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辦公室回到家，馮天明坐在沙發上，看著空蕩蕩的家，想著黃亮說的那些事情，腦子里亂的很，這種燙手的山芋怎么就這么巧被他接到了，這件案子牽涉到大型項目、大筆資金、大型企業、市委領導，還真是讓人覺得棘手。剛當上市領導就有這么敏感的事情要處理，也還真是難為了馮天明。


每臨大事不慌張，這是馮天明的優點，就算心緒再亂，沖個熱水澡就能讓自己靜下來。


馮天明走進浴室，打開淋浴開關，讓滾燙的水流把自己完全包裹起來，他必須要冷靜一下。


沖完澡出來，已經八點多鐘了，他回到沙發上，突然想到自己還沒吃晚飯，肚子已經咕咕叫了。他想到了高進，下班的時候，他在樓下看到高進的辦公室還在亮著燈，估計是在為過幾天劉天水到天都縣調研做準備，不知道他現在下班沒有。于是，他拿起電話，撥通了高進的手機。


一陣嘟嘟聲后，電話接通了，那頭傳來了高進的聲音，“喂，秘書長？”


“高進啊，下班沒有？”馮天明輕輕的問著。


“報告秘書長，您知道的，天水書記過幾天要到天都去調研，很多事情都還在準備，我不能怠慢啊。”高進的聲音有些憔悴。


“吃飯沒有，要是沒吃，到我家來，我叫幾個下酒菜，咱們兩兄弟喝兩杯。”馮天明熱情的邀約高進。


“好啊，秘書長盛情難卻，我也就只有奉陪了，加班都忘了吃飯，我馬上過來。”說完就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馮天明馬上給樓下的餐館打了電話，要了幾個下酒菜，拿出家里珍藏多年的茅臺擺在飯桌上。


不一會，高進和外賣一起來了，馮天明熱情的把高進迎進屋來，二人把幾個菜倒在盤子里，在桌邊坐了下來，馮天明打開茅臺，為自己和高進倒上滿滿一杯。


喝了幾杯之后，馮天明打開了話匣子，“老弟啊，我比你虛長幾歲，今后工作上，你還要多多支持哥哥啊。”


馮天明說的這句話，真是掏心窩子的，幾年前到市委工作，說實話，在辦公廳就是高進跟他私下里關系最好，要是沒有高進介紹的推拿醫生，他的老腰早就垮了，這件事情上，他是心懷感激的。包括他老婆移民加拿大的事情，也就只有高進知道而已，這一點上，也體現了他對高進的信任和高進的忠誠。


“秘書長，您這句話就言重了，自從您到市委工作，我真心把您當大哥看，很多工作也是在您和志國書記支持和指導之下，我們才能順利開展的。”高進說著，端起一杯酒先干為敬。


“老哥啊，您現在當上了市領導，我是百分之一百的服氣，肯定支持您的工作，別人我管不著，我高進絕對是您可以信賴和依靠的。”


其實，不用高進多說，在馮天明的心目中，他已經把高進當成了自己人，不然也不會把他喊到家里來喝酒。


“老弟啊，我自認為自己才疏學淺，能當上這個秘書長也是組織信任，有時候，也感覺有點戰戰兢兢，今后，你可要多多支持我啊，我們要保持統一戰線啊。”馮天明邊說，邊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請您放心，您在工作上是秘書長，是市委機關一把手，是我的領導，平時，您是我的大哥，無論是領導還是大哥，我心里是真心敬重您，今后沖鋒陷陣的事情就只管交給我，保證讓您放心。”


高進這一席話意在表忠心，如果說以前馮天明是副秘書長，他們兩個在工作上還有的一拼，現在馮天明就真的是他的頂頭上司了，還是市委常委，說的話舉足輕重，不服也不行啊。


“高進啊，其實以前，我就覺得，市委辦公廳主任應該單設，不應該由市委秘書長兼任，機關很多具體工作還是應該由單設的辦公廳主任來主持，過段時間的市委常委會上，我會提出這個建議，請常委會來定奪。”


馮天明突然拋出這種態度，讓高進覺得很吃驚，為什么馮天明要對自己說這樣的話，難道是想提拔自己當市委辦公廳主任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秘書長啊，辦公廳主任由您兼任，這是天經地義的，這也是多年市委的慣例，您不必推辭。”高進雖然感覺到馮天明的真實用意，但他還是覺得不能操之過急，似乎馮天明是在試探自己的忠心。


