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坐在副駕駛的年輕人連忙回答，“還以為是我的錯覺呢，沒想到你也這么想？”開車的人說會不會是師父有事瞞我們，副駕駛年輕人笑起來：“肯定有，不過我總覺得，他老人家好像有什么秘密早晚要公布，不然也不會被我們看出來。”

開車的年輕人連連點頭，聽到兩人的話，方剛心想，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時沒懂。

年輕人朝方剛要他的電話號碼，稱以后去泰國，人生地不熟，要是方剛能幫著做個向導，四處游玩轉轉最好。方剛當然同意，佛牌商人最喜歡跟有錢人交朋友，雙方就互換了電話號碼。

來到無欲寺，方剛驚訝地看到，寺廟在短短四個多月就擴大很多，非常氣派。山門比之前更大更闊氣，兩側停著很多豪華汽車，光方剛能認出來的就是奔馳、寶馬、勞斯萊斯和兩輛保時捷卡宴。其中有輛白色的，不知道是不是周女士那輛。有個巨大的紅色充氣拱門立在山門外，上面貼著“恭祝臺州第一叢林無欲禪寺擴建落成”的黃字。

走進山門，前院也大得多，尤其正中央的大雄寶殿，比之前的舊殿足足大了兩倍。院中擺著幾十個大方桌，上面都鋪著黃布，前方還有個已經搭成的舞臺，臺上也有剛才拱門的那些字。院中有約七八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三三兩兩地扎堆聊天。從衣著打扮方剛能看出，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非富即貴。這些人當中，男的要么西裝革履，要么休閑運動，女的要么長裙曳地，要么一身套裝。

方剛覺得商機無限，似乎這并不是七八十個人，而是七八十疊厚厚的鈔票。連忙掏出名片盒，來到這些人面前套近乎，每人分發一張名片。這些居士們看到名片上印的字，表情各異，有的直接揣進口袋，有的假裝看了半天也沒明白，有的很驚訝，問方剛降頭怎么下，有的完全不懂卻又興趣十足，拉著方剛問東問西，讓他很煩。

轉眼一盒名片快要發光了，方剛看到再沒新的客戶可以發展，就來到大殿前。左右仔細看，怎么也看不出是后擴建的，完全沒有修繕痕跡。兩名年輕人指著大殿：“怎么樣，看得出來是擴建的嗎？”

“根本不能！”方剛說，“手藝是真不錯，誰修的？”年輕人說那名居士是做中式古建筑開發的，專業修建各種寺廟、道觀、寶塔和仿古橋，不光手藝好，而且效率也高。在這四個月當中，共有兩個施工隊伍，分兩班倒，二十四小時施工不停。四個月的工期其實相當于八個月。

方剛問：“晚上天那么黑怎么干？”年輕人笑著說，那居士很有實力，調來十二個探照燈，分別在大殿周圍立好，晚上打開電源，簡直比白天還要亮，據說光電費每晚就得兩千多塊錢。

“都是那居士掏錢嗎？”方剛贊嘆之余問道。

年輕人點頭：“是啊，那居士是南京人，來寺廟跟師父聊了只有半個多小時，是哭著出來的，也不知道師父哪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里，說以后師父就是他的精神導師，只要師父說什么，他就同意，要命都給。然后就說要拉隊伍過來，把無欲寺從里到外翻建一下，要建得起碼有國清寺那么大。師父開始不同意，那位居士居然當著很多和尚的面給師父下跪，抱著他的大腿求師父答應，說他賺了很多錢，但很空虛，不知道人生的方向。現在希望能用供養佛祖和菩薩的方式，來給自己贖罪，師父這才勉強同意的。”

方剛笑著：“這么虔誠的居士，有機會我要好好見見他。”進了大殿，看到里面供著巨大的釋迦牟尼金身佛像，后面是觀音菩薩，五六名男女香客站大殿側面，看著佛像交談，似乎在談論這佛像塑得真漂亮。

自從方剛由無神論者轉為相信鬼神，就開始對寺廟有了特殊的、微妙的心理變化，看到佛像前有三個大蒲團墊，有人把三只粗香插在香案的大銅香爐中，跪拜九次，然后才起身離開。他心想，不算賺到手的錢，光手腕上這塊勞力士表，就等于也得到了菩薩的實惠，畢竟靜修是出家人，是佛陀和菩薩的弟子，所以也得領菩薩和佛祖的情。

于是，他也來到大殿側面的香堂，看到玻璃柜臺上擺了兩大排香燭，從細短到粗長都有，都是每組三炷香，下面放著標簽，有年輕僧人守著柜臺。方剛上次來的時候看過，價簽從每組五元到一百元不等，還不算貴。而現在香燭還是那些，看上去沒什么變化，柜臺比之前更寬大明亮，只是標簽改了，最便宜的那炷香從五元直接漲到兩百，最貴的從一百漲到五千。

“我靠，怎么這么貴！”方剛脫口而出。

守柜臺的和尚表情很不高興，看來是因為方剛說了臟話，還沒等他張嘴，旁邊有兩名中年女士本來正在聊天，其中一位轉頭對方剛說：“這位先生，你剛才的話很不禮貌，應該道歉。”

方剛有些意外：“我、我認識你嗎？”女士搖搖頭，說我也是頭一次來無欲寺，但你說臟話是對佛祖不敬，誰都有權力讓你道歉。方剛撇著嘴看了看她，忽然看到另外那名女士居然是周女士。而此時周女士也看到方剛，笑著過來打招呼。

那挑刺的女士一看雙方都認識，也就不好再說什么。在周女士介紹下，方剛得知這女士是周女士的鄰居，兩人都信佛，也來參加寺廟擴建落成慶典。正在交談時，忽然聽到從殿外廣場傳來靜修的聲音，音量很大，帶有回音，在整個寺廟上空飄蕩著，似乎有擴音喇叭。大家都走出大殿，方剛這才看到寺廟前院的兩個對角立有兩個高高的旗桿，頂部各有一個大喇叭，靜修的聲音就從這里發出。

“……聲震八方，正法久住，法輪常轉，佛日增輝。”靜修不疾不徐地說著。很多原本在前院聊天的那些游客們全都不動了，各自抬頭看著天空，靜靜地聽著，似乎在感受什么。說來也怪，雖然靜修說的那些話方剛完全不明白其含義，但卻能感受到巨大的威嚴，好像半空中有個巨神，此時正躲在云霧中，向著地面大聲說話。

這時，那名首座中年僧人由后殿轉出來向方剛走去，方剛迎上前，中年僧人低聲說：“師父請方老板過去一趟。”方剛跟著他進了側面的月亮門，來到后殿。方剛發現后殿也有翻修，但工程沒那么大，只是左側又多出兩排僧房，看來是為了容納新招的那二十多個和尚。靜修的禪堂還在原來的位置，但面積擴大不少，而且也更威嚴氣派，獨立的兩間精舍，旁邊都是空地，一看就知道是最高領導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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