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強奸我女朋友，我把他殺了……”方剛喃喃地道。

工作人員非常驚訝，手一抖，車頭差點打偏了：“原來是這么回事！怎么入境的，漁船偷渡還是假身份乘飛機？”

方剛看了看他：“你應該關注我殺過人。”

工作人員說：“這種人該殺！我老婆當年也是這么死的，被兩個喝醉的混蛋……唉，四五年前的事了，但現在有時候我還能夢到那個場景，在夢里把那兩個人殺死過無數遍！可惜，那兩個人家里有錢，不但沒死，現在好像還過得很好，這個社會。你被遣返回國，雖然不會判死刑，起碼也要坐二十年以上的牢，因為還有殺人逃逸和偷渡行為。我對中國法律很熟悉，大學是在中國念的，國際法律系，所以我會說中文。”

方剛不再說話。

過幾分鐘，工作人員又問：“我聽同事說過，昨天在醫院，警署的人曾經讓你下樓去交錢，你本來有機會逃跑，但又回來了，為什么那個時候不跑？你朋友已經死了。”

“他在菲律賓沒有朋友，在老家也沒有，”方剛呆呆地看著前面，“我得送他最后一程。”

工作人員也沉默。

車快要到移民局的時候，工作人員忽然問：“如果你沒被警察抓到，還必須得離開菲律賓，有地方可去嗎？”

方剛看著他，眼睛里都是疑惑之色。工作人員說：“你不要多想，我只是隨便問問。”

“不知道，”方剛說，“如果去別的地方，我只能去泰國，在那里有幾個朋友。”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又問他身上是否有錢。

方剛哼笑起來：“你說個價吧，要是我身上的錢足夠，可以全都給你。”

工作人員說：“我是怕你從菲律賓到泰國沒路費，一是經過馬來西亞再到泰國，繞個大遠，陸路和水路都得走；二是橫穿南中國海，向西直接到越南，再經過柬埔寨過境到泰國，這個方法我覺得還可以，只要你運氣足夠好，在海上沒遇到中國和馬來西亞的海警，但都需要一筆錢。”

方剛問：“得多少錢？”工作人員想了想，說怎么也要差不多合人民幣兩三萬左右才夠。方剛搖搖頭：“我沒那么多，手里只有七八千塊。”

“那就得走第一條路了，要繞很遠，而且得有熟人，你有嗎？”工作人員問。

方剛又搖搖頭，看著工作人員：“有又怎么樣？”

工作人員：“不管有沒有吧，我只能幫你到這步。現在我要向左拐，把車開向中國城方向去。在你面前有的小儲物箱里有一把多用途刀，你可以用它逼著我開車送你去港口，然后最好能把我打昏，但別太重，要是把我的頭打壞，有后遺癥，那你可對不起我。”

方剛很驚訝：“你……沒跟我開玩笑？”

“你覺得我會有心情跟好朋友剛去世的人開這種玩笑？”工作人員反問。方剛猶豫地看著他，工作人員說過前面的路口就是移民局，在我開車到路口的時候你必須做出選擇。

方剛伸出手打開車內空調下方的儲物箱，里面果然有一把紅色尼龍柄的瑞士軍刀，拿出來打開主刀，非常鋒利，他問：“那你會不會有麻煩？”

工作人員笑了：“我可不傻，雖然薪水不高，但移民局也是公職，起碼很穩定。其實我們也不愿意抓到你們這種黑身份的人，要把你們遣返回國，機票錢是航空公司出，他們當然也不愿意，所以航空公司經常找我們移民局要好處，比如強制向被遣返人員收機票錢，如果查出來我們還會受罰。”

這下方剛總算明白，但他仍然不太相信，心想中國人經常說“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這是在釣魚呢？引誘我半路逃跑，然后再抓住，說不定會借機敲詐錢財，甚至給我定更重的罪。前者有可能，后者倒是不太應該，因為定再重的罪，對移民局的人來講也沒什么好處。

在他猶豫時，車已經開到路口，工作人員減速問：“你還有不到十秒鐘。”方剛手里握著這柄瑞士軍刀，心想回中國也沒什么好下場，就算是釣魚也認了，要錢反正都沒有，要命就這一條。

“想好了——”工作人員微笑著問，方剛沒等他把話說完，伸出雙手抱住他的頭，用力朝車窗框撞去。咣，工作人員頓時昏過去，這倒不是假的。

方剛左手去打方向盤，再跨出左腳踩在剎車踏板上，掛至空檔把車停在路邊，低聲說道：“對不起，如果你是真心想幫我，以后有機會肯定會報答你，如果你是給我下圈套，我也不怪你。”說完擺正他的頭，讓他看起來像是打盹而不是昏迷，出了汽車，他抱著骨灰盒急匆匆地離開這條街，在路口用投幣電話打給馬科斯，問他是否認識偷渡的人，能把自己送到泰國去。

馬科斯很奇怪：“你的生意還沒展開，就要溜？”

“事出有因，”方剛笑著，“我沒多少錢，不到十萬比索，夠不夠？”

馬科斯問：“什么原因？”方剛沒瞞，就說了莊老板不守規矩，先殺死阿莎再刺死朋友泰國仔的的全部經過。馬科斯說：“終于還是出事了，那個莊老板破壞禁忌，導致陰靈發怒讓他發狂，這并不奇怪。但你的朋友確實死得太冤枉，好吧，你也夠倒霉的，我確實認識兩個專門幫人偷渡的人，你們中國話叫蛇頭，有一個收費高，另外那個便宜些，從這里到泰國，十萬左右應該夠了，但那家伙心黑手辣，遇到意外就先從偷渡客身上開刀，你自己小心吧，現在記號碼。”

通過馬科斯的引薦，方剛聯系上了這個綽號叫“卡卡”的菲律賓人。到了晚上，兩人在中國城附近一家酒吧碰面，這人粗通中文，而且很“敬業”，除了錢什么都沒問，他告訴方剛，自己跟馬科斯關系不錯，所以才愿意跟你談，不然現在風聲有些緊，一般人不會理的。最后報價八萬比索，先交全款，有人專門帶著他走。

“就兩個人？”方剛問。

卡卡說：“你還想多叫幾個人壯膽？”

方剛沒有其他選擇，就去銀行把所有的錢全都取出來，看到這張用泰國仔身份證辦理的卡，方剛心里就很難受。付錢之后，方剛先在中國城里買了張有中文標注的東南亞地圖，然后才去跟那個卡卡安排的人在碼頭見面。這人長得很黑，個子矮，話也不多，而且還不會說中國話，這讓方剛有些擔憂。好在這人辦事麻利，上了他的船之后，就朝西南方向駛去。過巴拉望島繼續開。天亮了，這人把一張東南亞地圖鋪在船內的桌上，用筆和尺做標記。方剛對照著自己手中的地圖，看到巴拉望島緊挨著馬來西亞最東北的古達市，但這人畫的線路卻不是這樣，而是從巴拉望島折向東南，橫跨蘇祿海進入蘇拉威西海域，然后再改為往西行駛，來到蘇祿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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