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寡王
一些關于“鐘情”的情節,發生在文藝作品里,是故事。
發生在現實生活中,是事故。
鄭詩音,就經歷了這樣的事故。
在美女如云的表演專業院校中,她算不得多么打眼的一位,然而被人盯上了,就萬劫不復。
對方是她班上的班長,一個偏執型人格患者,對自己學業要求極度嚴苛,同時也對他人的評價十分在意。
對班長而言,他人的拒絕,若不能被理解為欲拒還迎,則必然是對他本人的否定。
而偏執如他,不允許任何人否定自己。
大學畢業前夕,他向鄭詩音告白,被拒絕后,他很自然地理解為這是女孩嬌羞的矜持。
后來步入社會,鄭詩音發現這位班長平日除了偶爾會給她發發消息、節日送送小禮物小驚喜,也沒有什么出格的行為,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她慢慢發現生活中的蛛絲馬跡。
夜深醒來,她會發現自己的出租屋被人翻動。
外賣的食物上,會沾著男人的毛發,甚至飲品頂上會漂浮著黃白穢液。
更不用說辦公室玩偶里的隱形攝像頭、臥室枕頭內的竊聽器,以及半夜匿名號碼打來電話,不說話只喘息的男聲。
鄭詩音意識到不對勁,報警之后,警方迅速偵破,將這位班長緝拿歸案。
彼時她還不敢相信,“我沒想過這么做的人是你!”
班長反應比她更加強烈,“我也沒想過你居然會報警!難道你不享受被男人追捧、費盡心思了解你喜好的感覺嗎?”
這次談話,讓她了解到自己與這人思維上的差異。
好在他被監-禁大半年,鄭詩音便趁這段日子換了城市生活,重新找了劇團的工作。
本以為一切都步入正軌。
直到,班長出獄后,又找到了她。
那次,他站在人來人往的新開發商業街大廈頂樓,用巨大的橫幅和滿墻的煙花,向她告白。
他說:“如果你不答應,我就跳下去!”
周圍的人起哄,“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鄭詩音又驚又怒,卻被道德綁架得不敢吭聲。
樓上,班長用大喇叭對她喊:“我承認一年前是我做錯了,我都為你坐牢了!現在我出來了,你還不能給自己個臺階下嗎?”
為她坐牢。
在這人心中,他接受懲罰不是因為犯錯,而是因為愛她。
給她臺階。
在這人心中,拒絕只是戀人拉扯的游戲,他始終堅信,她喜歡他。
鄭詩音堅定拒絕之后。
眾目睽睽之中,他從頂樓一躍而下……
鄭詩音記得,那一天,她剛從劇場演出完畢,被約到這新樓盤時,身上還穿著女主那套華麗的紅裙。
他死了之后,她再也沒穿過那條裙子。
而這個新開發的樓盤,也因為持續發生一些古怪事件,逐漸人跡罕至。
半年之后的今夜,婀娜如血色玫瑰的紅色裙子,再次出現在這條荒廢的商業街上。
只不過套在裙子里的人,不是鄭詩音。
而是宋親卿。
因為答應過師父,不能在人類面前現形,所以這一次,他沒讓鄭詩音和常清出現在戰線前面。
他把兩人圈在安全的小環境中,在距離較遠的一棟樓后偷偷圍觀。
宋親卿本人則從鄭詩音身上取了她專屬的一縷氣息,把自己偽裝成她。
因為不會化妝,他只戴了個大卷金色假發,把臉側用卷卷遮了大半,勉強把自己五官藏起來。
雖說是個男生,個子也足有178cm,好在宋親卿降生時便是17歲少年郎的模樣,一直也沒有變化過。
他身材清瘦,套進這哥特風繡飾繁復的紅裙之中,身板平是平了點,倒也不至于太辣眼睛。
遠遠看過去,確實有幾分高挑女郎的韻味。
他獨自一人,在寒風中站了許久。
因為裙子領口較低,露出一大片鎖骨區域,冬日的風刀刮似的往他胸口鉆。