“不不不，其實我自己覺得，你老弟在辦公廳工作這么多年，就很適合當辦公廳主任啊。”馮天明說的很明確，就是想提拔高進來當這個主任。


這話一下子把高進激了起來，他心里很清楚，從辦公廳副主任到主任，這不僅僅是副處級到正處級的跨越，而是他仕途新的起點。一旦當上了市委辦公廳主任，他就相當于拿到了進步的門票，成了今后市領導人選的有力競爭者，他現在必須要表態了。


“秘書長您這么看得起我這個弟弟，我從內心感激您，不管我在什么崗位，都會是您忠實的助手和參謀，我用我的良心發誓。”高進說的很急切，從言語中就可以感覺到他對馮天明的表態感到十分受用。


“老弟啊，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最終還是要由市委常委會來確定，由組織來任命，你不要有什么壓力，但是今天聽到你說的這些心里話，我肯定自己沒看錯人，來，咱們接著喝酒。”馮天明再次舉起了酒杯。


不知不覺間，兩人把一瓶酒都喝完了，都有點醉了，盤子里的菜也吃的差不多了。高進提出要出去走走，馮天明沒有拒絕。走出小區，二人朝濱江路的方向走去。


川江從整個東川的城中心流過，是這個城市的母親河，而山城又是東川另一張城市名片。幾座山脈同整條川江構成了這座城市的骨架。漫步在川江邊上，吹著從水面上掠過的江風，二人的酒醒了不少。


“高進老弟啊，你看這川江多美啊，這大堤真的是不能再垮了，不然東川的人心就要垮了。”馮天明冒了這么一句。


高進不知道川江大堤的案子，自然就不會理解馮天明說這句話的用意，只能硬著頭皮接話，“是啊，東川就靠這條川江才有今天啊。”


“好了，不說這么傷感的問題了，天水書記去天都縣調研的方案要是做好了，第一時間給我送來，書記第一次專題調研，不容有失啊。”馮天明還是回到了工作的話題上來。


天都縣是東川市主要的工業縣，這幾年招商引資搞得很好，經濟發展速度很快。劉天水一上任的首次調研，就選天都為目的地，突出了他工業強市的發展思路。


值得一提的是，天都的現任縣委書記林克彬是李文海以前的秘書，一年多前從市委辦公廳副主任外放到天都任職。市委書記的秘書來當縣委書記，很多事情自然好辦。自從林克彬到任后，很多市級部門主動和天都結成了幫扶對子，很多民營企業也爭相到天都投資，這一切都是看上了李文海這棵大樹。


這會兒，高進的酒已經醒的差不多了，聽到馮天明給自己布置工作，他不敢有半點含糊，“好的秘書長，明天下午總體行程估計就能基本確定了，到時候，我來給您匯報。”高進的表態總是能夠讓人放心。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高進家的小區門口，馮天明送他到樓下，示意他先回家，而他自己準備慢慢的走回家，順便醒醒酒。


送走了高進，馮天明獨自走在濱江路上，在寶藍的蒼宇下，銀色的星星離子跳躍在他的指尖，七彩的繁華點綴在他的胸前，眼眸滑過一個個獨具匠心的櫥窗，視線之旅的千萬光年，他仿佛可以觸摸到這個都市里暗流的涌動，感受著變幻莫測的迷離天淵。


繁華都市，夜，安靜的像個熟睡中的嬰兒，輕微的略帶節奏的呼吸中散發著生命的氣息。路人都在仔細的審視著這安詳的寧謐，繾綣在無人的角落，笑看都市繁華笙歌落……季節的變換總是超出我們所能感知的頻率，深秋的蒼涼凄美的猝不及防。披散著的頭發有點凌亂，眸子中的迷離帶著略微的失落，黑色的夜空在玻璃上劃出人們的模樣，安靜的有點傷悲，凌亂的更似頹廢。此夜的天空沒有月光的色彩，也沒有劃落過肩膀的星斗。所能凝望的只是凄迷的一望無際的蒼穹。但似乎這樣的夜晚更易讓人回味無窮，靜謐中藏著深邃，更透著魔鬼般的悠遠空洞。


望著矗立在江邊的座座摩天大樓和沿著山脊零次櫛比的燈光，馮天明感慨著這個城市的變化，但又有些憂慮。在東川工作多年，這些年來，高速發展的經濟，造就了一個有一個金錢的神話，但是誰都知道，這里面浸透了太多黑暗的相互傾軋和骯臟的爾虞我詐，高樓背后有陰影，霓虹燈下有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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