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間出走
五尸散魂咧嘴一聲嚎叫,一股渾濁的黑氣自牙縫里冒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漫開來,它的下顎里一片黢黑,隱有蛆蟲蠕動。嘴角還涎著一股被腐蝕的黑血,滴溜溜地落到回春的靴尖上。
回春收起臉上的鋒芒,面露喜色,淫笑道:“喲,寶貝兒,這可是好東西,別浪費了。”
說著,他竟蹲下身子用手指蘸起那綹黑血,伸到嘴里涮了一下,然后微微一點頭,一副極其享受的樣子。
“嗯,還是老味道,叛徒的血味道就是酸爽。”回春雙眼緊閉,抿了抿嘴唇。
片刻之后,他微微睜開了雙眼,臉色慈祥了許多。回春在不開殺戒的時候,看上去都是很善良的,就像將刀收入鞘中,不見半點鋒芒。
院門外的禁軍們親眼目睹了這一切,隔著門縫都瞬間感覺身體被一股寒氣裹挾,握著刀把的手微微顫抖了兩下。
這一顫似是驚動了五尸散魂,它開始在回春的懷里狂躁起來。
回春輕拍著它的腦袋,安撫道:“寶貝兒乖,我知道你還在饑渴,不過你不能在喝啦,再喝的話你的血就會變味兒。”
他的聲音里夾雜著莫名的邪念,眸子里隱有幽暗之靈涌動。
下一刻,他的雙手忽然死死掐住五尸散魂的脖子,然后發(fā)瘋般奮力一口,咬斷了那五尸散魂的喉管。
霎時,院子里一陣風起云涌,緊隨而至的是一道殺豬般的吼叫聲,破風云而起響徹院落。
聲落,回春隨手將那已經(jīng)被榨干的皮囊扔在地上,仰天長嘯了一聲。
低頭時,他的臉上滿是血污,臉皮下的青筋突然暴起,臉頰兩側的肌肉開始劇烈滾動,堆積成團,如枯藤老樹般,盡是一片坑坑洼洼。
“城,城主……”院門外的禁軍被嚇得縮成一團,手中那握了數(shù)十年的佩刀,也在這一刻簌簌顫落。
驚詫之余,那數(shù)十名禁軍還沒有反應過來要逃跑,身體已然被掏空,只剩下僵硬的軀殼慢慢化為灰燼。
回春凝視著那些慢慢消散的身形,心中的邪念愈發(fā)膨脹,卻只是淡淡地輕吐了一句:“綻放,真的很美麗。”
此刻,他儼然已經(jīng)成了百毒不侵,鋼筋鐵骨的散魂人。
那五尸散魂的蠱氣在他的身體里,掀起陣陣驚濤駭浪,以至于他的臉色極其猙獰。
不過,只需半個時辰以后,等到他的肉身徹底稀釋蠱氣,他就會變得更加強大。
那五尸散魂吸收了九百九十九人的純陽之氣,通過特殊的魂魄消化成蠱術,一旦被人體吸收便可獲得相當于九重天的修為。
這在整個大周以至于人界來說,幾乎已經(jīng)是修為境界的天花板。要知道那無極界終南山的墨染上仙,也只不過是九重天的的修為而已。
子衿之前也意外獲得過此等境界的修為,不過后來受損,至今也未能恢復。
約摸半個時辰后,回春的臉上開始有了血色,他雙手微微抬起,然后緩緩壓下,長長吐了一口濁氣。一切便又復歸于平靜。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難掩興奮之色,隨后便撩袍而起。
……
……
那日子衿回到城隍廟,一直等到日落還是未見雅魚回來。他原本以為雅魚只是賭氣,過不了多久便會自己回到城隍廟,可是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推移,他開始有些心慌了。
夕陽已經(jīng)隱沒了光輝,他一個人在院子里來回走動,那雙無處安放的雙手總是摩了又挲。
就在他準備親自出去找時,高有狐突然推門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有狐大哥,雅魚呢?”子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高有狐撩起袖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一臉慚愧道:“子衿兄弟,我對對不住你,人沒能給你帶回來。”
聞言,子衿怔了一下,腦海里一陣五雷轟頂,他的臉上忽然變得煞白,聲音有些顫抖道:“她,她怎么了?”
高有狐頓了頓,似是注意到了自己說話的語氣稍有不妥,于是便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我也不知道啊,那日你走后,我沿河而下,愣是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痕跡,我還一路打聽過來,都說沒有見過這么一個人。”
子衿頓時陷入了沉默,一種不詳?shù)念A感自心底涌起。
高有狐有些不知所措道:“子衿兄弟,你也別太著急了,說不定她現(xiàn)在就在皇城里,只是太生你的氣,故意躲起來不見你呢 !”
“女孩子嘛,都有小脾氣,這脾性上來了,就非得等氣兒消了不可。”高有狐又拍著子衿的肩膀嘀咕了一句。
子衿還是有些驚魂未定,他深知雅魚雖氣性大,可也是理性之人,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遲遲不歸,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兒?