距離約好的時間過了足足半小時,約定好的那位死神才姍姍來遲。
宋親卿是個愛神,職務權限僅僅涉及處理人類的情感關系一項。
要介入與冥府有關的所有靈異事項,他必須聯系專業的死神。
但他也沒什么人脈,也不敢跟師父師兄說要和冥府聯系,就自己隨便去許愿點搖了個死神……
然后就搖來了眼前這個遲到半小時一點歉意沒有,看起來還吊兒郎當的混混死神。
死神大搖大擺走過來,一手捋了下立成掃把的紅毛,一手朝宋親卿伸出,“美女你好,我是你今天的搭檔,茍安。”
人間的委托錯綜復雜,偶爾確實需要神明跨界合作。
但是這種明明遲到還拽得一批的搭檔,換做任何一個愛神,可能都要當場發飆、重新搖人。
可目前的愛神是宋親卿。
這位男扮女裝的愛神只是乖乖伸手,跟對方握住,禮貌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宋親卿。”
聽到對方的聲音,茍安手一僵,表情古怪,“男的?怎么還有這種癖好?”
這種癖好?
宋親卿低頭看到自己的紅裙,明白對方是誤解了,忙要解釋:“這是今天的任務需要……”
茍安卻不屑一顧,“也就你們這些愛神,會喜歡搞花里胡哨的!小愛神,哥哥教你啊!”
這混混死神把手臂往宋親卿肩上一搭,哥倆好了起來,“在絕對實力面前,這些都是花架子!一會兒哥哥就讓你見識一下死神的厲害!”
在宋親卿心里,死神確實是很厲害的職業,于是他認真點頭,“好,一會兒就依仗您了。”
然而很快,他就聽見小環境中傳來常清和鄭詩音的竊竊私語:
“這死神看起來很菜啊……”
“把‘看起來’去掉。”
“嗯?”
“之前我請來驅靈但卻很廢的那位死神,就是他。”
也許是勾肩搭背拉近了距離,茍安往宋親卿臉上瞥了眼,突然“嘶”了一聲,“你看起來很面熟啊?”
宋親卿眨眨眼,“啊?我應該沒有見過您吧……”
“等等,好像最近剛見過……”茍安摸著下巴回憶,突然靈光一閃,“你是不是昨天得罪我們易蘅大人的那個小愛神?!”
“啊……”宋親卿恍然大悟。
雖然他對茍安沒印象,但昨夜太子身后帶了許多死神,也許其中就有這一位。
“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茍安抽回手,一臉嫌棄,語氣耀武揚威,“我告訴你,你今天就靠抱我大腿,挽回些在冥府的名聲吧!否則,你就看易蘅怎么收拾你!”
“哦?”宋親卿聽他口氣熟絡,便問,“你跟易蘅……那位,太子殿下,關系很好?”
“那當然。”茍安自信道,“我倆冥府第一好!”
“那太棒了。”宋親卿抿著嘴笑,“我會好好表現,爭取解開誤會的。”
“來吧小愛神,說說吧,這次任務是什么?”茍安手插腰仰著頭,一副“說吧我聽著”的高貴姿態。
宋親卿便簡單交代了事件的始末,還用心地抹去了關于女生隱私的部分。
因為描述得很專注,所以他一時忽略了身邊死神的表情變化。
說完鄭詩音的故事,宋親卿又聯想起最近冥府的騷動,聯系上下文,推測道:
“這次我們要針對的邪祟,生前智商就很高。所以我懷疑,這次冥府的高級神明們出動,也是因為它。
“昨天執魂將要追它,都被它狡猾逃過。可見它在人間有自己的同謀,是在組織的掩護下消失的。”
“……”
“但亡魂和人類是有壁的,亡魂通常只能和執念所在的人類產生聯系,因此它的組織是人類的可能性不大。尤其它又驚動了執魂將等級的死神……
“我猜,這個聰明的邪祟,應該是糾集了冥府中的一批亡魂,共同逃離,才把事鬧得這么大。”
宋親卿說了半天,沒等到茍安的回應,便問:“哥哥我說得對嗎?”
