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道理
幾個人從飯店的玻璃門走出來,林見霜在門口伸了個懶腰,淺駝色的裙擺隨風起飛,又落回小腿,她抱著雙臂轉過來,上衣是一件米白半高領薄衫,襯得臉盤柔和。
“今晚謝謝你們兩個。”
楊小果打了個酒嗝,抬手扇一扇味,“哪里,謝謝霜姐請我們吃飯,沒準備禮物有點不好意思……”
林見霜看一眼趙兮詞,也不說話。
趙兮詞莫名,“怎么了?”
林見霜笑了一下,她叫的代駕到了,轉身揚手,“走了,你們兩個早點回,安全到家記得都給我個信。”
楊小果安靜看了好一會,直到車子遠入夜色,回過頭發現趙兮詞也很沉默,茶白襯衫領子騷著她輕巧的下頜,楊小果問:“你在想什么?”
趙兮詞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今晚很開心。”
楊小果點點頭。
趙兮詞看她一臉困頓,索性幫她叫了輛車,目送計程車走遠,她自己也打了一輛回去。
這兩天趙兮詞加班做標書,因為工程量比較大,單是對照招標文件和清單擬定模板都花去大半天時間,再者還有鋪架工程工期,核對資審方案,匹配施工方案……
用心學習之后,這些事情上手不難,技術含量視工程量而定。
能否中標要么憑實力,要么憑誰的后臺過硬。
但是其實對于大部分投標人的來說,資源是個大問題,公共網站的招標公告誰都能搶,甚至里面還存在一些暗箱操作。
趙兮詞才剛接觸這個崗位不久就已經了解這里面的不少內幕,有些還是她去其他部門請教同事的時候聽說的。
許多人別說找資源了,單是避開某些招標方的暗箱操作就得練就火眼金睛。
趙兮詞跟著小組連加了幾天班,終于封標,項目負責人說請大家吃宵夜,趙兮詞寧愿早點回去補眠,所以拒絕了。
但是事后想想她就有點后悔。
這個崗位雖然不至于要像市場部那樣到處喝酒應酬,但也需要打好人際關系,打下人脈基礎。
周五這天,歐陽珣闖進林見霜的辦公室,“一個星期了,給我的助理呢?”
林見霜不緊不慢喝一口咖啡,說:“歐陽,不是我不想給你找,這個星期我面試了三四個,一聽說要日常挨罵,個個都嚇跑了。”
歐陽珣瞇起眼睛,狹長眼縫里流露冷薄的光,“你就這么給我招助理?你故意的吧?”
林見霜被他冷冷俯視,莫名覺得自己矮人一截,于是站起身說:“我記得公元前一位古希臘的哲學家說過這樣的一句話:獨行者,不是野獸,就是神靈。歐陽,我覺得你這樣的野獸……”
歐陽珣:“誰野獸?”
林見霜無奈只好改口,“你這樣的神靈,助理只能是累贅。”
歐陽珣二話不說,掉頭走出去,喊了聲:“趙兮詞!樓上開會!”
趙兮詞收拾東西跟上,心想自己一個崗位干兩份活,應該申請雙倍工資才合理。
林見霜出來,倚在自己辦公室門口喝咖啡。
楊小果湊上來說:“霜姐,你給歐陽工招個助理吧,趙兮詞一天天被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多受累啊。”
林見霜瞥她,“你歐陽工這個人就得狠狠地治,輕易到手他不會珍惜的,他還以為我給他招的助理都是從工廠流水線上批發進來的,用完就扔,連累到我!”
楊小果嘀咕,“那你們兩個賭氣,我們底下這些人可不好受,這個月我已經幫他跑腿四五回了。”
林見霜看著她,口吻涼了些,“科目二沒過,四個輪子的代步工具不會駕駛,那就練練腿腳功夫,挺好的。”
楊小果緊緊抿住了自己的嘴,很丟臉地走了。
樓上的會議室陸陸續續進來一些部門領導,鐘時敘已經坐在主位上看議案,歐陽珣滾著滔天怒火進來的時候,他抬眼,瞥見跟在后面的趙兮詞。
等人落坐,他仍看著議案,卻問:“你們總工辦人手這么欠缺?”
會議桌底下歐陽珣翹起二郎腿,“這要問林見霜!”歐陽珣滿肚子點了炮仗,整個會議里逮誰都炸一下,炸得煙熏火燎。
鐘時敘摔下方案,說:“你干脆把會議室的屋頂一并掀了。”
歐陽珣這才知道收斂。
會議結束,趙兮詞整理了幾份會議紀要,樓上那份她拿給鐘時敘的秘書,請她轉交。
李萬國的案子終于下了判決,那次工地坍塌事件造成了一部分工人的傷亡,開庭審理那日,許多受害者家屬堵在法院門口,跟施工單位那邊鬧得不可開交。
這事在網絡上傳得沸沸揚揚,許多手機拍攝的視頻流出,引來網上罵聲一片。
這次萬盛也受到牽連,集團內部一些涉案人員也承擔了相應責任。
公司也撥了一部分款項作為撫恤金,公共事件面前,金錢事小,態度很重要,這種事輕則影響集團的品牌形象,重則影響公司股票走勢。
所以公關團隊的速度和效率不容半分差池。
楊小果關掉視頻,氣得有些憤憤,“這個李萬國真是作孽,為了點錢害了那么多人無辜受累,害了多少家庭?他自己沒有老婆孩子么!”