猶豫了片刻,子衿突然道:“有狐大哥,我還是去找找吧,你留在這里,若是雅魚回來,麻煩你傳音通知我一下。”
高有狐抬頭看了看天色,憂心道:“子衿兄弟,都這么晚了,城門的戒備一定加強了,想要出去,恐怕……不如等明天再看吧,興許雅魚她真的已經(jīng)回到皇城,只是……”
皇城這幾日依舊是大門緊閉,為了防止有人私自逃出暗通叛軍,護城河的堤壩也特意加寬了許多,那幾百斤的玄鐵吊橋,若非緊急軍情,是斷然不會輕易放下的。
前幾日子衿他們自是走了暗道,城墻根下有一條貫穿城內(nèi)外的暗道,暗道口被雜草遮蔽很難發(fā)現(xiàn),好多逃犯就是從那里進出的。
只是那暗道里有一個禁忌:夜間不可過。
聽聞說暗道里晚上有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孤魂厲鬼出沒一般,容易讓人產(chǎn)生幻覺。因此知道暗道的人,都聽說過一句話:夜間寧可走城門被抓,也不可走暗道。
可想而知,那暗道里晚上是有那么的駭人?
子衿猶豫了片刻,還是道:“有狐大哥,我必須去找雅魚,我……走暗道吧!”
“什么?”
高有狐不可置信道:“等你走到暗道口估計已經(jīng)天黑了,夜間不走暗道,這是禁忌呀!神人都不敢輕易走,更何況你一個肉體凡胎呢!”
子衿不屑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聽天由命吧!”
“唉。”高有狐嘆了一口氣,無奈道:“子衿兄弟,既然你執(zhí)意要去,那老哥就陪你走上這一遭吧,大不了一起死在里面。”
“不行,那樣太冒險了。”子衿當即反對道:“有狐大哥,你還是留在這兒給我通個信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子衿的眼神里透露著一股堅定,這倒也不是什么倔脾氣,而是他心里的那桿秤更偏向于勇敢無畏。
“子衿兄弟,瞧你說的,還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呢!這就要把老哥撇下啦?”
高有狐拍了拍他的肩,臉上露出一抹同樣的堅定之色,輕聲道:“走吧 ! 我鐵了心要陪你去的,說好的生死與共呢?”
話音未落,高有狐已然朝著院門走去。
子衿無奈,只好跟了上去。
……
……
商洛城城主府,西院。
夜晚的光線極其黯淡,院子里漆黑一片,置地的宮燈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點燃過。 蘇掩脾氣不好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蜷縮在房間里,不準有人掌燈。
自從誤殺了微醺以后,蘇掩的心就如同這院子里的宮燈一樣,陷入了死寂。
回春摸黑走到蘇掩的房間,看到的是蘇掩披頭散發(fā),一個人神經(jīng)兮兮地在幽暗的燈光下念念叨叨。
他的身影投緣到屏風上,倒頗有幾分丐幫長老要飯時的姿態(tài)。
回春看了,不禁心里一酸,急忙走到燭臺下,先點燃燭火,讓這寂寞的屋子里稍有幾分透亮。
燭火跳躍之際,房間里橘紅一片,蘇掩卻沒有任何察覺,依舊蓬頭垢面,嘴里念叨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字眼兒,具體念叨些什么?卻是聽不清。
回春走過去一把握緊蘇掩的手,撩撥開他遮面的蓬發(fā),撫摸著他的臉頰,心疼道:“掩兒,你怎么了?”
蘇掩木訥地抬起無神的眼睛,呆滯地凝視著回春的眸子,嘴角輕顫道:“微醺……不是我殺的 !”
隨后他便反反復復地念叨著這句話,臉上卻無半點靈色,呆滯到了極點,血色也極少,多是一片慘白。
回春眼睛一酸,眸子里已經(jīng)浸滿了水珠,他這才意識到:蘇掩這次是真的瘋了 !
小時候他犯了錯,害怕父親懲罰他,他總是裝瘋蒙騙父親,有幾次還真把回春給唬住了,不過后來還是被識破,他也沒能逃過一頓毒打。
父親打他主要是嘴巴子伺候,民間傳聞,打嘴巴子容易打成失心瘋。回春想到這些,不由得心里一陣絞痛。
他沒想到一向城府頗深的兒子,居然會為了一個女子把自己搞瘋了?
回春陷入了沉默,完全忽略了眼前的蘇掩,此刻他的腦海里一片轟鳴,亂得不可開交。他的意識沉浸在一片熙熙攘攘的世界里。
蘇掩卻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范圍,好像是出了院門朝著后城門走去的。守城的禁軍首領見他低頭不語,也不敢得罪,只好親自開門放行。
回春還愣在原地發(fā)呆,臉上盡是失望之色,深邃的眸子里一片空洞。
“城主,少主一個人出城去了?”
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回春拉回了現(xiàn)實。
回過神之際,守城門的禁軍首領已經(jīng)低著頭站在他的面前。
回春瞪大了眼睛,問道:“什么時候走的?”
那禁軍首領低聲道:“已經(jīng)走了快兩個時辰了 !”
“為什么不攔住他?”回春的語氣明顯重了幾分,臉上的血色也逐漸消失。
禁軍首領顫聲道:“屬下……不敢 !”
回春怒火中燒,厲聲逼問道: “那為什么不派人跟上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負得起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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