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愛生幽暗與光明

陸徽娘讓廚房買菜時多買一些滾圓的黑豆和桑椹，她有用處。底下的人也慣會看人行事，陸徽娘的身份和從前相比簡直是一飛沖天，又頗得太夫人關愛，自然她要的東西也是首先去辦的。

七月來臨，皇上打算去避暑山莊消暑，這些事情原本都是由李玨準備，不過李玨以抱病為由盡數推脫。皇上也不強人所難，將事務一應分散下去交給百官處理，終于在七月中旬將一切都準備妥當，皇上以及皇后，靈充媛自不必說，以及后宮受寵的妃子全都搬到了避暑山莊。

如此李玨比起以往則更加清閑，時常拉著陸徽娘遍游京城，聽風輕雨柔，共乘一騎看山清水秀。鳥雀凋啾，晴空濃云如瓷瓶的冰裂紋層層疊疊排列。或賞潑天如珠玉斷碎的大雨，人間瓢潑，天地混沌，一層又一層的雨簾將外世喧囂與李玨和陸徽娘之間的平和安靜隔絕開來，偷得浮生半日閑。

陸徽娘手捧一卷醫書坐在榻上細細讀著，李玨拿過好幾個繡靠墊在陸徽娘身后，又將一方玄狐絨毯蓋在她身上以免寒氣侵體。

“天色暗，看書傷眼睛。”李玨彎腰在陸徽娘耳旁低聲勸道，看著她專心致志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面前這書頁上，心下略略一酸。

“無妨，這雨聲甚是消遣，你且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李玨的熱氣噴在陸徽娘的脖頸，如此敏感的地方讓陸徽娘有些不太適應，側了身子離李玨稍遠一些。

李玨見她連個眼神都未向自己投來，冷哼一聲佯裝生氣轉身欲離去，陸徽娘伸手一拽扯過他的腰帶將他拽回來，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吻。盈盈笑道：“這樣可行了么？”

“這可不是我引起的。”看著李玨狡黠的眼神，陸徽娘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是何意思就被李玨壓在了身下。他的雙唇覆上她的，欲求不滿地向陸徽娘索取著，輾轉吮吸直讓陸徽娘嬌喘連連，更惹得李玨星火燎原一路向下，親吻過陸徽娘的下巴，脖頸，流連許久還欲再移，卻聽見陸徽娘聲音若有若無道：“不行。”

李玨的清醒瞬間回來，看著衣衫凌亂地陸徽娘抱歉說道：“對不起，是我不好。”

說完將陸徽娘扶起細心替她整理好衣服，在身旁環抱住她。李玨的下巴擱在陸徽娘的脖頸，任由她的耳墜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臉頰。

“再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動過男女之情，更不知道其中滋味。我以為我這一生都會在戰場上度過最后馬革裹尸。但我沒有想到會遇見你，更沒有想到會對你有著強烈而不可阻擋的熱情。說實話我很害怕，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更害怕會失去你。”陸徽娘將手覆在李玨的手上摩挲著突出的關節，靜靜地聽他一字一句地說著。她從最初地抗拒而后逐漸認識李玨的為人，再到明白他的感情，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就深陷了進去。她也不止一次地退縮逃避過，都是李玨一次又一次地給了她勇氣，讓她能夠敞開心扉去接納他，信任他。

“皇上有他的家國天下，兄長亦會娶妻生子。所以無論他們陪我走過多長的一段路，成為我的弱點的終究還是你。你是我的軟肋，是我疲倦時想停下的依靠，同樣也是我動力的來源，是你讓我想逐漸變得強大，是你讓我有了保護的欲望。我不再如一只只會廝殺伐斗冷酷無情的猛獸，是你讓我學會了溫柔。”

李玨在她腰間的手逐漸縮緊，將頭深深埋進她的頸窩。她的身上有著攝人心魄的味道，一旦被吸引就會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他深深眷戀著，這是誰都無法替代的。這些話固然讓陸徽娘感動，可是陸徽娘并不是一個只會感情用事的女子，在這個曖昧溫暖濃情蜜意的空間里，或者是曾經受的傷害讓她保留了最后的一絲清醒。

她偏過頭來想看到李玨的臉，可是只看到他的玉冠和一頭烏發。她思忖許久，終究還是說道：“許多人看我的第一眼，都認為我溫柔可親，可實際上只有我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樣的德行。一個人和我最初的交往，會被我表面的溫潤柔弱所欺騙，但我自私虛偽，固執己見，陰暗偏激，我的占有欲，控制欲強烈得可怕。”

陸徽娘從李玨的懷中起來，雙手脫著他的臉正對他的眼睛。此時此刻她激動，無助地要將埋藏在心底的話全都說出來，“你與我相處久了，你會看到我的狹隘，敏感，我的缺點都會讓你痛苦，讓你崩潰。我不是一個完美的人，甚至不是一個好人。”

她將自己埋在李玨的胸前，她對自己感到無比的失望和自卑，這些都讓她在李玨的面前承受不住。酸楚漫上她的胸腔，她的聲音開始哽咽，“等你看清了我的那一丁點美好在我所有缺點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的時候，你就會后悔愛上了這樣一個不值得愛的人。”

李玨被她突如其來的哭泣逗的有些好笑，順勢將她抱在懷中看著墻上那副初見她時的畫像，“我也是一個玩弄權術，陰暗鄙薄，冷酷無情的人，我殺人如麻，腦子里有的是算計人的招數。”

陸徽娘從他懷中發出沉悶抽噎的聲音，“那我不想要你了。”

“不，咱倆天造地設的一對。”

陸徽娘從他懷里起來抹著眼淚半哭半笑道：“胡說八道。”

李玨小心翼翼地幫助陸徽娘擦去臉上的眼淚，可舊的未去又流新的，怎么也擦不凈似的。李玨有心疼又好笑，忍受不住笑出了聲，“本來挺高興的一天，怎么倒惹你哭了？別哭了，挺難看的。”

陸徽娘狠狠嗔他一眼，一掌拍在他的臂膀上，“你才丑呢。”

“是是是，我丑我丑，我是天底下最丑的了。”

“你一點也不丑，你不許說自己丑。”

“那我究竟丑還是不丑？”

陸徽娘再嗔他一眼轉過頭去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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