

入襟的清風幽幽拂動著垂落在胸前的墨發，明明只是一夜的光景卻喪失了原有的光澤。屋內的光朦朧而稀薄，她支肘坐在凳子上，衣裙的邊界與光融為一體，似乎整個人都要消弭在這早秋的晨光中。

“到底是人性太過薄涼，還是世事應當如此？”陸徽娘呢喃的聲音隨著空中的塵埃一同墜地，仿佛是她心碎的聲音。

摸著桌帷垂下的流蘇，那是她和李玨細心挑選定下的。在她的指尖輕輕纏繞。為什么，為什么會來到他的房間？苦等一夜卻什么都沒有換來，大可以發一通脾氣放一把火將這里的一切都燒為灰燼。可最終，還是來到了這個充滿他氣息的空間。終究，還是在這紅艷凡間中堅持著一絲信念。信他記著曾經他說過的那些誓言，念他對著自己所付出的情意。

哪怕心中已經淚流成河，還是愿意停留原地，等他回頭。

陸徽娘繼續深究，明明被流蘇繞住的指尖卻變得微涼。好像，在內心深處，她竟是愿意有一點接受的！

說不清這點心理究竟來源何處，可確確實實存在，也確確實實讓她大吃一驚。她真的不是這個樣子的。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聽得外面腳步雜亂。抬頭一望，是明心身后隨著酒百里和阿立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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