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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 110 章


把屋子打掃干凈后,  就要出門去添置東西了,她租的這間屋子,簡陋的很,屋里也不算小,  看著有二十多平米的樣子。

        只有一張木頭做的板子床,  中間是用麻繩穿的,  還有一張灰不溜就,  桌角都破了的方桌,  下面有只腿短,還墊了一塊磚頭。

        另外就是兩只四條腿的板凳了,  其余的東西都沒有,屋里顯得很空曠。

        姜苗把玻璃窗上的舊報紙給扯了下來,準(zhǔn)備拿塊布做成窗簾,  不過,這個不急,  她今晚就想睡在這,  還要趕快去買被褥才行,還有燒水做飯用的煤球。

        這個屋外面有個煤爐子,  她就不用再買爐子了。

        昨個下午,  吳淑蘭要給她帶家里的被子,  她沒讓,吳淑蘭和孫英子就把家里的棉花票,  煤球票,衛(wèi)生紙票,肥皂票……雜七雜八的票都塞給了她。

        姜苗走在去煤場的路上,  身邊跟著推著板車的沈三兒,  原本姜苗是想自己一個人去的,  可這沈三兒死皮賴臉的非要跟著。

        他就不像干這種活的人,推著獨輪的板車,剛開始七扭八歪的,后面推著推著才像個樣子,這板車是姜苗朝之前去她屋里說話的劉嫂子借的。

        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

        一個穿著軍裝的人,瘋狂的晃著身邊,翹著二郎腿,抽煙的男人,

        “老許,剛剛那個推板車的我瞅著怎么像沈三兒啊?”

        那個叫老許的男人,修長的手夾著煙,漫不經(jīng)心的把煙灰往窗外彈了彈。

        “怎么可能,他最近不是在追一個酒廠的女同志嗎?這個點,他應(yīng)該在酒廠。”

        “也是,這沈三兒像是著了魔似的,前幾天恨不得把林城都翻了個遍,說是要找一個穿白裙子的女同志,現(xiàn)在也不想著回京城那邊了,看樣子,還要呆在林城這個小地方一段時間。

        你說,他不會真想在文化館那個地方上一輩子的班吧?沈叔叔也不急,這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心寬……我估計咱這次來,是帶不走他的。”

        “一個女同志罷了……也就新鮮這兩天。”

        老許沒有把同伴的話放在心上。

        “不以結(jié)婚為目的的處對象,那都是耍流氓,三兒不會要耍流氓吧……”

        穿軍裝的男人是知道沈三兒的,他好不容易離了婚,再讓他結(jié)婚,那可是比登天還難。

        ……

        沈三兒他們到了煤場,煤場的人懶散的不行。

        “人哪?人哪?”

        沈三兒喊了幾聲都沒見到人,最后轉(zhuǎn)悠了一圈,還是在一個小屋子里,找到幾個嗑瓜子打牌的人。

        “買煤球。”

        沈三兒臉色不虞的說道。

        打牌的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自顧自的繼續(xù)打牌。

        “買煤球給我等著……我打完牌,該你出了,該你出了……”

        沈三兒也不慣著他,直接來到外面的郵局打了個電話。

        “同志,你好,請幫我接煤場張主任那……”

        沒一會兒,一個挺著大肚子的中年男人騎著自行車火急火燎的趕到了煤場門口。

        “大侄子,真是不好意思。”

        張鐵柱看到站在門口的沈廠長家的公子哥沈三兒的時候,連忙從車上下來了。

        沈三兒丟掉了手中的煙,用腳踩了踩。

        “張叔叔,真是麻煩你跑一趟。”

        “不麻煩不麻煩。”

        張鐵柱姿態(tài)擺的很低,臉上堆滿了笑,和沈三兒一塊走了進(jìn)去。

        煤場的同志小李他們還在玩著紙牌,突然,嘭的一聲,他們屋里的門被人從外面給踹開了。

        小李看到來人竟然是張主任,連忙把手中的紙牌藏在了身后,一臉慌張的站了起來。

        “你們就是這樣為人民服務(wù)的?上班時間,你們竟然聚眾打牌,誰給你們的膽子?人家同志來買煤球,你們竟然還舔著張臉,讓人家等你把牌打完,你們好大的架子啊。”

        今天來買煤球的不止沈三兒一個,他們圍在門口,見終于有人收拾這幾個人了,心里都高興的不行。

        “領(lǐng)導(dǎo),你不知道,我上次來買煤球,在這等了他們一個多小時。”

