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等張素芬和她那個神婆干娘被抓的消息傳到疙瘩村的時候, 整個疙瘩村都炸了。
原本去公社給張素芬求情的徐福貴,那嘴還沒張,就被公社里的干部劈頭蓋臉的批評了一頓, 還當(dāng)著死對頭劉有才的面。
就因?yàn)檫@個搞封建迷信, 滿嘴大仙的人是他這個當(dāng)生產(chǎn)隊(duì)隊(duì)長的侄媳婦,而他沒有起到舉報(bào), 教育的作用。
搞封建迷信的要是旁的村民,那這對他這個大隊(duì)長沒啥影響,可偏偏那人叫他二叔, 他怎么撇都撇不掉的關(guān)系,在得知舉報(bào)人是川子媳婦后, 他這滿肚子的火氣怎么壓都壓不下去。
這川子的那個媳婦,必須要教育了, 走在回去路上的徐福貴臉色陰沉的要命。
此時的徐家, 那已經(jīng)炸翻天了,江桂枝,王鳳, 張大嘴她們都來了, 徐家那不大的院子里也擠滿了人。
“你咋這么歹毒, 那可是你大嫂, 你竟然去公社舉報(bào)她?”
被徐川攙扶著的徐老太怒聲指責(zé)著姜苗。
“你們從神婆那搞來的藥想毒死我, 我為啥不能去公社舉報(bào)?”
姜苗的質(zhì)問, 讓徐老太滿臉的心虛,她咋知道她們想用藥毒死她的?
院子里的人都忍不住唏噓, 用藥想毒死姜苗, 這也太歹毒了吧。
“老三媳婦, 你說的話我咋聽不懂啊, 誰要毒死你啊?”
徐老太開始裝起了糊涂。
“當(dāng)然是你和張素芬啊,那天,天還沒亮……”
姜苗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把那天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甭管院子里的眾人信不信,反正她該說的都說了。
姜苗不知道的是,村子里有個嬸子的兄弟就在公社里,那天神婆家里案板上那張寫了姜苗名字,生辰八字,什么時候死的咒紙上的內(nèi)容,最后通過這個嬸子傳回了村子里,也側(cè)面證實(shí)了今天姜苗在院子里說的這番話。
后面的徐老太變成了村子里大家口中歹毒的人 ,她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村里的娃見了她嚇得都往家里跑。
最后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疙瘩村出了一個想毒害兒媳婦的惡婆婆。
……
“川子他二叔回來了……”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徐川的爹死的早,這個二叔徐福貴在徐川家挺有話語權(quán)的,見他回來了,就連徐川都感覺有了主心骨似的。
“大家伙怎么都圍在這啊……咋不去上工啊?”
徐福貴笑吟吟的說道,臉上之前的陰狠早就消失的干干凈凈了,但是如果細(xì)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笑并沒有達(dá)眼底。
“回去吧,都快回去吧,這是徐家的事……”
村民見徐福貴趕人,也不好再繼續(xù)留在這,都出了徐家的院子。
“大嘴,你在這干啥?回家做飯去。”
徐福貴知道這個老大媳婦和姜苗關(guān)系素來好。
張大嘴向來最怕這個公公徐福貴,她心里感覺有點(diǎn)不安,想繼續(xù)留在這,可徐福貴瞪她一眼,她嚇得立馬就縮了脖子,走的時候,擔(dān)憂的看了一眼姜苗。
姜苗見徐福貴來者不善,就給一直還賴在這的劉小珍使了個眼色,劉小珍這才肯走。
徐福貴見村里人都走的干凈了,現(xiàn)在院子里剩下的都是他們老徐家的人,他看了眼一旁的王鳳,
“老二媳婦,去把大門從里面關(guān)上,用木頭把門插好。”
王鳳瞅了一眼姜苗,沒有說話,而是乖乖的去插門了。
徐福貴見啥都弄好了,這才把目光落在姜苗身上,臉上的笑意不知道啥時候已經(jīng)收了起來。
“老三媳婦,你以前干的那些好事,我都知道,我以為你會改,可你越發(fā)的變本加厲,在這個家,你好吃懶做,自私刻薄,眼里沒有你這個婆婆,害的她摔斷了腿,對你男人又打又罵,磋磨你侄子侄女,不敬大嫂……現(xiàn)在又把你大嫂送進(jìn)了看守所。”
徐福貴越說,臉色越黑,
“在這個家,你這是要翻天啊,不修理你真是不行了,誰家的媳婦敢像你這個樣子?”
