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火海救人難救己

陸徽娘和明心站在宮墻外聽到里面穿來的廝殺聲，死亡的威脅此刻清晰地浮現在空氣中。隔著厚厚的磚墻，似乎能夠聽見血液噴濺在角落的撞擊。金戈鐵馬征戰天下，最輝煌的宮殿亦是最危險的囚籠。

涼京的百姓還深眠在寂靜的黑夜中，想著明日清晨還是一片和樂景象。陸徽娘本無心去管涼朝的命運究竟如何，這個國家涼薄而暴戾，兇狠而無情的君主，不分青紅皂白，不顧昔日情意，將一個忠心耿耿毫無二心的老臣關在了不見天日的獄中。

還有她的少年，在那陣冷風中為了這片土地而葬身異處，尸骨無存。

柳絮落在她的肩頭，恍若一夜之間白了頭。模糊間仿佛見一隊浩浩蕩蕩的軍馬沖宮門而去，與門口佇立的士兵重疊交織在一起。很快刀劍之聲就傳到了陸徽娘和明心的耳朵中，來的人應是前來救援的。

陸徽娘和明心繞到戰爭還沒有波及的角門處，推門而入。這里已經沒有侍衛巡邏，或已經逃亡，或已經奔赴前面的戰場。這個地方陸徽娘和明心從未來過，偌大的皇宮彎彎繞繞更是不知道該往哪里去。無奈之下只好帶領明心四處尋找，跑的滿頭大汗時總算見到了躲在草叢中的一個小宮娥。

“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那個小宮娥胡亂揮舞著雙臂，陸徽娘害怕她將別人引來急忙捂住她的嘴巴。

“噓，我不會殺你，你別喊了！”陸徽娘低聲向她說道，宮娥停止掙扎看向陸徽娘和明心，滿是畏懼地不敢多說一個字。

“我問你，此刻戰爭已經蔓延到何處了？”那個小宮娥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她年歲尚小碰到這種事情早就嚇得腿都軟了，跑都跑不出去哪里還能知曉此刻究竟是什么情況。

“宮中大牢在哪里？”陸徽娘繼續不甘心地問道，那個宮娥哆哆嗦嗦伸手指了個方向。陸徽娘告訴她讓她順著方才她走過的路就可以逃出去了。沒工夫聽她感謝，陸徽娘拉著明心一路開始奔跑。

越是向前嘶吼聲越是臨近，陸徽娘的步伐漸漸慢了下來，掌心中的那只小手此刻無比勇敢地緊握著自己，明心是那樣相信自己，肯將一條性命就這樣交到自己手中。陸徽娘轉過身去，但看見明心眼中的堅定，愿意追隨自己而不顧生死的決心，陸徽娘再想說什么也都阻在了胸腔中。

“姑娘又想讓我一個人逃出去，然后自己去那片火海，對么？”明心見陸徽娘轉過身來便明白她要說什么，率先替她說出來好直接拒絕她，“姑娘總是這樣，每次都要把別人推到一邊。可是姑娘怎么就不試著，把我和你捆綁到一起。我和你，本就是一心的。”

陸徽娘摸了摸明心的頭頂，拉著她繼續向前面跑去。親眼見到別人倒在自己腳邊，還有滿地的柱子宮帳，風一吹觸碰到火焰立刻燃燒。能夠感受到撩人的溫度在臉龐浮動，陸徽娘和明心小心翼翼以免沾染到火苗以至燒到自身。

早已辨不清東西南北，陸徽娘只能繼續前行。突然一聲慘叫在右方傳來，仔細分辨竟是一聲“靈充媛”。陸徽娘和明心面面相覷，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抉擇。不過是片刻的猶豫，陸徽娘和明心還是決然去了右方。

撥開已經凌亂的各色花朵，它們的花瓣早已被摧殘的不成樣子，經過陸徽娘和明心的踩踏，紅色的汁子點染在她們的衣裙之上，為本就已經污濁不堪的樣子添上絢麗的花樣。

靈充媛倒在地上面色驚恐看向前方，陸徽娘一眼就瞧見了她隆起的肚子，旁邊有個宮娥的胸前還流著鮮血。陸徽娘撿起地面上的一支利箭趁那歹人不備沖上前去，憑借著本能與那歹人進行搏斗，找準時機將袖中銀針刺入他的喉嚨。他仍有不甘應聲倒地，陸徽娘跑到靈充媛面前吃力將她扶起。

“你沒有事吧？”陸徽娘見靈充媛脖頸處流淌著血跡，急忙檢查，原來是噴濺上了別人的血液。

“徽娘？”靈充媛緩過方才的驚懼看清來人，竟是許久未見的陸徽娘。

“是我，你別害怕，我這就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

饒是平時清淡如冷月的靈充媛，遇到此種情況也是嚇軟了腿腳，許是因為腹中的孩子讓她脆弱，作為一個母親無比希望能夠平安躲過這一劫。明心隨后邁過面前的尸體跟在陸徽娘和靈充媛的身后打算上前貢獻一己之力。

陸徽娘身后一寒，下意識將靈充媛護在自己懷中向地面倒去，感受著背脊一陣涼風經過，隨著明心一聲驚呼，一支利箭掠過陸徽娘的后背射入面前的一棵粗壯樹木。

“明心，快跟緊我！”陸徽娘擁著靈充媛艱難地想要從地面上爬起來，又掛念身后的明心不住地叮囑。

猝不及防，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陸徽娘的后肩傳來一下迅猛地疼痛，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震碎了一般。帶著白翎的一支利箭赫然插在她的后肩，粘稠而又滾燙的血液順勢而下，將衣裙和肌膚粘連在一起。

“徽娘！”

“姑娘！”

陸徽娘因為沖擊倒在靈充媛懷中，兩個人還未來得及爬起又跌撞在地上。明心拔腿跑向陸徽娘的旁邊，陸徽娘猙獰著面龐忍受著劇痛將靈充媛在地上拉起來，躲進前面的那叢花葉間穿過小路向前跑去。“徽娘，你堅持住，你堅持住，我這就去給你找太醫，我們這就去找太醫！”靈充媛攙扶著陸徽娘繼續向前，但是陸徽娘沒有力氣了，跪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靈充媛，明心就交給你了。”再也堅持不住，陸徽娘閉上眼睛垂下了頭。視線模糊的瞬間，陸徽娘萬般思緒凝聚在心中。她還沒有去大牢將父兄救出，明心要獨自一人被舍棄在這，還沒有查清自己前世冤屈，自己就這樣要踏上黃泉了。

也好，起碼可以見到他了。也不知黃泉路黑，陰曹地府又極其恐怖，李玨一人在那里，會不會害怕。

“姑娘！姑娘！”明心跪在陸徽娘面前，努力托舉著她的面龐，眼淚奪眶而出，心中猶如被撕扯成碎絮子一般。她怎么能夠這樣，怎么能夠閉上了眼，怎么能夠舍下她一人！

“姑娘別怕，明心這就來陪你。”明心說罷就要自盡隨陸徽娘而去，還是靈充媛眼疾手快奪下明心手中的箭。

“咱們要去找太醫才行，要找到皇宮里的侍衛才行，你死了誰來救她？”靈充媛拉著明心看著陸徽娘，兩個人一人一邊拖著陸徽娘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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