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楊水芹這個人,是有一定良知的,即使再不喜歡這個孩子,也不會故意餓死他干啥的,但為了面子,原本準備想把他還給派出所,現在姜苗又送給她錦旗,高帽子一頂一頂的往她頭上戴,現在又成了好典型,這孩子也沒法還回去了。
有的人是為面子而活,有的人是為里子。
前者只能只能委屈自己,自己受憋屈,后者是讓旁人憋屈,自己舒坦。
楊水芹就是前者,為了面子,為了名聲,即使再不想洗屎尿片,也要捏著鼻子洗。
為了能早日擺脫這個孩子,楊水芹天天往派出所跑,打聽有沒有找出孩子的家人。
都一個月了,還是沒點動靜,楊水芹的耐心被消耗完了。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有本事把扔了你的爹娘哭過來啊……沒人要的東西,你爹娘也不是啥好東西,把你扔出來,也不怕遭報應。
我和你非親非故的,養了你這么多天,給你洗了一個月的尿布,累死累活的,夠可以了,我又不是你親娘,你個小兔崽子就知道磋磨我。”
楊水芹一邊洗尿布,一邊沖著搖車里正在哭的小寶罵罵咧咧的。
盆子里飄著一層黃色的排泄物,楊水芹委屈的哭了出來。
她咋就這么倒霉啊,替旁人洗了一個月的屎尿啊。
盆里的那些她還洗完,小寶就又拉了。
楊水芹再也受不了,連尿布都沒給他換,抱著他就要去派出所,還沒出門,就見幾個大姐拿著破衣裳過來了。
“你就是楊水芹同志吧?我們聽說了你的事,像你這樣的好人,現在都沒幾個,我們是特意來看你和孩子的,這就是你收養的那個孩子吧?”
“對,是我,你們快進來坐。”
楊水芹臉上的不耐煩被親熱的笑所替代,招呼著她們,還當著她們的面,溫柔好性的給小寶換了尿布,惹的這倆人對著楊水芹一個勁的夸,夸的楊水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等人走了,楊水芹對著自己的臉,扇了一下,把她們帶來的破衣裳,扔到了屋子里。
楊水芹啊楊水芹,你咋就這么要臉啊,你為啥不能和那個姜苗學學,把這個孩子丟給派出所,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嗎?
人家夸你兩句,你就慫了……
楊水芹惱恨的把小寶放回了搖車里,痛苦的繼續洗起了尿布,她已經沒有了剛剛那股勇氣了,她的鼻端飄著一股子刺鼻的屎臭味。
……
自打上次姜娟子把孩子丟在姜苗家門口,她沒敢回家,而是直接住在了和她相好的那個男人家里。
孟長林現在手里還有喝酒的錢,就沒找她,以為是她抱著兒子回娘家去了。
姜娟子不放心自己的兒子,一天下午來到了槐花胡同,找人打聽兒子的事,剛張嘴,就聽說了現在公安正在找扔孩子的人,后面又聽說孩子被人養著哪,她以為養她孩子的人是姜苗,就放心了,然后匆匆離開了槐花胡同。
等孩子大了,考上大學后,她再來認他。
她這樣做,是沒法子,是迫不得已,她的良心很不安,但這種不安,等她過上幾天安穩日子就忘了。
又過了一個月,公安同志還是沒有找到扔孩子的人,楊水芹整個人憔悴的不成樣子,人也瘦了一圈了,眼窩黑乎乎的,渾身散發著一股子難以言說的臭味。
楊水芹抱著哭鬧不休的小寶,把孩子放在派出所,扭頭就走,她要是再養這個孩子,她會瘋掉,這些天,頭發大把大把的掉,一聽到他哭,她就忍不住想吐,想把他扔出去。
她把孩子還給派出所后的第七天,孟長林就拽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姜娟子來認孩子了。
“公安同志,你救救我,他打我。”
姜娟子見來到了派出所,使勁掙脫開孟長林,跪在了公安同志面前。
“同志,你快起來。”
“我不起來,你們不幫我,我就不起來。”
“你為啥打媳婦?”
劉公安質問孟長林。
“公安同志,你們給我評評理,這個女人,背著我偷男人,還把我兒子給扔了,你們說,我不打她打誰?”
