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歲的小宋有一個小小的煩惱。

        這里介紹下，小宋名叫宋辭，取的確實是宋詞的諧音梗；他也真有個姐姐，名叫唐施。

        宋辭就讀于城北小學四年級一班，姐姐唐施就讀于五年級一班。

        雖然他和姐姐同一天出生，年齡相差也不過半個小時，但腦子畢竟不是同一個，所以姐姐跳級，他差點留級。

        不過肯定不會留級的，他那么會卡及格分，不管大考小考，都能低分完美飄過。

        這不就是因為太會卡，班主任決定制裁他，給予他九歲幼小的生命里，第一個正兒八經可以被稱之為煩惱的煩惱：請家長來學校詳談他的學業發展。

        而且直系的倆家長都要來。

        “不能只來一個么？”小宋可憐巴巴。

        “不能。”美麗善良的班主任微笑著拒絕了他。

        2

        “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還請你們二位在周四下午兩點，準時趕到我們班主任的辦公室。”

        宋辭公事公辦地給兩位老父親轉達班主任的指令。

        “你這挺有你爸談生意的風范。”爹把手工團出來的四份冰淇淋球端過來。

        爸率先挑走了草莓和香草的雙球，順便給專心看書的姐姐撈了份巧克力榛子。

        “別，我小時候可不會三天兩頭請家長。”爸徑自咬掉半個草莓球，又去戳戳爹的那份芒果。

        爹順便就坐到了爸旁邊，獨留宋辭雙手捧了一份冰冰涼的檸檬，邊吃邊聽這倆中年男人膩膩歪歪地說小話。

        “那是，你打小就懂事聽話。”爹接過話茬奉承道。

        爸卻不滿意地朝他翻白眼：“別以為我聽不出你話里有話啊。”

        宋辭已經吃掉半個冰淇淋球，“二位，別忘了騰出周四下午的時間。”

        “以及在我班主任面前收斂些，我班主任她心臟不好。”

        見到你們這種膩歪的男男就容易血壓升高原地上天。

        幫班主任從清歡姐姐那里帶過多次周邊的小宋，知道她佯裝嚴肅的內里是個脆弱的腐女。

        “放心吧，老師，我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你是個二刺猿的~”

        弄得年輕的班主任一度認為他是個早熟危險的小孩，特別是他還會考試控分每門功課都剛剛拿六十。

        “你也別太緊張了，小宋，老師也只是好奇你家長對你的家庭教育方式。”

        把他送出辦公室，老師還很體貼地跟他做解釋。

        小宋當然不緊張：“只要老師你到時候別暈倒就好啦。”

        班主任：“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個什么形象？”

        3

        “不過，鐵瓷兒，你能跟我說說，你這兩年堅持考六十分的理由么？”和爹鬧了一會兒的爸終于想起正經事兒，但為什么要叫他小名。

        謝謝，他已經九歲了，過了叫小名的年紀。

        “爸，請叫我學名。”宋辭禮貌糾正，“我個人是覺得考六十分的難度比考一百要大。”

        “其實你可以試著考零分。”爹插話道。

        宋辭嘆氣：“但這樣我是會被留級的呀，爹。”

        “你這孩子有主見，跟你爹小時候一樣。”爸說。

        “我是我，不是你倆拿來秀恩愛的工具。”宋辭再次禮貌糾正。

        姐姐唐施合上書：“你們商量完了嗎？”

        “差不多，本來也不咋要緊。”爹回答，一下子就扎了宋辭這幼小的心臟。

        正想懟兩句呢，唐施道：“瓷兒，把你那份冰淇淋分我一個，巧克力的太甜。”

        姐弟倆交換完冰淇淋杯，唐施便再次翻開書：“你們繼續。”

        “你好歹也關心一下我的學業情況啊，姐。”宋辭為他倆這稀薄的姐弟情分挽回道。

        唐施只挖了一勺檸檬冰淇淋，“在學校的時候，不要說我是你的姐姐。”

        得，稀薄的姐弟情分被稀釋得更薄。

        倆老父親在旁邊樂得十分開懷。

        “你趕緊下回考試考個全科滿分，你姐就認你了。”爸給他出主意。

        “不。”宋辭拒絕，“人不能活在他人的眼光里。”

        對此，唐施只分給他一聲不屑的“呵”。

        4

        雖然老父親們答應的時候很不靠譜，但實際該來的還是來了。

        宋辭下課的時候，還偷偷跑去教師辦公室，湊門縫邊能聽見班主任專業地向老父親們分析他的學習現狀，并有理有據地詢問老父親們的意見。

        班主任是真的熱愛她這職業啊，感覺他好像是給人家添麻煩了。

        “不瞞老師您說，我們對他一貫是放養式，學習這個事兒全憑他自己的喜好，只要他不在學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問題。”

        爸作為家長代表有條不紊地發言：“如果老師您認為每次考試總拿六十分是一種出格，我們也會跟他討論商量，拿出更好的解決辦法。”

        “不不，兩位是誤會我的意思了。”老師趕忙解釋道，“我是怕他一直拿六十分是為了引起家長的關注，畢竟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還是很在意父母親。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他一直拿六十分沒問題，畢竟我們做老師的都知道他什么知識都掌握了。”

        “哦哦，那是我們要想老師說聲抱歉了。”爹接過話茬，“宋辭絕沒有嘩眾取寵的意思，他就是這性子，喜歡做一些不同常人的實驗。”

