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直接去阿贊師父家里請，”方剛說道，“也免得你們懷疑有假。這位師父叫阿贊凱，就住在曼谷，坐出租車過去很快。”

羅永赫笑：“你們中國人總是這樣，急于證明經商的誠信，其實不用的，在歐美日韓這些國家，人和人之間都講誠信，可不像中國的餐廳，點一條水煮魚，店家非在你面前把那條魚活活摔死不可。外國人都奇怪，不懂為什么要這樣，店家的意思是這條魚摔死就必須要做成菜，也就不會有在后廚掉包的事發生。”

方剛說：“不同國家，當然有不同的風俗習慣！中國有缺點也有優點，外國也不是鐵板一塊，哪個國家沒缺點？不管怎么說，中國商家向食客展示誠意，這總沒錯吧？”

“泰國也不是發達國家啊，”羅永赫說。趙琳打斷他的話，明顯看出方剛臉色不太好，笑著說我們現在就跟著方老板走就行，到時候在大巴車上，有的是聊天的時間。方剛帶著他們倆來到大巴車站，乘車從曼谷市區前往吞武里阿贊凱的家。

在上車，方剛掏出香煙，習慣性地遞給羅永赫一支，他搖了搖頭，說不抽煙。方剛問他在韓國哪座城市居住，他回答：“希望在首爾。”

方剛有些迷惑：“那現在住在哪里？我對韓國的城市不太了解，知道的也只有漢城。”

“是首爾！”羅永赫糾正，“今年一月份改名，從漢城改為首爾。”方剛也知道這條新聞，但一時不習慣，覺得“首爾”兩個字讀起來很別扭，無論普通話還是粵語發音都是。

趙琳笑：“他是吉林長春人，現在家住北京。”

羅永赫看了看她，表情很不高興，但又沒說什么。這下可把方剛弄愣了：“吉林人？他不是韓國人嗎？”趙琳笑著說那是他在開玩笑，他只是朝鮮族。方剛更加疑惑，看到羅永赫表情不太自然，也很生氣，拉得老長，雖然有疑惑，但也不想再問，心想關我什么事，生意而已，又不是我的朋友。

方剛不說話，趙琳就覺得有些尷尬，就主動找些話題來聊。方剛雖然討厭那個羅永赫，但對趙琳印象還行，也不好太冷場。趙琳問：“方老板，您是哪里人啊？怎么想到來泰國賣佛牌呢？”

“我是廣東惠州人，”方剛說，“以前有個朋友的老媽在曼谷打工，我們去找她，就順便留在這里了。泰國還是不錯的，海鮮和水果又新鮮又便宜，泰式按摩非常棒，人也和善，是個很宜居的地方！”

羅永赫說：“最主要的就是后面那一條，人和善，這也是你們最缺乏的。”

之前，方剛以為他是韓國人，聽他口口聲聲“你們中國”也會很別扭，現在得知這個羅永赫是吉林人，只不過是朝鮮族，但那也是中國人，心里非常不爽：“羅先生已經加入韓國籍，還是拿到了韓國綠卡？”

他并沒有回答，趙琳笑：“都沒有，他只是開玩笑呢！”

“怎么能開這種玩笑，”方剛表示不解，“就算不喜歡自己的國家，也不能這樣講話，沒覺得很不妥？你自己也是中國人，又沒改國籍，那豈不是在說自己的壞話？”

羅永赫笑著搖頭，并沒說什么。

趙琳說：“聽說泰國人全都信佛，是真的嗎？”方剛說沒錯，九成五以上的吧，也有不信的，但極少數。

“沒有信仰的人最可怕。”羅永赫又來了這么一句。

方剛說道：“不見得，我現在也不算信佛，但做生意可從來不騙客戶。”

羅永赫笑問：“您接過那種下降頭的生意嗎？”方剛就是一怔，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想這個羅永赫居然做過功課，知道泰國的佛牌不僅賣佛牌，還解和下降頭。下降頭說穿了跟間接殺人沒什么區別，但它又是利潤最大的生意，十個牌商有九個半都接過，他自然也不例外。

方剛不愿意撒謊說沒接過降頭，但這些年在東南亞走南闖北，早就鍛煉出豐富經驗，自然不能被人問住，于是他笑著說：“下降頭的生意我接過，可不光我，泰國也有很多牌商，華人只是后進了這個行業。泰國牌商照樣也接降頭，他們可全都是有信仰的人，所以，這就是我們這個行業的特點。”

“什么是降頭啊？”趙琳問。

羅永赫說：“雇兇殺人！”趙琳大驚，方剛只是笑笑，告訴她降頭也是法術，能讓人遠程生病、痛苦和倒霉，多用來懲罰和報復仇敵。

趙琳問：“那怎么能叫雇兇殺人？”羅永赫說我知道有那種能直接讓人送命的降頭，好像叫什么死降，那不就是雇兇殺人嘛。

“方老板，真有嗎？”趙琳問。

方剛點了點頭：“當然有，我不會撒謊。但我做了三年多牌商，還沒給人下過那種死降。”這倒是實話，他收過呂老板的錢給單良下降頭，但沒成功，所以可以不算。

羅永赫問道：“是沒有客戶找你？”方剛說死降不是人人都愿意做的，那可是取人性命的事，誰都知道殺人能造業，如果你有仇人，恨不能讓他死，又知道有死降這種巫術，會不會找牌商給對方下死降？

這是典型的以退為進，讓羅永赫無法回答，既不能說會，也不好說不會。如果說會，就等于承認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如果說不會，就相當于認可了方剛說的話——不是人人都愿意出錢給仇敵下死降，所以我也沒那么容易接到這種活。但羅永赫并不簡單，笑著問：“那要是有人出錢給人下死降，方老板接不接？”

“那要看對方出多少錢了吧，”方剛笑，“出個我無法拒絕的價格，我也許會考慮考慮呢！怎么，羅先生有沒有想弄死的敵人？”

羅永赫連忙搖頭：“我可沒有死敵。”方剛哈哈大笑，趙琳也跟著樂，說哪來那么多想弄死的仇敵啊。

你來我往，以語言當刀槍，雙方算打個平手，也就不再有火氣。羅永赫也總算是能好好聊天了，話語中不再夾槍帶棒。交談中方剛得知，羅永赫的家人幾代都在長春經商，后來把生意轉移到北京，也是在北京認識的趙琳姑娘，那時她就在羅家的公司中任職。羅永赫很明顯非常喜歡韓國，不僅是文化，而是全方位的，經濟、影視、娛樂、電子、汽車和國家建設，全都贊不絕口。他說：“在我看來，韓國是世界上最好的國家，比日本強得多。雖然都是亞洲最發達的國家，但日本以前干過侵略的事，韓國可沒有。所以，我非常喜歡韓國，希望自己是韓國人。”

方剛說：“韓國好像是跟朝鮮分裂出來之后才自稱什么大韓民族，以前還不都是一樣的朝鮮族。而是也是朝鮮族，何必這么羨慕，連國籍都不愿意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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