“川子,今天你就放心的揍她,按不住她,咱這還有這么多人哪,就不信還對付不了一個丫頭片子。”
徐川見二叔過來給他撐腰,他心里也有了些底。
徐老太見狀,甭提多高興了,隨手把窗戶下面那根有手臂粗的扁擔(dān)遞給了兒子徐川,瞅著姜苗,惡狠狠的說。
“用這個打她,打死這個攪家精……讓她這么猖狂,把她的腿給我打斷。”
讓她眼里沒有她這個婆婆,欺負(fù)她……還害的她的腿到現(xiàn)在都沒好。
徐川接過她娘手里的扁擔(dān),朝姜苗走過去。
徐老太整個人變得亢奮又激動。
“打,給我打那個無賴,不要臉的懶貨,讓她纏著咱家不肯離婚……揍死她。”
姜苗看不對勁,拔腿就跑,江桂枝她們跑上前要去按住姜苗。
“抓住她,她在那……”
要不是徐老太的腿現(xiàn)在瘸了,早就恨不得去抓姜苗了。
“打她,快打她……讓她敢磋磨咱娘幾個……這次不給她點(diǎn)顏色瞧,還真拿咱老徐家沒人了啊。”
“川子也是個沒本事的,他要是像王瘸子那樣,早就把這個城里來的丫頭片子給治的服服帖帖了,讓她在這家里連大聲說話都不敢,更不用提敢欺負(fù)你們了。
你們一家也都是泥捏的人,被她欺負(fù)成這樣子,怪不得她敢去舉報(bào),把老大媳婦送進(jìn)看守所。這次必須要好好揍她一頓,讓她知道馬王爺幾只眼,否則這眼里就盛不下人。”
徐福貴看著院子里的幾人追著姜苗打,他悠閑的坐在凳子上,慢條斯理的抽著旱煙,臉上帶著陰惻惻的神情。
他剛剛?cè)ス纾驗(yàn)槔洗笙眿D這事,公社不僅批評了他,甚至這大隊(duì)隊(duì)長都有點(diǎn)不想讓他干的意思,還是他又賠笑臉又保證的才讓對方?jīng)]繼續(xù)說啥,這個城里來的女知青,真的就像川子他娘說的那樣,是個十足十的攪家精,不僅把大嫂家折騰的不像話,現(xiàn)在竟然還牽連到了他。
今天必須要教她個乖……還有川子也是,哪家男人不揍媳婦?川子倒好,不僅不打媳婦,還反而被媳婦打,瞧他那點(diǎn)出息。
徐福貴往凳子腿上磕了磕煙灰,又拿出裝煙絲的布袋,從里面掏出一撮煙絲塞進(jìn)煙桿里……
而姜苗那邊,江桂枝她們壓根就抓不到她,姜苗靈巧的很,東躲西閃的,一直在拖延時間,姜苗瞅到機(jī)會,跑到了屋子里,把門從里面給插上,又眼疾手快的把窗戶也給卡上了。
徐川他們正在踹門,就在門快被踹開的時候,院子里忽然傳來劉有才的聲音,
“我看誰敢動我閨女!!!”
剛剛姜苗給劉小珍使眼色就是讓她回去喊她爹劉有才去了。
“有才,你咋來了?”
徐福貴從凳子上連忙站了起來,手中的旱煙也顧不上吸了。
“我要是再不來,我閨女說不定就被你們徐家給打死了。”
劉有才冷冷的瞅著徐福貴,他一直在家里等著哪,閨女小珍來喊他,他就連忙跑來了,和他一塊來的還有胡嬸,閨女劉小珍,兒子劉小江,還有幾個堂侄子,他們一個個手里都拿著棍。
“啥你閨女?你閨女小珍不是在這的嗎?”