茍安面無表情,脖子僵直,機械地點點頭,“確實如此。”
“我居然猜對了!”宋親卿有些小驚喜,隨即又想到,“那這么說,它是這次冥府騷動的主要原因,我們甚至可以稱之為,小鬼頭子!這次你我配合,把這頭子抓回冥府,豈不是立了大功?”
“……弟弟啊,”茍安咽了咽口水,“你有沒有想過,它之所以能成為頭子,還驚動執魂將……就是因為它很強,還很難抓?”
“我知道呀!”宋親卿一臉天真,“但這不是有你嗎?”
“……”
“而且,我有理由相信,這次我們一定能把它引出來!”宋親卿胸有成竹。
“為什么?”茍安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了。
宋親卿又巴拉巴拉給他解釋,“小鬼頭子的執念是一名女子,我身上穿的,是它生前最后見女子所穿的裙子。而我們當前的地點,是它死亡的地點。可以說,這兩個效果疊加,對它而言怨念最重,它一定會出現的!”
茍安再也顧不上裝逼,聲音陡然凄厲,“你擱這疊buff呢?!”
見茍安表情崩壞,宋親卿有些擔憂,“哥哥你還好嗎?你臉色很差……”
茍安強行挽尊,“沒有沒有!我只是,因為要干一票大的,很興奮罷了!”
“哥哥好厲害!”宋親卿彎著眼睛笑了笑,又蹲在地上,“哥哥我們來盤算一下都有什么法寶,來研究一下捉鬼的方案吧!”
茍安隨著他蹲下,百般不愿,還是從系統里掏出一柄鎖魂鞭,“這個,認識不?”
宋親卿看過去,那一柄鞭子通體黝黑,閃著金屬光澤,看起來很貴、也很酷。
他老實求教,“沒見過。”
茍安又得瑟起來,“這可是所有修神的死神夢寐以求的高級法器!所有一線死神攢積分,就為了換這玩意!而我,才工作了三十年,就把它換下來了!”
宋親卿為對方鼓掌,“好棒啊!它一定很厲害吧!”
“那還用說?”茍安又捋了下紅毛。
宋親卿打開系統,把師父給的那些可以護體或暫時避邪的琉璃甲、血綢綾、入水珠、困靈杯扒拉出來,堆了一地,有些苦惱,“我只有這些。”
“只、只有?”茍安看著一地珠光寶氣的法寶,傻了眼。
“嗯。”宋親卿又抱歉道,“而且我還不太會用。”
“……”
因為宋親卿是本神,不似修神般完全依賴系統。這些法寶都是需要綁定系統來隨著神體逐漸升級適應的,他沒有專門學習研究過。
所以對宋親卿而言,這些玩意就像是給了他一把屠龍寶刀,拿去砍樹砍柴還算趁手,畢竟東西本身是好東西,但拿去跟高手過招就不行了。
茍安臉似豬肝色,終于演不下去了,“你……我……”
“不過沒關系啊!”宋親卿攥著拳頭為對方打氣,“師父說這些東西都是死神標配,很基礎的。雖然我不會用,但是你可以拿去用!”
宋親卿把法寶們往茍安的方向推了推。
茍安人都傻了,終于崩潰:“不行!這任務我做不了!”
“啊?”宋親卿眼看著茍安抱頭蜷縮在一邊,嚶嚶嗚嗚地哽咽起來。
“我本來以為你也有些能耐的!我一個人不行!”茍安放聲大哭。
“哥哥怎么能說自己不行呢?”
“因為我怕鬼啊!嗚嗚嗚嗚……”
宋親卿:“……”
明明怕鬼……
為什么還要做死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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