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遇見白珈
玉秀山下,一個紅衣女子御馬飛馳。陽光灑在她笑意昂揚的臉上,盡是女子的明媚。
她率先拿到了預示著魁首的花球,高興的揮舞著。遠處她的阿哥阿爹,正慈愛的看著她。
那個女子,就是我。或者說,不再是我。這是我來到玉秀山的第一年。
我在黎安的幫助下,成功逃出皇宮。
黎安以一具跟我身形相似的女尸進行了偷天換日,就在大家都以為燒死的是皇后孫祈星時,我已經到了城外。
黎安不虧是一個好的細作,一眼看穿我的畫作跟要求,一切辦得滴水不漏。
皇宮失火,以伯珩多疑的個性定不會相信我就此輕易死了,所以城門還是有士兵把守著。
黎安掀起車簾,一雙藍眸勾魂攝魄。一聲官爺那士兵的骨頭都要酥了,匆匆的看了一眼就放行。
而黎安與我,一路無多余的話。默契的保持著沉默,到了云渡跟燕岐的交界處,我們在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我靜靜的坐在房內,豆油上的火苗一下下的跳躍著。突然,一個人推開了房門。
我默默起身,跟那人四目相對著。
“你···你瘦了很多。”那人躊躇著說。
我沒想到,千秋節后還會跟曲培南加再相見,且還需他的幫忙才能逃離。
我不愿意拖累任何人,若是阿兄或者云知幫我,一旦被查出,就是死罪。
所以我沒有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計劃,哪怕是至親。
只有讓最親近的人都相信,孫祈星已死,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我看著許久未見的南加,當國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眼下也有許多的疲憊。
“多謝你,幫我這一次。”我語氣淡淡的說著。
南加搖搖頭,“我說過,我虧欠你的一生也還不完。”
我苦笑了一會,“孫祈星已死,沒有什么虧欠不虧欠的。至此,我們兩清了。”
長久的沉默后,還是不得不去思考接下來又該如何。
“那你接下來怎么辦?”南加擔憂的看著我。
我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只覺得天高海闊,總有我的一方天地。
“周伯珩不信你已死,已經開始派人暗中搜查了。”
我聽著南加的話,感到一陣后怕。或許是一切太過合乎情理,才會讓伯珩生疑。
“如果你信得過我,讓我幫你吧。”南加坐到我的身旁,語氣堅定的說。
我看著他,跟初見時一樣。他攤開手掌,上面是那個藍幽幽的戒指。
“小七,我愿意等的。愿意等你,原諒我的那天。”
我看著南加在燈光中熠熠生輝的眼睛,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他幫助我的請求。
兩個時辰后,南加帶著一個佝僂的老人回來。
那老人雖身子消瘦得佝僂起來,可看起來精氣神十足,身上滿是一股草藥味。
“這是云渡的風先生,在云渡有鬼醫之稱。”南加跟我介紹著,我禮貌的拂了拂身。
那風先生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我的身上來回打量著,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這是···?”我忍不住疑惑的說。
“風先生一直以來著名的是醫術,但是鮮有人知他會一種畫皮的秘術。我請他來,把屬于孫祈星的臉換了,你就安全了。”南加說著,我心里明了。
我對著風先生深深一拜,“那就有勞先生了。”
隨即南加退出去,我平躺下。那風先生坐在我頭朝著的那邊,一雙粗糲的手順著我的頭骨平順著。
“小姐的皮相貌美非常,會是令男子顛倒的存在。骨相看來也是尊貴無比,為何要畫皮?”
風先生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的心中一片惆悵。
“或許是這張臉,變成了累贅吧。”我悄聲說著。
風先生不再言語,摸清了我的骨頭走勢后,在我臉上涂上了一股涼涼的藥水。
“那么小姐,想要一張什么臉呢?”