徐福貴一時腦子有點(diǎn)懵了。
另外一邊,胡嬸和劉小珍猛地扒拉開砸門的江桂枝和徐川他們,然后拍門。
“閨女,娘來了,出來吧,你爹他們也來了,看今天誰敢動你一根頭發(fā)絲。”
姜苗聽到了胡嬸的聲音,她放下手中提前兌好的辣椒水,打開們,走了出去。
“有才,她啥時候變成你閨女了?她可是城里來的女知青。”
徐福貴指著姜苗,眉頭緊皺。
“她是我前段時間認(rèn)的干閨女,咋的?不行?”
劉有才嗆徐福貴。
這邊從屋里出來的姜苗,來到徐川跟前,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扁擔(dān),然后毫不手軟的把手中的扁擔(dān)朝徐川身上砸。
“敢打老娘,我讓你打……甭以為你有你那個二叔撐腰,我就沒人撐腰?我打死你個狗東西……”
徐川被姜苗打的抱頭亂竄,這中間甚至“誤打”了江桂枝幾棍,讓她剛剛幫徐川抓她。
“別打了……別打了……我的胳膊……”
徐川被打的嗷嗷叫,徐老太見兒子被打,急的不行,手中拄著的木棍都掉在了地上,恨不得去上前幫兒子。
“他二叔啊,你快管管啊,那個攪家精打川子哪……”
“老三媳婦,你給我快住手。”
徐福貴上前要去攔姜苗,被姜苗一棍打在了背上。
只聽嘭的一聲,這是棍落在肉上的聲音。
徐福貴悶叫一聲,疼的臉上的眉頭都死死的皺在了一起,背上傳來一股火辣辣的疼,手中的煙桿也掉在了地上。
姜苗還不依不饒的追著這叔侄倆打,把人打的叫個不停,仿佛老鼠似的亂竄,一旁的劉有才看著徐福貴被打,心里別提多解氣了,他很早就想揍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徐福貴了。
“娃他爹……”
江桂枝要護(hù)著徐福貴,被姜苗打了幾棍,再也不敢往前湊了。
徐福貴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川子媳婦竟然敢對她這個當(dāng)生產(chǎn)隊(duì)隊(duì)長的二叔動手,這簡直是沒王法了……
被狠狠收拾了一頓的徐福貴,拖著老胳膊老腿,躲到劉有才身后,
“有才啊,有才啊,你快管管你這個干閨女……她要打死我這個二叔啊……”
劉有才看把人教訓(xùn)的差不對了,就給姜苗遞了個眼色,
“閨女,別打了……先歇歇。”
姜苗拄著扁擔(dān),擦了一把額頭上打人打出來的汗,指著躲在劉有才身后的徐福貴,一臉的陰沉,
“你個該死的老東西,慫恿你侄子打我,你給我等著,等晚上半夜你們都睡著了,我拿著一把刀,把你們?nèi)o宰了……”
徐福貴嚇得腿頓時軟了,這個死丫頭片子不會真能干出這事吧?
“富貴啊,你看你們把我閨女欺負(fù)成啥樣了,把人逼成啥樣了,你們晚上都小心著點(diǎn)吧。”
劉有才也在故意恐嚇徐福貴。
“有才啊,你好好勸勸她,不要讓她干傻事啊。”
徐福貴有些慌了,狗急了就咬人的道理,他是知道的,現(xiàn)在有了劉有才撐腰,她已經(jīng)敢打他了……
“哼,你們徐家仗著人多勢眾,欺負(fù)人一個下鄉(xiāng)來的知青,不就仗著人家疙瘩村沒人嗎,可以隨便任你們欺負(fù),你們就是活該,我這個干閨女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們一家就等著吧,她是不會給你們善罷甘休的。”
劉有才的話讓一旁的徐老太給慌了神,她瞅著神情怨毒的姜苗,忍不住往后悄悄退了退,她知道她們要下毒毒死她,她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徐川趴在地上,仿佛一條只知道喘氣的死狗,他被姜苗打的,渾身疼的不是滋味。
劉有才帶著一幫人來給姜苗撐腰,姜苗跟著劉有才他們走之前,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徐家眾人,恐嚇道,
“你們晚上別睡那么熟……”
等姜苗走后,徐福貴哎呦哎呦個不停,再也撐不住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二叔,這都怪你,要不是你當(dāng)初出的餿主意,我家咋會把這么一個禍害給娶回來啊………”