她看趙兮詞沒反應,輕推她一下,“怎么了?你氣傻啦?”
趙兮詞笑一笑,“也許有人天生就冷血,自私自利,只為自己。”
不知怎么的,楊小果說著說著扯到了基因,“這個東西很神奇的,天生冷血的人下一代多半也是個冷血,這不是我亂說,有科學依據的,基因研究表明,父輩的基因會影響下一代。”
林見霜拿一份文件過來拍她腦袋,“一天到晚危言聳聽,基因是會遺傳沒錯,但別忘了,自古以來,人類社會持續性地實踐著一項偉大的活動。”
“什么偉大活動?”
“九年義務教育啊。”旁邊一位同事笑著打趣。
楊小果沒反應過來,“九年義務教育?自古以來就有了么?”她轉頭問趙兮詞。
趙兮詞說:“應該是人文教育。”
今天下班,趙兮詞走得有點晚,這個時間天已經黑了,她走出萬盛大樓,四下寂靜,隱隱一陣潮濕的夜風吹過,她剛走下臺階,忽然草叢躥出來一個人影,把她拽到在地。
混亂中趙兮詞分辨出對方是個中年婦人,力氣很大,很結實,將她死死壓在地上,“你們吃人不吐骨頭!我老公的命不是命!幾萬塊錢就打發了!你們整天穿的光鮮亮麗,我跟我孩子怎么辦——”
萬幸里面的保安聽見動靜跑了出來,急忙忙把婦人架開,趙兮詞咳嗽幾聲,從地上起來,對面的女人還聲聲泣血,指著她怒罵。
鐘時敘聞聲趕過來時,看見趙兮詞站在那愣了神,他過去拉她回大樓,進了電梯往負一層去。
趙兮詞看著電梯里的鏡子慢慢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脖子臉上都是指甲撓出來的血痕,這下才感覺到陣陣痛楚。
電梯門一開,鐘時敘又抓著她出來,借著燈箱的白光,查看她脖子上的傷口,因為皮膚白,那一道道傷口赤赤,更顯得觸目驚心。
鐘時敘發了善心,問:“你自己回去,還是我送你回去?”
趙兮詞沒有吱聲,伸手摁了電梯,剛才電梯已經上行直10樓,這會又慢慢下來。
等兩扇門打開,她一腳就要邁進去,鐘時敘輕松拽她出來,拉遠了些,說:“你倒是心甘情愿挨人家的打。”
趙兮詞說:“我沒你這么財大氣粗,沒什么能賠償她們,挨幾下打也是應該。”
鐘時敘笑意冷淡,“我不知道原來趙小姐的補償心理是分人給。李萬國欠我多少,不用你多上心,可惜也沒見你給個好臉色,換成其他人,你挨打挺愿意。”
趙兮詞覺得他拿這種事作比較實在荒謬,索性說:“鐘總也想動手,我當然沒意見。”
鐘時敘聞言回了句:“開口閉口挺痛快,認真動你一下又斤斤計較。”
趙兮詞起先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看了他很久,才突然醒悟過來,他指的應該是上個星期,她跟著去應酬那晚的事。
鐘時敘看她表情變化,忽然笑了說:“這種事,互相碰一下,說不準誰吃虧。”
趙兮詞反唇,“誰強迫誰理虧。”
這種事在事后這么久還議來議去沒什么意思,鐘時敘不意和她理論,看她傷口重,他打電話讓老周開車過來。
車停下,他拉開后座車門,對她說:“去醫院清理一下傷口,小心感染,留疤可不好看了。”
他見趙兮詞又想說話,趕緊搶先一步開口:“我無所謂,不是我的臉。”
去醫院的路上,趙兮詞總覺得傷口又刺又癢,軟軟綿綿的陣痛,實在忍得辛苦就拿手背摁一下。
老周從后視鏡看幾眼,“好好一張臉怎么抓成這樣?誰這么壞,真舍得下手,這種傷口最難受了,又痛又癢。”
這話仿佛有暗示作用,傷口隱隱的刺癢更加強烈,她坐都坐不住,手背蹭得更使勁。
鐘時敘開口說:“老實一點,快到了。”
==
(https://www.dzxsw.cc/book/55963292/3088917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