孟長林振振有詞,他半個月前,手里沒錢了,就去姜家找這個賤貨,可沒找到,后面找了她十幾天,才在煤場看到她,一路跟著她,見她進了一個男人的家。
他沖進去,揍了那個男人一頓,然后把她拽回了家,一問才知道,她把兒子給扔了。“那你也不能打她啊,有事好好說,大不了就離婚。”
劉公安批評了孟長林幾句,然后又批評了扔孩子的姜娟子幾句,就讓他們抱著孩子回家了。
姜娟子不愿意回家,走的時候死死的拉著派出所的門,不肯松手,因為回家又是一頓毒打。
“同志,跟著你丈夫回家吧,他要是再對你動手,你就過來,我們批評他。”
這種事公安不好管,也沒法管,人家是兩口子,女同志不僅偷人還扔孩子,這怎么管?
碰上那種打媳婦的,他們公安只能勸,只能批評,沒法子,這是他們家庭內部矛盾的事,不該他們公安管。
姜娟子的眼神很絕望,一路被孟長林拽著。
“你個破鞋,背著老子偷男人,你給我等著,我要告訴街道的人,讓他們來批你……”
……
楊水芹自打把孩子還給派出所后,之前那些說她好的人,一個個都撇了撇嘴,這些天她們早就把她當成了道德標兵,楷模。
在她們看來,楊水芹同志思想覺悟這樣高的人,怎么能怕苦怕累,把孩子還給派出所啊?
這和她們心中的楊水芹不一樣了。
主要是剛開始的時候,把楊水芹吹的太高了,現在她自己下來了,旁人就會覺得她不過如此。
楊水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她不管咋說都養了那個孩子兩個月,做了好事啊,為啥她現在一不養,那些人反而要說她,卻沒有人說那個姜苗。
她比她好多了,那個姜苗當初連一天都不愿意養。
……
沈兒去了港城,姜苗跟著老李去鄉下收古董去了。
“老鄉,還有多遠的路才到牛溝村啊?”
穿著漏腳指頭布鞋的老李,操著一口土話。
“快了,快了,前面就是。”
趕著驢車的老漢,頭上包著一塊白手巾。
“你大姐叫啥名啊?”
“叫王小草,我和我外甥女打聽了好多地方,才打聽來的。”
“你大姐當初為啥離開家啊?”
“她男人打她,就跑了,再也沒回來過,都十幾年了,我外甥女都這么大了。”
老李的外甥女——姜苗,正在板車上嗑瓜子,穿的破破爛爛,臉上摸的都是灰,土氣的不行。
沒一會兒就到地方了,老李和姜苗把板車上的行李拿了下來。
“老鄉,真是麻煩你了,這是坐車的錢。”
老李從褲腰帶里,摸半天,才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票子,遞給了對方。
老漢嘴上推辭了兩句,就把錢接了下來。
“這個地方你都七八年沒來了,有好東西的那個人家,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姜苗把包挎在了身上,和老李往村子里走。
“應該在,那個大姐一直在家等她丈夫哪。
這個大姐也是個苦命人,當初時局動蕩,剛成婚,丈夫就離開了家,這么多年,了無音信,她在家照顧公婆,撫養小姑子小叔子……”
說著說著,就來到了那家大姐門前。
姜苗敲響了門,來開門的是個瞎眼的老婆婆。
“你們找誰啊?”
“大娘,我們是過路的,來討碗水喝。”
“你們進來吧。”
老婆婆拿著拐杖,走到院子里,指著灶房,
“水缸里有水,你們自己舀。”
“行,家里就您一個人在家啊?”
“還有我兒媳婦,她病了,在床上躺著哪。”
老婆婆話音剛落下,偏房的門就打開了,出來一個嘴唇蒼白,面容蒼老的女人,姜苗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胳膊上,那里有一個還沒愈合的針眼。
“大瓜媳婦,你既然出來了,我回屋睡會去,你待會把飯給做了。”
老婆婆說著,拄著拐杖回屋了。
“你們是要喝水吧?等一下,我去給你們舀水……”
她說著,身子就晃了晃,像是快要暈倒似的,姜苗連忙扶住了她。
“大嬸,你快坐下,我們自己去舀。”
離近一看,才發現她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針孔,看的她頭皮發麻。
“大嬸,你是病了嗎?”
對方連忙用手蓋住了胳膊上的針孔。
“沒啥病,你們喝了水,就走吧。”
姜苗沒有多問,和老李對視了一眼,就先出來了。
在村子里找到了一個人,打聽起了大嬸家的事。
“你們不知道,她是個苦命人,替她男人照顧老娘,照顧那個家,好多年,她丈夫一直沒回來,她為了供小叔子小姑子上學,隔差五的去賣血。
昨個她那個離家很多年的男人,大瓜回來了,在外面發財了,穿的體面的很,不僅又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連孩子都有了。
這次回來,是要把弟弟妹妹,還有老娘都接到城里享福哪。”!(三whsybook康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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