徐老太坐在地上,哭了,埋怨著徐福貴。
此時徐福貴心里也不好受,他原本尋思著揍這個死丫頭一頓,但沒想到最后反而是他們挨了打。
“大嫂,你這咋能怪我頭上,當(dāng)初不是川子看上人家,非要和她結(jié)婚嗎,我這才那樣做的啊。”
徐福貴當(dāng)時仗著自己是生產(chǎn)隊(duì)隊(duì)長,沒少刁難那個姜苗,只要她一天不答應(yīng)和侄子川子結(jié)婚,他就刁難她一天,啥臟活累活都讓她干,小姑娘咋能頂?shù)米。瑳]過一段時間,就答應(yīng)了。
“我不管,那個禍害現(xiàn)在是纏上我家了,你必須想個法子讓她同意和川子離婚,否則我就不活啦……你當(dāng)初把她弄進(jìn)我家的,現(xiàn)在也必須把她給我弄走……”
徐老太想起剛剛那個禍害臨走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心里怕的不行。
“他二叔,這個禍害啥事都能干出來啊,你快想想法子……”
“她不愿意離婚,我能有啥法子,打也打不過,原本尋思著揍她一頓,把她打怕了,然后逼她和川子離婚,可她現(xiàn)在有劉有才撐腰,我拿她也沒法子啊……”
徐福貴氣的不行,要不是當(dāng)初川子非要娶那個女人,現(xiàn)在哪有這么多事,他這個二叔把人給他娶回來了,現(xiàn)在不想過了,又想叫他把人給弄走……
“我不管,我不管……你不想法子把她弄走,我就天天去你家哭,你大哥現(xiàn)在可就剩下川子這一個兒子了啊。
那個禍害要是再留在我家,我們一家不僅沒有安生日子過,也會被她搞得七零八散啊。
大仙都說了,她就是個攪家精,在誰家誰就倒霉啊,我川子本來是當(dāng)干部的命,硬生生被那個攪家精給禍害沒了啊……”
“還不快住嘴,什么大仙,家里都已經(jīng)出了一個搞封建迷信的典型了,你又來?你們是不是成心不想讓我當(dāng)這個大隊(duì)長?”
徐福貴怒斥道,恨不得上去捂住徐老太的那張破嘴。
徐老太嚇得不吭了,只一個勁的哭。
徐福貴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徐老太,
“那個大仙真是這樣說的,她在誰家誰倒霉?”
“老大媳婦親口和我說的,這還能有假。”
沒看她家里的人都倒霉成啥樣了嗎,她的腿摔了,老大媳婦又進(jìn)去了……這些天發(fā)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和那個攪家精分不開。
徐福貴本來也信這些東西,再加上他今天因?yàn)橹断眿D搞迷信那事,被公社里的干部批評,并且還影響了他當(dāng)這個大隊(duì)長,他心里忍不住信了徐老太的話。
這婚必須要離了,即使不為著川子他們,也要為著他,他當(dāng)初費(fèi)盡心機(jī)才當(dāng)上這個大隊(duì)長,可不能讓這個攪家精給他禍害沒了。
晚上,徐富貴背上被江桂枝給貼滿了氣味難聞的膏藥,他嘴里呻/吟個不停,那個死丫頭片子下手真是狠啊。
“他娘,咱今晚睡覺,你把那門還有窗戶都從里面關(guān)好,門用桌子給堵著。”
徐福貴有些不放心,怕半夜那個姜苗提著刀找來。
“你放心,我早就用桌子給堵好了。”
江桂枝心里忐忑的不行,倆口子,到啥時候沒睡著,一直支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哪,外面誰家狗叫了幾聲,徐福貴就要從床上坐起來。
這一夜,都沒咋睡,而徐家的情況也差不多,徐老太甚至把柜子都堵在門口了,就怕姜苗來找她報(bào)仇。
第二天。
“爹,吃飯了。”
老二媳婦王鳳像往常一樣喊徐福貴,可徐福貴這次冷冷的瞅了她一眼,然后冷哼一聲,進(jìn)了屋。
王鳳被公公徐福貴整了個沒臉,這還是結(jié)婚后的第一次,難道公公是氣她昨個在一旁站著沒有幫她們打姜苗?
“你剛剛給老二媳婦甩臉子干啥?”