        “你才一個多小時,我那次都兩個小時了,每次來這幾個人態(tài)度特別惡劣,臉子拉的老長,就像是欠了他們錢似的。”

        “哎呦,上次我來,就催了他們一句,他們幾個對我破口大罵,還說愛買不買的話,牛的像老幾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煤場是他們幾個人的哪。”

        “我之前要買的是蜂窩煤,可他們嫌蜂窩煤放的遠(yuǎn),愣是給我裝了面煤,還讓我別那么多事。”

        ……

        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平時他們來買煤,可沒少受這幾個人的鳥氣,也沒少看他們的臉子,就仿佛他們是大爺似的。

        張主任聽到他們這樣說,臉色難看的要命,玩牌的那幾個人都心虛的低下了頭。

        “我會把這事往上報的,你們幾個就等著上面對你們的處理吧,”

        張主任說完,就湊到了沈三兒跟前,

        “大侄子,你要蜂窩煤還是面煤啊?”

        沈三兒哪里懂這些,他眉頭用微蹙,問身旁的張主任,

        “哪個煤好用啊?”

        “蜂窩煤,蜂窩煤好用,就是價格比面煤貴點。”

        張主任知道這是個不差錢的主,但還是說了一嘴,心里稀罕的不行,這沈家啥時候輪到這個二世祖出來買煤了啊,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那就要蜂窩煤。”

        “行。”

        張主任擼了擼袖子,直接上手給沈三兒把蜂窩煤搬到了板車上,還沖后面來買煤的人說,

        “大伙都排隊,排隊,今個,我老張給你們弄煤。”

        大伙都紛紛夸贊這個老張。

        “大侄子,不用給錢,這點煤就當(dāng)是我買來送給你的。  ”

        老張湊近沈三兒壓低聲音說道,這是拿公家的東西,做人情啊。

        沈三兒謝絕了,從兜里拿出來錢和煤球票,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又客套了兩句,推著板車走了。

        “張主任……”

        剛剛打牌的那幾個人湊了過來,可張主任壓根不搭理這幾個貨,把這幾個人晾在了一邊。

        “大伙不要急,都排隊慢慢來哈。”

        老張被群眾一夸,整個人頓時來勁了。

        買好煤球的人推著車,路過打牌的小李幾個面前,狠狠地啐了他們一口,把小李他們的臉臊的通紅通紅的,壓根抬不起頭來。

        ……

        姜苗剛剛沒進(jìn)煤場,而是把手里的煤球票和錢硬塞給了沈三兒,讓他幫自己去買煤,而她去棉花站,買人家打好的褥子去了,順便又去百貨大樓買了床單啥的。

        褥子齊了,姜苗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人壓根拿不動,最后讓沈三兒回去開他的摩托車去了,姜苗站在大樹下,身邊放著一車的煤球。

        “你不要動,就在這等著我,等我回來推。”

        沈三兒走的時候,特意叮囑姜苗。

        但姜苗還是想試著自己推推,能推一點是一點,她推起板車,顫顫巍巍的往前走,這板車著實不好推,她之前不應(yīng)該嘲笑人家沈三兒,因為她自己也推不好。

        “姜苗?”

        正在小心翼翼推車的姜苗,聽到有人叫她,她抬起頭看去,只見不遠(yuǎn)處站著三個女同志,中間那個她剛好認(rèn)識,是她在疙瘩村下鄉(xiāng)插隊認(rèn)識的知青,好像叫江云。

        和那個孫小玲一個屋的。

        “你回來了?”

        姜苗和對方打了聲招呼,畢竟以前大家都在同一個地方插隊。

        江云點了點頭,看到比她早回城的姜苗,現(xiàn)在過得竟然這樣落魄,穿的這樣臟兮兮的不說,還一個人來買煤球,她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復(fù)雜的情緒。

        “你現(xiàn)在日子肯定不好過吧,這是一點錢,你先拿著。”

        姜苗今天出門之前,專門換上了一件舊衣裳,因為要出來買煤球,頭發(fā)也有些亂,臉上蹭的煤灰東一塊西一塊的。

        落在江云眼里,她返城日子不好過,過的窘迫狼狽,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錢,不由分說的扔在了姜苗的煤車上,她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姜苗。

        這種憐憫,是高高在上的人,俯下頭,對下面的人的一種施舍,這是帶著優(yōu)越感的。

        “真不用……”

        姜苗想讓她把錢拿走,可下一秒江云就拉著旁邊的倆人走了。

        “姜苗,你不用不好意思,收下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走遠(yuǎn)的江云回頭喊了一句,把姜苗搞的無語的要命。

        “江云,剛剛那個人你認(rèn)識?”

