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驚愕地看著方剛：“有這種事？”

“怎么可能！”方剛笑起來，“你相信嗎？”護士搖頭說當然不相信，我是基督徒，只相信有上帝和耶穌，不信有鬼，又問剛才兩人的對話是什么意思，方剛說，“那時候遇到他，在酒吧給我和朋友講故事，他說在碧瑤大山里有日本兵的鬼魂，我用這個來提醒，他還真記起來了。

護士這才“明白”了，馬科斯卻大叫：“什么，你不相信？怎么會不相信？你那時候不是在馬尼拉跟朋友當靈媒嗎？還有個泰國朋友，我帶著你進到碧瑤山找那個叫阿贊ki的人做法事，你好好想想！”

“他病得不輕，”方剛說，“不過確實是認識我，十年前我和朋友來到馬尼拉，去碧瑤山里探險，他是那時的向導。”

護士問：“你是特地來看望他的？”方剛說還是想來菲律賓跟朋友探險，這個馬科斯對菲律賓北部地形很熟，我們想再找他當向導，有人說他在精神病院，當時我們聊得還算投緣，所以就來看看，沒想到瘋成這副模樣。

馬科斯大叫：“我沒有發瘋，沒有瘋！你快好好想想，認不認識我？在山里你差點被日本兵的鬼魂給纏住，還是阿贊ki救的你，快想想！我中了山鬼的毒，四個人，他們三個都死了，我也得想辦法解開，不然我也會死！”說完他再次用力擂門，發出咣咣的響聲。這些病房的門全都是鐵制，非常堅固，而且發出的聲音也很低悶，看來是特制的，就是為了防止患者有事沒事總砸門，那就很鬧心了。

護士點頭：“你跟他在這里聊吧，門鎖著，你不用擔心會撞開，玻璃也是防彈的。我還有事要做，什么時候談完你就可以走了。”說完轉身離去。

“混蛋！”馬科斯不停地擂門，嘴里罵罵咧咧，“不救我出去，你來干什么？看我笑話嗎？快把我救出去，我沒有病，我沒有病！”

等護士走遠之后，馬科斯喘著粗氣，也不再擂門，隔著玻璃窗問：“你是不是叫方剛？是不是？”

方剛笑：“是又怎么樣？”

馬科斯手扶著玻璃，眼睛紅得像兔子：“你不記得十年前的事情？我帶你們三個人去過碧瑤大山！”

方剛貼近窗子：“真是病得不輕。”

“你才有病！”馬科斯說，“你全家都是精神病患者！為什么不相信我？你真覺得我是精神病嗎？我——不——是！”他喊得聲嘶力竭，已經變了調。

方剛大笑起來，邊笑邊回答：“你當年是怎么進的醫院？給我說說吧。”

馬科斯氣喘吁吁地說：“那時我們四個人去薩馬島，有人出大價錢找山鬼，我收了錢就去了。還有兩個幫手和向導，山鬼是找到了，但它很厲害，至少有幾十歲，我們全都中了魈毒。要不是我中得最輕，肯定也不出來。那三個家伙都死在醫院里，只有我活到現在！”

方剛還要問什么，被馬科斯打斷：“別問了，先把我弄出去！”

“怎么弄？這門是鐵的，我又不會撬鎖。”方剛說。

馬科斯說道：“你不會想想辦法？現在他們24小時把我困在這里，不讓出去，送飯也是從窗口，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出去，辦法得你來想！”

方剛撇嘴：“我只是好奇，才大老遠從馬尼拉到這里看你，又不是你兒子，好像沒義務搭救你吧？”

“你把我救出去，我幫你找到山精！”馬科斯說。

山精？

方剛對這個詞有印象，之前楊秀發和老謝都提到過，囑咐他要是有人想請最厲害、最霸道的供奉物，想要長久成愿，又不差錢，可以推薦客戶請山精，那是東南亞最邪的供奉物，秒殺一切邪牌、人胎路過和養小鬼等物，但也極難遇到，他們也沒見過。就說：“山精倒是聽說，只是沒見過，跟你有什么關系？為什么提到這個？”

“笨蛋，山鬼就是山精，你們中國叫山魈！是不是這個發音？”馬科斯用別扭的中文發音說道。

方剛知道山魈，但不知道山精跟山魈也有關系，因為當時他并沒細問過楊秀發和老謝，他們倆都說極難遇到，所以也沒當回事，低聲問：“你們是去找山精了？”

馬科斯急切地說：“以后再解釋，先弄我出去！”

方剛并沒回答，左右看了看，走廊空無一人，又抬頭看看，發現兩側都有攝像頭，方剛知道這些監控設備通常只能錄像而不能錄音。馬科斯見方剛這樣，就愣住了，方剛繼續說：“頭上有監控，我不能讓人看出來。”說著話的時候，他臉上仍然帶著笑。

“你、你是相信我的對嗎？”馬科斯說，“你知道我沒瘋，你知道！”方剛笑著說你別這么興奮，先不要慌，我會想辦法救你。

馬科斯激動得要哭：“兩年啊，我被關在這里兩年，終于有人來救我出去！”方剛心想，看來他在醫院那八年都不能走動，否則早就跑掉了。

從大樓出來，方剛找了個男醫生，向他詢問馬科斯的情況。這男醫生指點方剛到三樓找b區辦公室的科瓦醫生，稱妄想癥、迫害癥患者都歸他管。在三樓跟這位科瓦醫生交談，他說：“第326號患者……重度妄想癥，自稱在薩馬島被鬼噬咬而中毒，臥床癱瘓八年，兩年前恢復，有較嚴重的暴力傾向，全天看押，一級護理。”

“剛才我去看過他，”方剛說，“情緒是有些激動，但我聽他說話很有條理，說他當年什么時候、跟誰、在哪里遇到什么，才進的醫院，講得頭頭是道，好像沒那么糊涂。”醫生說精神病有很多種，成因和癥狀非常復雜，你在院子里也能看到，很多患者溫文爾雅，完全沒有任何暴力傾向，生活能力也很強。有的是廚師，廚藝很高，入院之前曾經在馬尼拉的高級餐廳當主廚，現在是醫院餐廳負責做飯，但到了晚上就發病，往死里撞墻，他的病房四面墻必須是泡沫棉；有的是大學教授，能跟你聊一整天西方文學史，非常博學，但卻稱自己是圣母的兒子，比耶穌早出生三天，是他哥哥，來人間的任務就是讓世界上所有人都了解文學。

方剛大笑不止，又收起笑容：“如果馬科斯的癥狀開始減輕，什么時候能放回家？”

醫生說：“這種重度患者就算癥狀好轉，也要密切觀察六個月以上，才有可能出院。”方剛心想那真是扯淡，誰能等你半年，看馬科斯那副模樣，像是再多待半個月就會真瘋。于是問他什么時候可以出來放放風，希望能跟他面談。

“不可以，”醫生搖頭，“他出來就要逃跑，誰攔著就打誰。每次他都保證再不打人，才勉強答應給他放風，但每次都跑，我們已經吃過很多次這個虧，現在絕不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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