江桂枝有些埋怨老頭子。
徐福貴拉著張臉,
“昨個我都說了讓她把門從里面插著,要不是她沒插好,咋會讓劉有才帶著人闖進(jìn)來,他要是不進(jìn)來,我咋會挨打?
聽說這個老二媳婦以前當(dāng)知青的時候和那個禍害關(guān)系好,說不定她就是故意沒有插門的。”
“應(yīng)該不會吧,老二媳婦現(xiàn)在和咱一條心……”
江桂枝忍不住為王鳳說好話,其實(shí)那天開門的人是大丫,只是眾人都顧著打姜苗哪,就沒注意到大丫。
下午。
徐家的屋子里坐滿了徐家的男丁,而最有話語權(quán)的徐福貴坐在了上首,被揍的鼻青臉腫的徐川坐在了下面。
姜苗和劉有才也在下面坐著,今天,徐福貴把這么多人喊來,就是為了讓姜苗和川子離婚這事。
“川子媳婦,我這個二叔也不和你繞彎子了,你到底咋樣才能愿意和川子去公社離婚?”
這離婚,倆人必須都要到公社去,他即使是疙瘩村大隊(duì)長,也沒法子,只能勸姜苗同意。
“我憑啥離婚,我離了婚,一個人還要干活掙工分,累死累活的,在徐川家多好啊,啥也不用干,有吃有喝,還有人給我洗衣裳洗腳的……徐家就是個福窩,我要在這個家過一輩子。”
徐福貴還沒說話,徐老太就先忍不住了,
“他二叔,你聽聽,她這是賴上我家了……把我一家當(dāng)她的長工啊。”
徐福貴眉頭緊皺,想了會,忽然那被揍的青紫了一塊的臉上帶了笑,和藹的看著姜苗,像是拉家常似的,
“我記得你是三年前來的咱村,這么長時間了,你也沒回去看看,你想不想家,想不想你爹娘啊?”
“想啥想啊,我爹娘待我不親,我當(dāng)初就是替我大哥來下的鄉(xiāng),剛來那會,真是受不住,整天干活,太苦太累了,那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不過幸好我遇到了徐川,過上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好日子,真是謝謝你們當(dāng)初逼著我嫁給他,我這后半生就在福窩里過了。”
看姜苗一點(diǎn)都沒有想返城的意思,這可難壞了徐福貴,旁的知青恨不得做夢都想返城,為啥這個禍害和旁人不一樣啊,見她好像打定主意,準(zhǔn)備就賴上川子了。
難道她真的就不想返城,徐福貴還想再試試她,
“這算啥好日子啊,我聽說你們城里過的那才叫好日子哪,咱村里要啥啥沒有的,又落后又窮,聽說你們城里人頓頓吃的都是白面,政/府還給你們發(fā)布票肉票啥的……再說了,你們知青不是都想返城嗎?”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現(xiàn)在的日子比在城里的日子還好哪,在城里要天天干活,我在這天天躺著睡大覺,啥也不用干……多美啊,返城干啥?”
姜苗提起返城就一臉的嫌棄,旁邊的劉有才也幫腔。
“對,還是咱疙瘩村好,讓川子好好干活掙工分養(yǎng)家,一個大男人,如果連媳婦都養(yǎng)不起,那就還算是男人嗎?”
“有才,你就別在這添亂了,他倆日子過不下去了,還是離了好。”
徐福貴見姜苗一點(diǎn)都不想返城,只能拉低姿態(tài),哄著人。
“姜苗啊,你看,你和川子去公社把婚離掉,然后我給你開一張回家探病的證明信,你返城去,城里日子美著哪。
在咱疙瘩村,你雖說不干活,靠川子一個人,可川子他還有老娘,侄子侄女要養(yǎng),你吃能吃多好啊……能頓頓白面饃饃?吃肉?還是返城好,你可別犯傻。”
“就是,你二叔說的沒錯,我們可都是為你好,旁的知青想返城,你二叔還不給人家開這證明信哪,你可是頭一份啊,拿著證明信趕快離婚返城吧,咱村里日子過的苦巴巴的有啥好啊。”
江桂枝也忍不住附和。
“呵,你們拿我當(dāng)傻子啊?這探病返城,我的戶口還留在你們這哪,我的是農(nóng)村戶口,我回去那就是黑戶,領(lǐng)不到糧食,吃啥喝啥?
