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說：“積少成多嘛，我的打算是你先把那十萬塊錢借給我，然后再想別的辦法，誰知道你全都替泰國仔還了輸債。”看到她的嘴撅得能掛個瓶子，林剛就很想笑，知道這頓飯必有緣故，看來現在還得自己買單。阿玉又發了半天牢騷，林剛心想，從她這也得不到什么解決方案，她還指望著從自己身上出菜呢，于是草草吃幾口之后，就借口肚子又疼而買單回家。

“去泰國借錢，”林剛邊走邊嘟噥，“虧你想得出，我又不是你老媽的兒子！”辦法總得想，林剛數來數去，想到了齊老板。他在惠州做過六七年電器生意，手里怎么也能有個幾十萬。但以齊老板圓滑的性格，想讓他借錢出來可能有些難。不過，現在林剛已經沒別的辦法。

第二天快到中午時，林剛也沒打傳呼給齊老板，而是直接去電器城。這是惠州當地最大的電子市場，各種電子產品都在這里銷售，大到彩電冰箱洗衣機，小到隨身聽石英鐘尋呼機，而且魚龍混雜，充斥著大量水貨和假貨，但因為便宜，所以很有市場。

林剛以前去過齊老板的店，就是個檔口，主營日本錄放機和ld機，但那都是幌子，齊老板靠的是走私水貨隨身聽和錄像帶賺錢，銷路相當不錯。他很謹慎，只賣熟客戶和朋友介紹的，以前林剛來打聽水貨隨身聽的價格，比商場賣的正品行貨便宜近一半，而東西是相同的。

在電器城的檔口之間穿行，林剛看到這里人來人往，每家店都有些生意，很多店鋪的墻壁上都有神龕，基本供的都是文武財神，旁邊點著蠟燭或者仿燭的紅燈，這是全中國商人的習俗。但他發現有一家店鋪的客戶非常多，都在排著隊簽字付款、裝箱打包。就忍不住過去多看了幾眼，發現這家店也是經營日本錄放機和隨身聽的，看貨品似乎并無出奇，可就是生意好。林剛看到，這家店也有神龕，可供的卻不是文武財神，也不是關二爺，而是一尊白白胖胖的娃娃，身上穿著鮮艷的衣服，旁邊沒點蠟，卻擺著很多帶包裝的零食和飲料。林剛看出有兩罐可口可樂，還有幾瓶牛奶。

“這是什么神？”林剛自言自語，也沒多留意，心想中國的神有的是，誰知道是哪路神仙。

來到齊老板的檔口里，他看到齊老板正在跟兩個操著閩南普通話的男人坐著聊天說笑，店角放著兩個用黃膠帶纏得嚴嚴實實的大紙箱，上面用黑色記號筆寫有姓名和日期，明顯是剛從店里進的貨。見是林剛到來，齊老板連忙朝他招手，笑著說：“你終于想通啦？”

“不是隨身聽的事，”林剛一屁股坐在齊老板對面，“另外有事想跟你商量商量，快中午了，我請你吃飯。”兩名男子站起身跟齊老板告別，齊老板讓他們放心，下午就讓郵局的人把貨發走。

等兩人走后，齊老板笑吟吟地問：“這么好心要請我吃飯，什么事啊，只要不是借錢都好說！”

林剛立刻站起身：“那我現在可以回去了！”

齊老板一愣，沒想到還真給說中，連忙問為什么借錢。林剛說出泰國仔在金馬玩牌偷籌碼的事，當然沒提那塊佛牌。齊老板打了個唉聲：“這個泰國仔，怎么這樣，輸了就輸了嘛，居然去偷金馬場子的籌碼，難道他不知道金馬大酒店是誰開的嗎？”

“他當然知道，但輸紅了眼！”林剛說，“欠三十萬，我今早幫他還了八萬，限期二十天交足剩下的，不然就讓他變成獨臂老人。”

齊老板正在倒水，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什、什么？你幫泰國仔還了八萬塊錢？你是瘋了還是傻啦，憑什么替他還錢？”林剛笑著說我很正常，不然要朋友有什么用。齊老板嘟噥著說這還正常，別說只是朋友，就算親戚我也不可能借給他們錢。

林剛認真地說：“我是替他還錢，不是借他。”

“沒明白，你是說這錢你是送給泰國仔？”齊老板問。林剛點了點頭。齊老板半天沒說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林剛，最后嘿嘿笑了兩聲，豎起大拇指：“林老板真是有錢人，不對，你已經是菩薩級別了，哈哈哈！”

林剛沒搭理他的揶揄，問：“有沒有錢借我一些？可以給利息。”齊老板開始長吁短嘆，說我哪里有錢啊，你也看到了，電子城這么大，每家都賣同樣的東西，哪里有錢可賺，我已經好久沒開張，今天好不容易有兩個客戶，要是沒他倆，我可能連午飯都吃不上。

正說到這里，有個人推著不銹鋼的快餐車從這里路過，被齊老板檔口對面的電器行老板叫住，想訂兩份飯，那賣快餐的看著齊老板這邊，剛要說話，對面的老板笑著說：“不用問他，人家齊老板生意最近紅火得很，天天都發貨，中午是要去酒樓吃的，你看他這半個月什么時候吃過盒飯？”

“胡說八道！”齊老板連忙對林剛解釋，“他這人就是愛開玩笑。”

林剛站起身拍拍衣服，就告辭了。齊老板什么都沒敢說，估計是怕說什么都有可能讓林剛改變主意，多在店里坐半分鐘也尷尬。出了電子城，林剛在附近的一家面館吃飯，邊吃邊伸出左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數還有哪些朋友算比較熟的：舒大鵬是個窮光蛋，阿玉也沒錢，齊老板比狐貍還精，只進不出，他忽然想到了黑龍。

飯后，林剛乘出租車拐過幾條街，來到龍豐的一家小ktv里。這是黑龍幫派的據點，他是這個小幫派的頭目，在龍豐也算地頭蛇。雖然林剛最討厭這個黑龍，覺得他人品太低劣，好勇斗狠，可現在被逼無奈，只好硬著頭皮來找。問過ktv的服務生才知道，黑龍不在這里，而是去了街尾的一家茶樓收錢，剛出發沒多久，現在應該還在那里。服務生又告訴林剛，那家茶樓經常不肯交錢，每次去收都要半個多小時甚至更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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