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病床旁的精密儀器滴滴的聲音喚回了他的神志。
  見到走動的護士，常如歆才確定了，自己這是在醫院。
  他還沉浸在現實與噩夢之間的交接轉換中，不小心把最后那句話吼了出來，彼時臉上已經爬滿涔涔冷汗。
  “醒了。”司秣兩人一直在他旁邊陪著，將常如歆眼底的驚慌盡收眼底。
  常如歆張了張口，眼神聚焦在司秣身上，一說話嗓音卻已經啞的不行：“你們……”
  護士剛給他換完點滴的藥，等人一走，鄒晏知伸手拿了紙巾遞給他。
  常如歆猶豫一下，然后說：“謝謝。”
  兩人默契地沒有開口，誰也沒有再提起黎硯的名字，等常如歆狀態穩定下來，司秣才放緩了語調問：“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了，謝謝你們救我。”常如歆低下頭，他心里也清楚，這件事根本不可能這么簡單就擺平。
  跟黎硯的糾纏，不會就此結束。
  他剛張了張嘴，看了后面的鄒晏知一眼，司秣便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率先道：“你要說什么，不用避著他。”
  “嗯……”一陣長長的嘆息聲過后，男生眼底的光芒好似終于死心地暗了下去，他緊攥著白床單，下定決心開口：“如果，現在我說，愿意提供黎硯抄襲我的證據，還來得及嗎？”
  司秣沒回話，他就繼續說下去：“其實當時我都有備份過，發布日期也清楚。黎硯以為我都刪干凈了，他認為的其實沒錯。”
  “正文部分和當年的作者信息都沒了，但最初那份大綱，我一直留著……”
  那是他第一次執筆時創作下的產物，怎么會沒有感情呢。只不過后面黎硯找到他時，他沒想到會發生之后的這些事，不然，他一定在源頭開始的時候就拒絕他。
  “如果我曝光了，他會怎么樣。”
  司秣看著他，喉結滾動，緩緩吐出幾個字：“身敗名裂。”
  他們要做的，不單單是抄襲這一點，還有黎硯吸//毒，這么多年常如歆待在他身邊，又怎么會不知道。
  那些劑量，足夠黎硯進去的了。
  黎硯以為是自己運籌帷幄，把局面控制的很好。
  但其實這一切，閥門的開關是松是緊，其實都在乎常如歆的一念之間而已。
  就像是在身邊放了一顆定時炸彈，雖然這東西是自己做的，但沒有哪個制作者敢真的放心每晚抱著這顆炸彈睡覺。
  “……我為我之前的隱瞞包庇，感到抱歉。”常如歆的嘴唇已經沒有顏色了，即便此刻他的內心深處依舊在痛，但他是時候醒悟了。
  黎硯那么對待他，他永遠也不會原諒這個人。
  “你確定嗎。”司秣最后看著他的眼睛，說。
  在得到常如歆肯定的答案后，他跟鄒晏知相視一眼，知道計劃該到了收尾階段。
  常如歆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把頭偏到一邊，隨后肩膀輕微的顫抖。
  “對不起。”他聽見司秣說。
  常如歆想說其實你不用道歉，做錯的也不是你們。但他現在開不了口，怕自己會委屈的哽咽出聲。
  但他不會知道，司秣這聲抱歉背后真正的含義。
  心里那道曾經罵自己數次犯賤的聲音這次說：看看看看，都是你心軟，現在遭了報應了吧？被黎硯那樣對待，好受了？其實你早就知道他改不了的，你真的不恨嗎。
  答案必然是恨的。
  那么，報復吧。
  他不配得到你給的這些好。
  “好好休息。”
  留下一句話后，病房內的兩人相繼離開。
  曾經他確實是有意利用常如歆來刺激黎硯，想過黎硯會報復，所以司秣未雨綢繆的將人送到國外旅游，又從中干擾黎硯的調查。
  這個突破口確實好用，但他沒想到黎硯骨子里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了。
  他把那些東西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又怎么會容忍別人毀掉他。
  常如歆要不是因為他間接的原因，或許就不用受這份罪。
  雖然跟常如歆相處時間不多，但司秣基本已經將這個人摸透了，常如歆從里到外都是白的，唯一的污點就是黎硯。
  若不是有黎硯這個人，說不定他如今會是個優秀的作者，該屬于他的都會是。
  司秣突然有些后悔，如果那晚他沒有離開的那么早，或者親自把常如歆送回去，會不會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每次想到這些，他對黎硯的殺意就更重幾分。
  “咱們先回去。”
  在神明眸中暗云翻涌的那瞬，一雙指白如玉的手搭在他的肩頭。
  鄒晏知把身體僵了許久的司秣拉進懷里，像曾經那樣，一手揉上了他的腦袋，輕聲安撫著：“沒事了，他囂張不了多久了。”
  是的，黎硯很快就會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司秣趴在鄒晏知懷里，深深吸了一口氣，鼻息之間都是淡淡的檀香，片刻溫存才讓他四肢回溫。
  但鄒晏知的皮膚卻涼的厲害。
  他緊抿著唇，死死忍著身體的不適反應，抱著司秣不敢用力，怕司秣感受到他的顫抖。
  但司秣還是發現了端倪。
  鄒晏知一大早就跟著自己開車到酒店抓人，他甚至沒有來得及關注鄒晏知穿了什么，有沒有受涼。
  生了病后鄒晏知就很怕冷，身體內的免疫力常常下降到合格線以下，有時候吹了一點風都會得重感冒。
  他們第一次見的時候鄒晏知屋里二十四小時開著的暖氣就說明了一切。
  思及此，司秣抬起頭，擔憂地看向他：“你沒事吧？”
  一摸他的手，果然冰涼的沒有溫度。
  “沒關系。”鄒晏知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出來，拍拍司秣的背示意他下樓：“先辦正事。”
  他將喉間的腥甜咽回去，牽強的擠出一個笑容。
  為了不讓鄒晏知擔心，司秣只能答應著，一面又趁人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用神力替他療愈。
  【主司……】
  笨笨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想要提醒他沒用的。
  這個位面的主神大人神魂殘缺，體質虛弱是正常的。最壞的結局也只會是比往常位面里的神魂早去世幾年。
  凡人都會有生老病死，這是常態。作為神明，不該插手他們的命運。
  但這些司秣怎么會不知道。
  他只是想盡自己的能力之內，盡可能讓鄒晏知不那么痛苦。
  沒有人會狠心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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