傻子才離婚返城哪,你們真當(dāng)我好騙?”
姜苗忍不住冷笑,就是不愿意離婚返城,這可氣壞了徐福貴,
“說你傻你還不信,你回城找份工作,把戶口從咱疙瘩村扒回去不就行了嗎?”
徐福貴真想敲開這死丫頭的腦門,看她里面究竟在想些啥,他把旁人都搶破頭的返城證明都送到她面前了,她還不要,哪有這樣的。
“那工作都是分配好的,一個蘿卜一個坑,還想蒙我?”
徐福貴被她氣的胸口疼,說她精明吧她傻,說她傻吧她又精明的不行,但他也不敢兇她,怕她一氣之下更加不愿意和川子離婚,只能壓著滿腔的火氣,好聲好腔的哄著面前這個禍害。
“城里工作好找的很,叔不騙你,真的,那廠里現(xiàn)在缺人,讓你家送點(diǎn)禮,你就能進(jìn)去了。”
“廠里缺人?我咋沒聽說過?”
姜苗滿臉的懷疑和不相信。
“真的,你叔我天天去公社開會,聽來的,你在疙瘩村能聽到啥?再說了,你都下鄉(xiāng)三年了,城里的情況和你之前的早就不一樣了。
返城吧,返城當(dāng)工人多光榮,一個月能拿二十多塊錢哪,那日子比著疙瘩村可是強(qiáng)太多了,再說了,當(dāng)工人比著種地一點(diǎn)都不累,你在疙瘩村雖然啥都不干,但也閑的發(fā)慌啊,對不對?返城,回家看看爹娘去。”
徐福貴苦口婆心的勸著,姜苗臉上露出了一絲松動,她看向徐川。
“徐川,我和你離婚返城,你在疙瘩村可不能結(jié)婚啊,你要等著我,我在城里當(dāng)不成工人,就還回來,咱倆繼續(xù)過日子。”
姜苗的話,可把徐老太給嚇壞了,啥,這個瘟神還要回來賴她們?
徐福貴連忙給徐川使了個眼色,讓他先答應(yīng)下來。
徐川瞅了一眼二叔,然后看著姜苗,勉強(qiáng)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天哪,這個女人可別再回來了……他一點(diǎn)都不想再和她過日子了。
徐老太尋思了,等這個攪家精前腳走,她后腳就立馬找人給兒子說媒,還等著她,等個屁……
“那明個早上你就和徐川去公社離婚,你看咋樣?”
徐福貴和姜苗打著商量,姜苗突然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我不離婚,也不返城。”
“你這咋又反悔了?”
徐福貴,徐老太他們都急了,剛剛還愿意返城哪,這咋又不愿意了?
“我和徐川一離婚,那我返城家里也沒我住的地兒了,我家里人都知道我在疙瘩村結(jié)婚生子了,他們肯定不讓我進(jìn)家門,都嫌我丟人,我還是不離婚好,至少有地方住,有飯吃,日子過的也不賴。”
姜苗像是剛想起來這樁事似的。
徐福貴想了想,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徐家給你拿點(diǎn)安家費(fèi),你返城先安置著。”
“安家費(fèi)?”
姜苗眉頭緊皺,看著徐福貴伸出了五個手指頭,她一臉的嫌棄,
“才五百塊錢啊?”
五百塊錢?
徐福貴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解釋道,
“是五十塊錢,咱家里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壓根也拿不出那么多錢來,你體諒體諒。”
“五十塊錢,你打發(fā)叫花子哪?”
姜苗站起來就要走,被江桂枝她們連忙拉住。
“那你想要多少?”
徐福貴急忙問道。
“那至少也要一千塊錢啊。”
姜苗撇了撇嘴,說了個數(shù),把在場的徐家的人都快嚇?biāo)懒恕?
“你個小娼婦,你真敢要啊……”
徐老太被氣的對姜苗破口大罵,要知道一千塊錢在鄉(xiāng)下都能起兩間房子了。
“這一千塊錢,我們徐家就是砸鍋賣鐵也拿不出來啊,這樣,叔再給你添點(diǎn),也甭五十塊了,咱湊個整數(shù),一百塊咋樣?”
徐福貴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和姜苗討價還價著。
“一百塊???”