我有些緊張,不自主的腦海里浮現出過往的種種。若要拋棄前塵往事,那就斷個徹底。
“要···一個云渡女子的模樣。無須多美,耐看即可。”說完,我緩緩的合上了眼。
感覺過了十年般的漫長,我能感受到畫筆跟刷子在我臉頰上游走。
冰冷劃過皮膚,我的睫毛微顫著,帶著期待被風先生扶起坐好。
風先生拿來一柄鏡子,我忐忑不安的看向鏡中的人。
一個不同于燕岐女子溫婉溫柔的女子,此刻正愕然的看著我。一雙丹鳳眼,神采飛揚。
鼻若懸膽,口如含脂。一點都看不到孫祈星的樣子了,活脫脫就是個云渡女子。
我不由得呀了一聲,這個樣貌也還是十分出眾的。
風先生滿意的看著我,開始收拾著東西。“老夫畫皮多年,只有追求美貌之人,從未有追求平庸的。”
“而姑娘你的骨相極佳,若是強行添加平庸只會奇怪。恕老夫自作主張,順著你的骨相,給了你云渡的樣子。”
我緩緩摸上臉頰上的畫皮,感覺是如此的奇怪。
“無妨,先生的技術真好,分毫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風先生聽著我的話,隨即開始叮囑我注意的事項。
“此皮,需每三月更換一次,因為會老化。每晚也要揭下來,泡在水中。你原來的皮膚也需要呼吸,切記。”
我點點頭,此時南加推門而入,在看到我的臉那一刻,他的眼中也滿是不可思議。
“我沒想到,你會選擇做一個云渡女子。”南加的眼睛目光灼灼的看著我。
“我的母親,就是胡琦族人。我也是半個云渡人,只是這件事,少有人知罷了。”我解釋著說。
風先生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告知我們他每三個月就會來給我換皮一次,讓我記住他的叮囑。
我和南加圍燈而坐,他一直盯著我讓我有些不適應。
“接下來,打算去哪里?”南加小心翼翼的開口,其實我知道,他希望我留在他的身邊。
我沉思了一會說:“去玉秀山,開始新的生活。”
“可玉秀山離燕岐的獵場很近,我擔心···”
“無妨,”我打斷南加。“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況且···”
南加疑惑的問什么,我搖搖頭,說沒什么。
況且,那里是宸妃的家鄉。
“那既然你心意已決,我會替你安排的。幾日的奔波,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我點點頭,現如今除了南加,倒是沒有任何人可依靠了。
第二日,南加和黎安帶著我來到玉秀山的一戶人家里。樸實的一家三口看著我,我有些詫異。
“這是蘇牧一家,他的妻子塞奇雅,兒子魁嘉。他們曾有個女兒,但是夭折了,以后你就是他們的女兒。”
南加拉過有些茫然的我,“蘇牧是我父親的老部下,你放心,他們都是可信的。”
我看向那一家人,他們對著我露出了質樸的微笑。我的心也開始放下來,回報以一個怯生生的笑。
“你記得了,你是蘇牧的小女兒,從小養在舅父家,最近才回來的。”南加給我梳理著新的身世,我點點頭。
“可是,我還沒有名字。”我轉頭望著南加,那蘇牧也開口了。
“是啊,王。我的小女兒還來不及取名字,就···”
我沉思了一會,“無妨,在云渡,荷花怎么說呢?”
蘇牧的妻子塞奇雅過來牽住我的手,溫暖從掌心傳來。“是白珈,代表著純潔。”
我看著塞奇雅,一股親切油然而生。“那我以后,就叫白珈可好?”
蘇牧一家連連說好,就連始終沒說話的魁嘉也對著我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此后,我就在玉秀山下生活了起來。
蘇牧一家遵守諾言,把我當作親生女兒般對待。塞奇雅每日給我編辮子,教我說云渡話。
蘇牧每日回來都要給塞奇雅跟我帶禮物,有時是一束束野花,有時是一只小兔子。
而魁嘉,會在村里人議論他這個平白無故多出來的妹妹時毫不留情的兇回去。
并在那戶人家的門口大聲喊著,白珈就是我們家的寶貝女子。
我原本鎖起來的心,也逐漸解開了冰凍。云渡沒有燕岐那么多的規矩束縛,我重拾了我的馬術。
蘇牧送給我一匹好馬,任由我在草原上馳騁。
過去的名門淑女生活,猶如上輩子的事那樣遙遠起來。我幾乎自己都要認為,我就是蘇牧的小女兒白珈。
每日無憂無慮的日子,肆意瀟灑的日子,讓我暫時忘記了那三年的傷痛。
在蘇牧家的第一年新年,我終于叫出了原本難以啟齒的阿爸阿媽。
蘇牧開心得笑得臉都皺了,而塞奇雅則緊緊抱住我,說著長生天保佑,將我送了回來。
魁嘉傻乎乎的看著我們笑,把盤子里的羊肉又多分了許多給我。
日子就這么過著,村里也接受了蘇牧家的小女兒的存在。村民們都很善良,親切的叫著我小白珈。
南加時不時來看看我,滿意的說我終于不再那么消瘦了,原先跟個骷髏一樣。
一陣寒暄后,也給我送來了燕岐的消息。他知道,我記掛的人,最終還是在燕岐。
自皇后孫氏崩逝,裕天帝輟朝七日,舉國皆喪。葬禮隆重遠超帝王,百姓自發送靈。歌頌孫皇后的歌謠,傳到了云渡。
而裕天帝更是因有些官員不尊重孫皇后的葬禮,罷免跟處置了很多官員。
孫皇后喪儀一過,追封嘉誠恭孝后。
半年后,封元妃周氏為后。
我阿兄也娶妻了,王顯接過了阿爹的鎮國大將軍。
我看著這些消息,開心于阿兄跟王顯過得好。卻也覺得十分的諷刺,借由一個喪儀,去處置自己早就想處置的人。
想要以一個不在了的人的名義,還真是自己的手上干干凈凈啊。
情深如此的話,又怎么會半年后就立了阿凝為后。
可笑,真是可笑。
(https://www.dzxsw.cc/book/55951039/3895751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