        宋辭點一點頭，扭頭欲回教室，結果和在旁邊抱著一疊練習冊的姐姐撞上視線。

        “在這站多久了啊？”小宋瞇眼笑。

        “我只是來抱練習冊的。”唐施撇撇嘴。

        “可是，姐，”宋辭上前一步，抱走姐姐一半的練習冊，“你們老師的辦公室在樓上。”

        姐弟倆一人抱一半的練習冊，往五年級一班的班級去。

        “你不怕上課遲到了？”唐施問。

        “我們老師不管這。”宋辭說，“再者，我還是想見見給你遞情書的那些個男生。”

        “要跟爸和爹告狀么？”唐施問。

        “不不，就是單純想見見是哪些勇士，竟然敢喜歡我姐。”宋辭答。

        結果被姐姐踹了一腳腿肚子，疼疼疼。

        5

        家校達成合作后，宋辭的學習生活又少了不少制約。

        但他稍稍端正了學習態度，將他每門功課都拔到了滿分一百。

        班主任：“我覺得你就是在逗我玩兒。”

        “沒那回事兒，老師。”宋辭否認，“我只是更進一步感受到了你們對我的愛。”

        老師彎下腰，摸了摸他卷毛的腦袋：“別用那么稚嫩的臉說出那么成熟的話啊！”

        順帶一提，他繼承了爹的卷毛，以及爸淺栗的發色；而姐姐唐施則是標準的黑長直，繼承的是爹的發色和爸看不出來直的直發——因為爸不留長發，哪怕爹撒潑打滾求了他好多次，他都堅決不留。

        一生要強的爹最后自己留了一年的長發，但因為實在不方便做菜，又咬咬牙讓爸幫他剪了。

        是的，他爹是有名的大廚，在本市開了家口碑爆棚的創意中餐店。

        他爸是低調的老總，名下有幾個公司或者是幾十個公司。

        但這倆人都瘦瘦高高，一個看起來能打幾十個宋辭——用自己做計量單位比較方便，不像是伙夫和大款。

        “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這是宋辭從爸的師父那里看到經典小品里的臺詞。

        令他失望的是，他爸和爹連這句話的邊兒都沒沾著。

        “本來你爹確實有長胖的跡象。”爸如是安慰他，“但因為我某方面的需求，硬逼著你爹減肥了。”

        “爸，要注重人的內在，而非外在。”宋辭略帶鄙夷道。

        爸笑吟吟地拍了他腦門：“要不是我和他當初都只看中外在，還不一定有你和你姐呢。”

        啊，原來他和他姐不是愛情的結晶么？

        6

        “此乃謊言。”唐施冷漠地嘎嘣嚼著蔓越莓曲奇，“你看他倆這些年的照片和情書。”

        “滿滿一架子。”宋辭仰頭，從上往下看，琳瑯滿目的是他們老父親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他們結婚多久了啊？”

        “十一年了吧，據說是結婚兩年后生的我倆。”唐施思忖道。

        “不是哦。”爹從書房門外探進腦袋，“是十二年。”

        “你們不是在午睡嗎？”宋辭有被驚嚇到，唐施給他分了半塊餅干作為安撫。

        “剛剛睡醒，出來喝下午茶。”爹狡黠地眨眨眼，“你爸還在睡，別等他。”

        “爸要起來了你就等著被揍吧。”宋辭小大人似的嘆氣，咽下姐姐給的餅干。

        唐施則若有所思地瞟了眼爹的高領襯衫：“雖然家里開了空調，但大夏天的干嘛又穿高領啊，爹？”

        爹煞有介事道：“你爸喜歡。”

        我們可以理解為這又是一份狗糧么？

        7

        “你爸他們現在已經算是收斂很多了。”徐干爹和姐弟倆調侃道。

        由于姐弟倆的干爹實在太多，唐施想出個用姓氏區別他們的法子。

        這位徐干爹是爸的大學室友，目前也是爸娛樂公司里的大明星。

        “我還記得參加他倆二次婚禮時，他們那股膩歪勁兒。”

        便是膩歪到親歷者光回憶都直打哆嗦。

        “二次婚禮是怎么回事啊？”宋辭很會抓重點。

        徐干爹的哆嗦就此打住，“什么怎么回事？”

        裝傻了，這有什么說不得的？

        “二次婚禮。”唐施重復，不給干爹裝傻的機會。

        宋辭也抬臉梗脖張望，倆老父親正在廚房忙活（爹忙，爸看著爹忙），沒空注意到他們這里。

        “我不知道啊。”干爹拿出他影帝級別的演技，裝傻騙小孩。

        “但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和姐姐逼你說的。”宋辭說。

        “干爹，騙小孩是會良心痛的。”唐施說。

        姐弟倆都死死盯著干爹。

        干爹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呼出：“問你們那倆爹去。”

        隨即起身朝廚房去：“老大，我不吃蔥姜蒜！”

        “愛吃不吃，不吃滾蛋！”爸毫不客氣地回懟道。

        “愛說不說，不說滾蛋。”宋辭有學有樣。

        唐施拍了下他胳膊，“好孩子不能說臟話。”

        8

        席間又有個客人來了，是爸的競爭對手，黎叔叔。

        可憐干爹還沒吃兩口菜，就被這不識趣的對手拖走了。

        “為什么黎叔叔都不能讓干爹好好吃頓飯呢？”宋辭好奇勁兒再次上線。

        “因為他在家也給你干爹做了飯。”爹回答。

        “為什么干爹說你們二次結婚啊？”唐施順勢追問。

        “因為我和你爸離過一次婚。”爹回答，被爸拍了胳膊。

        “你們離過婚？！”姐弟倆齊齊驚訝。

        爸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先吃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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