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氣歸生氣，錢還得賺，在泰國，方剛唯一能賺錢的生意就是賣佛牌，想起廣西桂林張先生和山東章丘陳女士那兩樁生意，教訓還是很慘痛的。張先生夫婦給的教訓是，不能向客戶隱瞞有關佛牌的用料和法事的禁忌。而陳女士給的教訓則是，任何時候都不要可憐那種不守規矩的客戶，更不給客戶處理售后、幫擦屁股。

于是，他在屋里找出一張大紙，用黑色筆在上面寫了兩行字：“不瞞禁忌，不擦屁股！”然后貼在墻壁最醒目的地方，用來時刻提醒自己，而起到“警鐘長鳴”的作用。

方剛整理手中的存貨，正牌還有十幾塊，陰邪牌就一個，也就是存放在阿君小姐旅行社閣樓的那個阿贊man的五孕靈油。這塊牌始終沒能出手，讓方剛心里不爽，雖然只是白天才帶在皮包里推銷，晚上從來不放身邊過夜，但畢竟自己有晚上接觸陰牌就鬼壓床的毛病，所以看著就不舒服。他決定，要是有機會脫手，不賺錢也賣。

自從那次跟山東章丘的陳女士去過紅燈區之后，方剛就徹底愛上那里。不光芭提雅是世界著名的性都，曼谷也不落后。公寓老板告訴過他，曼谷有三大紅燈區：娜娜街、牛仔巷和帕蓬巷。方剛從馬來西亞折騰回來，什么線索也沒找到，心情郁悶，就想動身去娜娜街看看。他有個習慣，去那種風月場所喜歡找個同伙，于是給楊秀發打電話，問他有沒有興趣。楊秀發說：“現在幾點啊……七點了都，九點之前夠嗆能趕回來。”

“九點之前趕回來干什么？投胎嗎？”方剛忍不住笑，他當然知道楊秀發的習慣，故意調侃道。

楊秀發說：“你才趕著投胎呢，我晚上九點不是得準時睡覺嘛，跟你說過。”方剛說養生也要有張有馳，你看你天天睡這么早，又沒老婆，在泰國既沒女朋友也沒男朋友，就不怕憋出病來。

“你才沒對象呢！”楊秀發頓時不高興，“小儀不是啊？”方剛連忙說沒錯沒錯，你還有小姨呢。又說你不去就算了，我聽說娜娜街有家馬殺雞店新來好幾個從清邁過來的年輕姑娘，都很漂亮，身材也棒，你不去就沒機會。

楊秀發回答：“那更不能去了，我現在可不像你，是有對象的人，按摩行，別的事我可不扯！”方剛沒想到他居然這么有原則，心想也是，自己光棍一根，當然體會不到有女友的心理。當年他在惠州的時候，有阿玉這個女朋友，就很少光顧那種地方，于是只好作罷，自己騎上摩托車前往娜娜街。

目前，方剛做生意的渠道主要有三種，一是跑寺廟，二是旅行社團購，三是靠楊秀發和謝老板幫忙，但也僅限盧先生放在阿君小姐處的那些存貨，剩下的貨他也得找楊謝兩位老板去進。想到有段時間沒跟阿君小姐見面，于是方剛就騎上摩托車來到“臺灣中華旅行社”，看到門口停著兩輛旅游大巴，都噴涂著繁體中文，而車上坐滿了游客，從氣質打扮來看都像臺灣人。

“請大家全都坐好，”阿君小姐揮舞著手中的小旗，“我們馬上就要開車啦！”看到方剛來到，阿君連忙向他招手。

方剛問：“馬上就要出去嗎？”

阿君回答：“是啊是啊，方大哥你找我有事的話，就在公司坐一下，我差不多要兩個小時才能回公司。”方剛搖頭說也沒什么事，就是想過來看看你，許久沒見，請你吃個飯什么的。要是你有事我就先走，明天再來看你。阿君笑起來：“難得你有這份心，對了，你先不要走，我這里有位從大陸來的游客，是仇師兄的朋友，跟我也熟悉。他要等我回來，晚上一起去參加個法會。你要是沒什么重要事，這兩個小時就幫我陪他聊聊。”

“陪聊沒問題，”方剛說道，“但不知道能不能跟他聊到一起去。你也知道我這人脾氣直，要是雙方話不投機，可能就會談崩。”阿君笑起來，說不會的，任何人都能跟他談到一起去，那可是位高人，你就替我陪他兩個小時，不讓你白陪。

方剛擺手：“我不要錢！你是我的朋友，幫你忙。”心想居然是位高人，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高的個頭。

阿君說：“不是錢，那位高人找我要過陰牌，但你知道我不碰的，所以這個機會可以留給你。至于你能不能把握得住，就不知道啦！”方剛大喜過望，還沒等說出謝謝二字，阿君小姐已經說了句拜拜，登上大巴車。

看著大巴車慢慢駛遠，方剛來到旅行社門口朝里看，幾張辦公桌都坐著人，靠墻那張桌是阿君的位置，此時，有一個身穿黃色僧袍的和尚坐在那里，邊看報紙邊喝著水。方剛心想，難道阿君小姐說的“高人”就是那個和尚？難怪稱為高人，和尚都是修行者，而且很可能是位高僧。方剛在泰國呆了半年，早就能分清東南亞的僧侶和中國的僧侶有什么區別，連穿的僧袍也不同，東南亞的南傳佛教，僧袍都是黃、褐和金色，而中國包括港臺的和尚都是北傳佛教，僧袍是土黃和灰、棕為主。

現在這個坐在阿君辦公桌前的和尚，穿的就是那種灰色僧袍，而且是寬袍大袖，東南亞天氣常年炎熱，除泰北和緬甸北部靠近中國邊境等寒冷地區之外，東南亞僧侶的衣服都沒有袖子，還要露半邊肩膀。

方剛走進公司，對幾個正在辦公的阿君同事打招呼，他經常來這里找阿君辦事或者取送佛牌，已經算是老熟人，有人笑稱，他甚至比這里的某些員工還敬業，幾乎天天都來。來到阿君的辦公桌前，看到這名僧人大概四十出頭，跟方剛年紀相仿，長得肥肥白白，一臉福相，倒是有幾分像唐僧。他雙手拿著中文版的《星暹日報》，右掌還捏著串黃澄澄、反著亮光的佛珠。面前有個茶杯，旁邊擺著一部嶄新的漂亮翻蓋手機。方剛看著眼熟，以前在商場的手機專柜似乎見過。

要是在以前，方剛肯定先打招呼，正所謂“禮多人不怪”，但現在不同了。他忽然覺得，做生意不能太死板、太傳統，那種按常規套路來的生意經，在這個現代社會似乎已經不太管用，總得來點兒新意。尤其對這種出家人來講，更是要沉得住氣。所以，方剛什么也沒說，而是直接坐在桌對面，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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