        “她當(dāng)初插隊下鄉(xiāng)和我在一個地方,比我早幾天返城,我估計她現(xiàn)在連個臨時工的工作都沒有,怪慘的。

        你們不知道,她在鄉(xiāng)下還有個孩子,她還被那個男人一家下毒欺負(fù)……最后被那家人趕出家了,迫于無奈才返城的。”

        這是江云后來在村子里聽說的,聽說那個男人一家都逼著她離婚,她之前還以為是她為了返城,拋夫棄子哪,沒想到她這么可憐。

        江云很同情她的不幸。

        “江云,你心地真善良,剛剛還給她一塊錢。”

        江云左邊的女同志說道。

        “畢竟認(rèn)識一場,她也挺不容易的,就這樣跑回城里來,估計家里人對她也不咋樣。”

        江云話里透著一股子濃濃的唏噓。

        “對了,江云,聽說你爸讓你進(jìn)煙廠直接當(dāng)干事哪,真羨慕你,你有個當(dāng)廠長的爸。”

        江云右邊的女同志叫王玲,她父親只是個小小的干事,比不上江云的父親,她和江云是同學(xué),江云一直都是她羨慕的對象。

        “我不太想進(jìn)去,我還是想進(jìn)學(xué)校當(dāng)老師,我爸說了,隨便我怎么選,他和我媽都會支持我。”

        江云這話一說出來,旁邊的王玲,臉色立馬暗淡了下來,她想當(dāng)干事還愁沒個好爹哪。

        左邊的女同志叫劉慧,她見王玲臉色不好看,連忙轉(zhuǎn)移了話題,

        “呀,江云,你手上這個表不便宜吧,我見我上海那邊的表姐帶過。”

        “不貴,才三四百塊錢而已,是我爸讓人從上海那邊給我?guī)Щ貋淼摹!?

        江云見她對自己的表感興趣,就摘了下來,隨手遞給了她,像這樣的表她有兩塊哪,已經(jīng)不稀罕了。

        從小到大,她爸她媽都會給她買各種各樣的東西,在她還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相機了,旁人玩石頭沙包,她玩皮球,布娃娃啥的。

        反正從她記事起,她家里就挺富裕的,她玩的穿的,一直都是大院里孩子們中最好的,就連外面一塊多錢一塊的蛋糕,她小時候都吃膩了。

        她還有一個翡翠玉鐲,是她媽給她的,說是傳家寶啥的。

        ……

        江云走后,沒一會兒,沈三兒就開著摩托車過來了,見姜苗一個人推煤球,他連忙把車子停了下來。

        “你怎么能推煤啊,趕快放下來去邊上,這種粗活都應(yīng)該是我這種大老爺們干的。”

        沈三兒啪的一下把車子從姜苗手里奪了過來,他仿佛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瓶橘子味的汽水,和一把冰棒,又從摩托車上拿出一把精致,帶蕾絲的遮陽傘。

        因為他在酒廠經(jīng)常見姜苗打著一把傘,所以就從家里把他媽的傘給拿了過來,沒想到剛好用上了。

        姜苗正迷糊著那,手里就被塞了滿滿一把的冰棒還有一瓶汽水。

        頭上罩下來一片陰影,把上方的太陽給遮住了,她抬眼一看,是把傘,是把很好看的傘。

        沈三兒把姜苗推搡到了路邊的大樹下,

        “你在這等我。”

        說完,他哼哧哼哧的推著煤球走了。

        樹下的姜苗呆呆的看著沈三兒的背影,直到沈三兒的背影漸消失不見,她才蹲了下來,用手剝開一個冰棍,塞進(jìn)嘴里,涼絲絲的。

        她打量著手里這把小洋傘,這把小洋傘就像是她以前在電影里看到過的一樣,光是舉著,就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傘把做的很精細(xì),磨得很光滑,是純木的,姜苗也不知道是啥木頭的,就感覺很貴氣。

        還有上面的蕾絲,像是那種純手工織的,花紋很繁華艷麗,蕾絲下面是純白絲綢,這要是放到現(xiàn)在,就是妥妥的古董洋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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