姜苗明顯看不上徐福貴口中的一百塊錢,她把目光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語低著頭的徐川。
“我和他結(jié)婚三年,給你們老徐家生了個大胖小子,又當(dāng)牛做馬的,想拿區(qū)區(qū)一百塊錢就打發(fā)我,做夢!!!”
姜苗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斜了一眼徐福貴,她眼睛轉(zhuǎn)了下,
“一百塊也行,不過要讓我?guī)ё咚ㄍ蕖!?
“啥?你想帶走栓娃?栓娃是我徐家的根,只要我這個老婆子活著,你就休想帶他走。”
旁人還沒說話,徐老太一聽姜苗要帶走她的寶貝疙瘩,她頓時不依了起來。
“那就沒得說了,這日子咱就繼續(xù)過下去吧。”
姜苗站起來又要走,被瘸腿的徐老太給死死的拽住了胳膊。
“你不能走,你必須要和我兒子把婚給離了。”
“三百,三百,我們老徐家只能拿出三百塊錢。”
徐福貴咬咬牙,又往上添了兩百塊錢。
“呵……”
姜苗眼底滿是嫌棄,仿佛三百塊錢都入不了她的眼。
這城里的丫頭片子胃口咋這樣大啊,徐福貴見她連三百塊錢都看不上,實(shí)在沒法子了,只能來到劉有才跟前,拉下臉子求他。
“有才啊,今天能不能先把咱倆的恩怨放一放,你幫我勸勸你干閨女,這三百塊錢真的不少了啊……就算我求你了。”
“這個時候想起來我來了?”
劉有才明顯還是對之前他搶了他生產(chǎn)隊(duì)大隊(duì)長的事耿耿于懷,他哼了一聲,沒給徐福貴好臉子瞧,徐福貴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求他,好話說了一籮筐。
后面劉有才才不情不愿的幫他勸姜苗,
“閨女,這三百塊不少了,你就拿著吧,返城去再找個好人家結(jié)婚。”
“干爹,這三百塊錢夠干啥的啊,去百貨商城買幾件衣裳就沒了。”
劉有才見閨女不愿意,只能看向徐福貴,
“富貴啊,要不你再給她添個一百塊錢。”
“再添一百塊錢?”
徐福貴震驚出聲,那不就四百塊錢了嗎,天老爺啊,那可是整整四百塊錢啊,幾年還掙不到這個數(shù)哪。
“四百塊她就愿意返城了?不會再繼續(xù)要吧?”
“你放心,她那有我那,她要是拿著這個錢,還不愿意和川子離婚,我這個當(dāng)干爹的就饒不了她。”
劉有才和徐福貴打著包票。
徐福貴遲疑了一會兒,然后扭頭和徐老太,徐川他們說起了悄悄話。
“他二叔,這四百塊錢給她,只求她能走……實(shí)在受不了了。”
徐老太疼的心都在滴血,但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錢還能再掙,要是這個禍害繼續(xù)賴著他兒子,那花的錢恐怕就不止四百塊了,這個禍害就是個敗家娘們。
“給她吧,二叔,讓她走,我不想再和她過日子了……”
徐川也疼錢,這四百塊錢,也把他家的家底快給掏的差不多了。可比著花錢,他更受不了她的磋磨,這就當(dāng)花錢消災(zāi)了。
……
“這是四百塊錢,你拿好,現(xiàn)在就去公社和川子離婚,咋樣?”
徐福貴怕姜苗再出爾反爾,就迫不及待的催促著。
“現(xiàn)在?會不會太趕了,這才上午,要不下午去吧。”
姜苗有點(diǎn)不樂意。
“不趕不趕,你們騎我的自行車去公社,快的很,一會就把手續(xù)給辦完了,辦完離婚,你下午就能返城去了,看,這返城的證明信我都給你開好了,你快拿著。”
徐福貴把手里的證明信遞給姜苗,姜苗拉著個臉子,不情不愿的把證明信接了過來,塞進(jìn)了口袋里。
姜苗被江桂枝她們往門口請大爺似的請著,大門口早就已經(jīng)停好自行車。
徐福貴,徐老太她們見姜苗和徐川終于去公社離婚了,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但這個心依舊還沒有放進(jìn)肚子里哪,就怕中間再出點(diǎn)啥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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