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里，司秣試圖逃走過很多次，雖然最后都以失敗告終。
  像是故意氣他似的，那個世界里的司秣每次都會說，他要去找陳羽。
  那才是他真正喜歡的人，塵瀾一氣之下離開了很久，再回來時，帶回了一件‘禮物。’
  是陳羽的尸骸。
  這是兩個瘋批互相糾纏的故事，誰也別想討到半點好處。
  三年多，一千一百四十多個日夜，他還是讓司秣逃了。
  可既然已經逃走，又為什么要回來？
  塵瀾不相信剛剛那道聲音是司秣，他眼中徹底失去生的希望，只想快點結束這荒謬的一生。
  早知道是這樣，兩百年前他就該殺了司秣，亦或者，躲他一輩子，不相見才好。
  “塵瀾！”
  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滿是懇求。
  人魚的手再次一頓，這次他聽的清楚，就是司秣在喚他。
  但是為什么？……
  他抬眼茫然的環顧四周，除了一片狼藉的珍珠床，沒有司秣的影子。
  “塵瀾，醒過來，我一直在等你。”
  “求你……”
  這次不單單是簡單的呼喚名字，人魚聽到司秣的聲音，是心鱗傳過來的。
  可是怎么會，他明明在三年前就收回了……
  眼前好像有一片厚重的白霧隔絕，塵瀾猛地下墜。
  突然，白光乍現。
  刺眼光芒的盡頭，依舊是司秣那張半隱的臉。
  司秣怔愣片刻，感受到心鱗在體內發燙，塵瀾真的醒了。
  人魚瞳孔恢復正常的顏色，臉上卻半點疲態都不顯，目光陌生的像是在看陌生人。
  “塵瀾……嗚嗚！”司秣激動的上前抱住人魚的脖子，膝蓋跪到玻璃碎片上也沒有反應，感受不到痛似的。
  他止不住淚水，大顆大顆的掉到人魚后頸肩側，也流到他潰爛的傷口上，像是撒了鹽。
  塵瀾猛地蹙眉，嫌惡的想要將他推開。
  可他生生止住了動作，司秣也沒看到他愈發陰狠的目光。
  他緩緩抬手，大手覆蓋在司秣脆弱的后頸，嘴角勾起涼涼的笑：“你怎么，還敢回來啊？”
  他這是把幻境里發生的帶到現實了，司秣剛要開口解釋，脖頸突然一痛。
  人魚的尖牙帶著毒素，狠狠刺進白皙的皮膚，一點點血跡蔓延，司秣漸漸脫了力，眼前眩暈著倒在塵瀾懷里。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門口等待的人員原地徘徊，怎么都不見司秣出來。
  等他們壯著膽子進去，哪還發現有人類馴師的影子，包括那條A級人魚，也不見了。
  他們上報給政府，那邊的回復是：不予管制，先把其他人魚送回海域。
  既然要嘗試共存，那么很多規定法律都要更改。
  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平等。
  這條A級人魚不會再被捕捉，他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
  —  —
  司秣再次醒來，發現周圍的幻境陌生又熟悉。
  他從沒來過海底，熟悉是因為，這是在幻境里看到的。
  但現在他能清醒的分辨出，這就是現實。
  身上再次被拷上鎖鏈，比幻境中的更多。
  手腳，腰腹和脖頸。
  珍珠床的周圍還被設了水族的結界。
  塵瀾杜絕了他一切逃跑的可能。
  司秣略微嘆氣，他本也沒想要跑。能在這傻魚身邊，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就是……
  他剛活動了下手腕，金絲鎖鏈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人魚就出現在他面前。
  “塵瀾？”司秣剛剛失而復得，見到這個身影，冷不防眼眶又酸澀起來，眼尾燒紅，像是要落淚。
  人魚沒應，幽深的眼眸直視著司秣，像是在看什么掌中掙扎的獵物。
  “我不是說過，不許再叫這個名字了嗎。”
  “裝什么？既然回來了，就不會再讓你跑掉。”
  他看著司秣這副要哭的樣子，只認為他是不甘再被囚的憤怒。
  “司秣，你失去了唯一逃離的機會。”
  塵瀾走過去，單手捏住司秣的下巴，瞇起眼睛細細觀摩他臉上的每一處肌膚，神情。
  他知道現在的傻魚情緒不穩定，得需要軟著性子用哄的。
  “知道，沒想逃。”鎖鏈的范圍還算大，司秣能觸碰到塵瀾垂在身側的手。
  他囁糯一句，溫熱的指尖勾著人魚掌心，細細摩挲。
  但只接觸了片刻，人魚便直接收回了手，嫌惡的甩開司秣。
  “不要以為這時候再朝我示好，還會起作用。”
  他之前被司秣騙的那么慘，難道還指望他再上一次當嗎！
  司秣到底把他當什么……
  但那都不重要，他只知道現在司秣已經被他牢牢控制在掌心，一輩子都逃不掉就可以了。
  人魚突然起身，轉身要離開。
  “塵……”司秣緊急叫住他，剛開口卻想到塵瀾剛剛的話，硬生生止住音節，又不知道該怎么喚他。
  他的聲音漸漸變小：“你要去哪？”
  塵瀾沒回答，又聽司秣說：“能不能留下陪我啊？”
  畢竟這是在深海的海底，除了這些富麗堂皇的裝飾，周圍還是一片漆黑。

  夜明珠也只是照了一小片光亮，塵瀾一走，就剩他一個人在這，還真有點……
  許是被司秣的話驚了一下，人魚有片刻的怔愣，不過也就那半秒，忽略不計。
  以前他不是最不愿與自己在同一個空間待的么。
  又在耍什么新伎倆？
  不過既然司秣開口，塵瀾破天荒的順了他的意思，掰回了腳步。
  見到他回來，司秣漸漸放下心。
  傻魚倒也沒絕情到那種地步，還是有追妻的可能的！
  司秣抿著唇，動了動手腕才說：“能不能，湊近一點？”
  他不打算無力的解釋那些幻象，真正的追妻，是他有本事讓塵瀾重新愛上他。
  塵瀾會自己想起來，知道司秣對他的感情真假與否。
  聞言，他坐到珍珠床邊，依舊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再過來點。”
  這次的要求，塵瀾沒動。
  司秣也不惱，反倒直接坐起來，指尖攀上了他的肩膀，一路向上。
  隨后湊上前，輕柔的將唇瓣送過去，塵瀾剛好偏過頭，一吻便落到他下巴上的那顆小痣。
  塵瀾瞳孔微縮，上次司秣主動親他……是什么時候？
  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這個算不上真心的吻，塵瀾不想要。
  “想見陳羽嗎？”
  沉默過后，他突然蹦出一句話。
  司秣愣了一下，“什么？”
  “見他干嘛？”
  塵瀾嗤笑一聲，兀自和司秣拉開一段距離，輕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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