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什么？”方剛問。阿銘告訴方剛，他夢到晚上睡在荒郊野外的地上，有個五十幾歲的中年男人躺在他身邊，不停地大口喘氣。他想翻身但根本不能動，最多只能側頭，看到那男人瘦得幾乎只剩下骨架，嘴一張一合，令他恐懼無比。

講到這里的時候，阿銘突然將身體縮成團，躲在墻角顫抖不已。阿贊拍的助手說沒事，很多人附靈的時候就這樣，是因為魂魄曾經離體，還沒完全恢復正常。

出太陽后，阿贊拍的助手跟方剛扶著阿銘來到街上，幫著他曬太陽。阿銘漸漸好轉，中午才恢復正常。離開阿贊拍的家，在大巴車上，阿銘有些失魂落魄，方剛說：“現在你應該滿意了，附靈法事很成功，你就可以再去觀音山！”

“我、我、我有些害怕……”阿銘自言自語。

方剛問怎么了，阿銘搖頭：“不知道，就是很害怕。昨晚我睡的那個地方，好像是個……是個墳地！”方剛問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阿銘說：“很多墓碑啊，滿山遍野全都是，我就睡在旁邊，又冷又怕，可怎么也起不來。那個骨瘦如柴的人就躺在旁邊，后來還轉過頭看著我！”

“能理解，”方剛拍拍阿銘的肩膀，“之前跟你說鬼壓床，你不在意，現在知道這種感覺了吧？但后悔也沒用，附靈法事已經做完，今后一心賺大錢就行。”

阿銘似乎有些猶豫，眼神不定。方剛就知道他有些后悔了，也沒多提這個事，告別阿贊拍和助手，乘大巴車一路南下，直接回芭提雅。到芭提雅之后方剛跟阿銘分開，阿銘問：“有沒有什么辦法，讓我以后不會再鬼壓床，但體質還是容易通靈的？”

“那怎么可能！”方剛說，“人為什么會容易通靈？就因為體質偏陰，而體質偏陰的人才會容易做噩夢、鬼壓床和夢游，這些都有必然聯系。不可能你想通靈的時候就通靈，平時還跟好人一樣，那只有龍婆和阿贊才做得到。”

阿銘連忙說：“你怎么不早告訴我，那我還是當龍婆和阿贊吧！”

方剛已經笑不出來：“忘了說，除龍婆和阿贊之外，佛陀、觀音和羅漢也能，你要當哪個？”

阿銘這才聽出方剛話里的諷刺，很不高興：“你這個人怎么能這樣講，我是你的客戶，也成交了，錢也讓你賺到手了，為什么笑話我？”方剛說不是我想笑你，而是你太好笑。知道什么叫龍婆和阿贊嗎？

“當然知道，我在泰國也好幾年了！”阿銘認真地說，“龍婆就是泰國的和尚，阿贊就是泰國的巫師嘛。”

方剛說：“你也懂！那怎么還說那種夢話？龍婆和阿贊是你想當就能當上的嗎？”阿銘失笑，說當和尚有什么難，又不是總統當不上，和尚豈不是去寺廟找住持僧人就行。方剛已經有些沮喪，告訴他，那些有法力的龍婆師父，都要修行最少十幾年才能達到這個水平，阿贊也差不多。別說龍婆，就算你想在泰國出家當和尚，也沒那么容易，不是泰國籍就沒戲。中國現在也不是人人可以當和尚，在中國和尚是很好的職業，油水肥，不比考個公務員容易多少。他把當初在浙江臺州那個無欲寺的見聞說給阿銘聽，說以后講話之前要多走走大腦。

阿銘明白了，但被方剛這通訓，明顯也不太高興。但聽說和尚那么富，就說：“你說的這個我相信！在福建，很多寺廟的和尚也很牛，我就親眼見他們開著奔馳出去辦事！”

“對，但他們不能碰錢，都是居士供養。”方剛點頭。

阿銘說：“有人供養就可以啊，讓不讓我碰錢，都無所謂的！”

方剛笑起來：“你無所謂，問題是誰會給你？那些居士們也要看人才給，不是叫個和尚就給供養！你至少得讓他們看上去是在靜心修行，中國的信佛者，跟泰國的可大有區別，泰國是人人信佛，認為和尚都是佛陀的弟子，供養僧侶就是在供養佛陀；而中國的信佛者，多半是想從與寺廟和僧人接觸中找到心靈寄托，對僧人也有些崇拜。要看你像個修行者，要讓他們覺得自己做不到這些，才會崇拜你，心甘情愿給你買東西用！”

這番話讓阿銘有些迷茫，方剛知道，像阿銘這種沒什么文化、也沒什么頭腦的年輕人，在中國到處都是，跟他講這些純粹對驢彈琴，于是也不再多解釋。

阿銘讓方剛保密，乘大巴車繼續乘車南下，回合艾去了。方剛回公寓，問舒大鵬這幾天馬科斯都在忙什么，為什么沒見到。舒大鵬說：“你不知道？他給那個曼谷的果品公司女老板當臨時助手兼保鏢，去清邁談生意了！”

“談生意？”方剛說，“鬼知道他們去談什么，這個家伙，之前還很有原則，沒想到居然暗通款曲！”

舒大鵬笑起來：“估計開始給的錢少，后來見馬科斯不太同意，又加錢了。”方剛也笑著說有可能。

他想知道楊秀發、阿君和阿贊ki在孔敬找陰神廟的結果，就給阿君發去短信詢問。但她沒回，再發給楊秀發一條，也沒有回復，方剛心想，肯定是在忙正經事。

當晚，楊秀發就給方剛打來電話，說：“你發短信的時候，我和阿君還有阿贊ki正在陰神廟，跟那兩個守廟的神侃呢！這倆家伙也是個二百五，開始還懷疑阿贊ki是假的，說他們師父說了，阿贊ki長年在菲律賓深山里修法，咋說來就能來。我倆怎么解釋都不信，后來說那你加持陰神像試試。阿贊ki也沒客氣，讓那倆弟子來了個血供。”

“怎么個血供？”方剛問。

楊秀發說：“就是把左手中指劃破，把血涂在陰神像胸口那個地方，完了就跪拜。阿贊ki就開始施法，你猜咋的？”

方剛說：“快點講，別賣關子！”

楊秀發不滿意：“你這人，咋這么沒耐性呢？不會聊天！別人要是這么問‘你猜咋的’，你就得接一句‘咋的了’，那別人才有繼續講下去的興致。”

方剛連忙說：“好好好，我接——然后呢，怎么了？”

楊秀發這才繼續說：“施法沒兩分鐘，那倆守廟的就開始用腦袋撞神像，好家伙，那可是真撞啊，咣咣的！你也知道那神像是泥胎，老硬了，倆家伙撞的頭破血流，我和阿君根本就攔不住。要不是阿贊ki把經咒停下，這倆家伙非當場變成楊老令公不可！”

“楊老令公？”方剛沒懂

楊秀發說：“沒聽過評書《楊家將》嗎？楊六郎他爸啊，兵困兩狼山蘇武廟，最后撞李陵碑自殺殉國的！”方剛說廣東人不聽北方評書，你還是快講吧，別夾那么多私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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